и㈡QQ.℃ōм 21
梁迦這一覺睡得格外長,夢也格外深。 那些觸及不到的記憶儼如河底暗礁,她努力去觸碰,努力不被河水湮沒…… 2008年初夏的一個雙休日,汶川地震不過半月,高考迫近眉睫。那段時日對于川渝乃至全國人民都很難忘,像刻在時間的黥刑一樣,隕落的生命、破碎的家庭、崩塌的巨廈…… 所有的所有因“5.12”這個數(shù)字發(fā)生改變。即使可以重建愈合,但有些事永遠也無法回到從前。 比如說,梁池和梁迦心底那段最快樂的歲月。 自2007年那個雨天起,他們之間的很多東西都變了。親情仍是紐帶,又不僅僅止于此。他們各自都洞悉了這個變化,卻照樣泥足深陷,越陷越深。 彼時魏娟對麻將的癡狂,對這個家的淡化忽視,恰好推波助瀾了這一切的發(fā)生。 梁迦對哥哥房間的全部氣味比對自己的體味還要熟稔。 他常常會在幫她補習(xí)時吻她,喂她喝水,抱她到自己腿上、床上,繼而是一場不問晨昏的歡好,往彼此身體里無盡沉溺,幻想這個家從此是無人之境。 老電扇的喘息里,梁迦因哥哥的攪弄顫抖,也因不知母親何時會回家而顫抖。 他要她看被自己濕到一塌糊涂的床單。當她因羞愧哭鬧時又會撈著她在滿房間散步,哄她別哭,也承諾稍后會幫她解答所有不會做的習(xí)題。 爬山虎蓬勃生長,不同色的內(nèi)衣狼藉在一起,訇訇的輕軌從筒子樓中穿過……他們最害怕魏娟打兩三把就回家,最驚喜她戀戰(zhàn)時通宵都不歸。 有那么幾回放縱的深夜。 他們接吻、擁抱、換各式各樣的姿勢相纏,頭頂是耿耿星河欲曙天,隔岸是煙霞和燈火人間。 梁迦就是在那時問了他一個問題,“哥哥,能不能讓我一輩子依靠你?” 梁池喊她“幺兒”,回答,“你永遠可以依靠我?!?/br> …… 再往后,二人發(fā)現(xiàn)魏娟出軌的秘密。 起初只認出他是當日那個空調(diào)安裝工,漸漸地,了解了他的相貌、身世和品行。 他有著異碩的耳垂、圓眼和直鼻方臉,姓嚴,是曾經(jīng)拋妻棄子的單身漢、居無定所的流浪者。老嚴東一榔頭西一棒地討生計,今天可以是家電安裝工,明天就可以是靠與女人姘合訛錢的吸血蟲。 汶川地震發(fā)生后,魏娟到底對亡夫有愧,終于狠下心和老嚴分手。 兩人談判的場面梁迦還適巧撞見過。 在梁家的客廳里,梁父的遺像前,老嚴塞了一筆錢給魏娟,她悄無聲息藏在臥室門后,看不懂接過錢的母親為何而流淚,繼而更看不懂,老嚴為何要靠動用拳腳的方式來挽留母親。 出于本能,梁迦沖出房間維護魏娟。 不過還是為時已晚。 老嚴就近抄起茶幾上的水果刀,朝魏娟右臂上來了一下。疤痕不深不淺,足以在縫合后永遠留在她的皮膚上。 有一次,便有其后的無數(shù)次。 是老嚴的出現(xiàn),將這個家的命軌徹底改變…… 那天是高考之后,中考之前的一個雙休日。 下過一場雨,一步一雙濕濘的腳印。寒風(fēng)把行人的影子推倒,陰暗的天光停棲在南岸山坳里。 “日子總還是要過的?!边@是當時重慶人最口耳相傳的一句話。 梁池亦經(jīng)常如是給meimei打氣。 對喪父的驚駭、余震的恐慌,再加上鬧鬼傳聞的危言聳聽,母親出軌給予的打擊,梁迦那段時間尤其依賴他。她很害怕,因為日子忽而由彩色褪成了灰色。 川渝因地震崩塌了許多巨廈,她不知道屬于自己的巨廈是否會崩塌。 當日傍晚五時許,梁池帶梁迦去朝天門碼頭散心。 二人并肩挨膀,一路走到當初跨年夜失散重聚的渡口。 她問他等成績出來,最想報考的志愿是什么。 他拿出手機帶她聽歌,同時回答,“想學(xué)計算機專業(yè),這一行很吃香,以后能賺大錢?!?/br> 說話間,兩只耳機里的歌聲響起,是古巨基版本的《誰愿放手》。 “來這年這一天這地,重見曾似相識的你。笑得輕松中帶傷悲,談你談我的新趣味,無法忘記當天的美……” 江面上船笛陣陣,梁迦低頭看他手機的屏保。 她笑笑,一陣鼻酸。那是她中考的考場與各科目時間。 梁池揉揉她的頭,會上她的目光。 她說:“哥,親親我?!?/br> 江面上船笛陣陣,兩個身影緩緩挨到一起。那一天風(fēng)涼水寒,日子仍然如江水一樣漫長。 當晚九點三十四分,魏娟在樓上打麻將,梁迦洗完碗后下樓倒廚余垃圾。 臨走前梁池在洗碗池前摟著她,就像往常那般,偷腥一樣的卿卿我我,囑咐她快去快回,睡前他陪她做一套模擬卷。 按照尋常,梁迦上下樓扔垃圾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分鐘。 那一次卻例外了,整整二十分鐘都無得蹤影。 梁池于是心緒惴惴地下樓去找,然后…… 在鋼廠傳達室旁看見了和老嚴廝打在一起的梁迦。 知道那場面有多駭人嗎?他根本不想回憶。 黑夜張開羽翼籠在上方,鋼廠沉默的遺骸仿佛巨獸。 無人問津的角落里,老嚴扯掉了梁迦的褲子,自己的長褲也是半脫的狀態(tài),拿下體去褻瀆她的大腿,拳腳相加間言語羞辱她,“你不是很好cao嗎?連你哥都能cao?!?/br> “去你媽的,滾!救命!” 老嚴拿手掌死死捫住她嗚咽的嘴,也就因此動作疏忽了,從而被她猛地推開。梁迦本能撿起近旁的石頭,朝他后腦重重一擊。 一聲悶哼,老嚴倒地,抽搐幾番后昏死了過去。 梁池沖過去時,恰巧撞見如此情形。 …… “然后呢?”小劉顫著手點煙,無奈幾回都是徒勞,氣得把打火機狠狠砸地上,“cao!” 梁池凝視他,浮浮唇,隨后一聲嘆息。 然后……然后他對老嚴補了一榔頭,眼睜睜看地上有黑紅的液體呈傘狀蔓延,分不清究竟是梁迦那一擊,還是他那一擊置對方于死地。 她很驚慌,慌到崩潰;梁池亦然。 二人將尸體拖至傳達室后的廢墟堆旁,簡易地掩埋后,梁迦在梁池懷里哭到?jīng)]有人形。 那一刻起他們就沒有任何機會去思考了。是思考該自首,還是指望埋尸能夠瞞天過海。 “然后我?guī)亓思?,夜里又偷溜出去,騎著我爸那輛二八杠把尸體拖到紅巖村附近埋了。” “手指就是那時候斷的?” “嗯,切掉的,塞他嘴里了?!?/br> “為啥子這么做?” 梁池從煙霧里抬頭,朝小劉目光清篤道:“因為我必須得證明,人是我殺的?!?/br> 小劉把煙盒攥爛了,開口問他,聲音啞啞的,“那這件事她不曉得?” 月光緩緩朝窗戶背過臉。 有人以同樣喑啞的聲調(diào)回復(fù),“她不曉得?!?/br> 自始至終她都以為,尸體一直埋在鋼廠廢墟之下,瞞過了所有人,瞞過了十年的風(fēng)雪。 * 夢境一轉(zhuǎn),來至梁迦冒雨回家收衣服的那天。 他們抵死在床上纏綿了許久,繼而梁池抱她到浴室洗澡,跪在她雙腿間清理自己留下的遺液。 水聲停息,他坐到馬桶蓋上,托著光裸的她反向盤在自己腿上。 梁迦的雙頰依然很紅,渾身的血都凝到臉上似的,胸口的渾圓由他吮了吮,而后張開雙腿叫他抵得更緊些。 就抵在門口,但不可以相交。 “幺兒,好想就這么抱著你。”梁池忽而開口,嗓音滿是干澀。 梁迦低聲問:“你真的要去嘛?那個嚴虎真是他的兒子嘛?” “嗯?!?/br> 他的手指撫弄著她的蝴蝶骨,“我得去的。他犯罪了,我要把他緝拿歸案。又或者我還有私心,放他在人間一天,我就要提心吊膽一天?!?/br> 白氣洇滿了梁迦的雙眼。她默然半晌,說:“哥哥,你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吧?!?/br> “為什么要我和她在一起?”梁池用鼻尖蹭蹭她的雙唇。 “要她好好疼疼你,陪陪你。如果可以的話,幫你洗衣服,做好吃的飯給你吃。你不上班的時候約她去看電影、逛街。南山一條街你后來是不是沒去過了?那里又新開了好幾家店,有很多好吃的東西。” 他笑,拿半干的指腹捻她的嘴唇,“你去吃過了嗎?和林靖博?” 梁迦不言聲,半晌后,與他的額頭相碰。 “現(xiàn)在的房價不便宜,”梁池語速輕緩地說,“你以后要是和他有結(jié)婚的打算,買房時不要怕向mama開口,我們家多少要出一點,不能讓那邊人瞧不起。明白嗎?其實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對你好,算得上一個值得信賴和依靠的人?!?/br> “還有,等你們結(jié)婚了,或者板上釘釘了,跟他做的時候才能不戴套。曉不曉得?你現(xiàn)在還當不了mama,你太小了幺兒?!?/br> “明白嗎?”他說完,哽咽了一下,問道。 梁迦落淚著點頭,也問他,“那你答應(yīng)我,跟她在一起吧,好嗎?” 水滴輕悄悄磕在地磚上,窗外雨聲愈發(fā)的大,江面船笛依舊陣陣。 梁池眼眶猩紅,終究回答,“我答應(yīng)你?!?/br> 我答應(yīng)你,我的寶貝。 ㄐヌ鑶頁麵fULΙ.ΖOИΕ 頁麵妚銩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