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阿十仰著臉瞪著一對烏溜眼的模樣浮現(xiàn)在腦海中,墨遠會心一笑,將信紙放下,準備給阿十寫一封回信,剛提起筆,目光落在一旁的玉簪上,動了將玉簪捎在信中還回去的念頭,只是這玉簪瞧著應是貴重之物,似乎還是當面歸還較為妥當。 墨遠只好將念頭壓下,擱了筆拾起玉簪,打算好好收起來。 除了收玉簪,還得找個好一些的見面禮送給新來的師弟,墨遠暫時放下寫回信的事,起身走到里間,打開衣箱取出里面一只匣子,將玉簪仔細收好,想著自己還有些壓箱底的好東西,便開始逐個衣箱翻找。 這一找就發(fā)覺不對勁了…… 半刻鐘后,豆子被叫了進去。 墨遠從衣箱里取出一件籠著輕紗的深色寬袖大袍,拎在手里抖了抖,問道:“這是誰的衣衫?” 豆子差點脫口而出“當然是二公子您自己的呀”,好在反應還不算太遲鈍,趕緊將滾到嘴邊的話咽進去,磕磕巴巴道:“不……不知是誰的……大……大公子臨時放在這里的興許是忘拿了……” 對!一切都是大公子的錯!我什么都不知道! 墨遠挑眉,伸手又扒拉出一堆相似的輕飄飄的大袍子,打量幾眼后嫌棄道:“穿這種衣衫是要上天么?說好聽點叫飄飄欲仙,說難聽點叫伶人起舞,誰這么想不開?” 豆子咽了咽口水,一頭冷汗:二公子您快別說了! 墨遠又走向另一只衣箱,從里面翻出幾件同樣寬大卻明顯多了幾分人情味的常服,繼續(xù)嫌棄:“這又是誰的?看倒是能看,不過做這么寬大干什么?瞧這身量也不胖,怎么光胖了個肚子?” 豆子欲哭無淚:這是您懷身子的時候穿的??! 墨遠抬眼看他:“問你呢,這又是誰的?” 豆子眨眨眼,一臉無辜:“大公子放在這里的?!?/br> 墨遠看了他片刻,收回目光,又走向第三只衣箱,從里面翻出幾身利落的長袍,提起來在自己身前比劃一番:“這些看著倒是不錯,但穿的人比我高一些,必然也不是我的?!?/br> 豆子張開嘴。 墨遠道:“好了別說了,我知道,又是大公子放在這里的?!?/br> 豆子:“……” 衣箱里還有許多眼生的衣衫,但瞧著頗和墨遠的胃口,比劃后似乎也挺合身,墨遠看著這些衣衫,隱隱覺得它們就是自己的,或許……自己并沒有七年不歸。 豆子看著他陷入沉思的側臉,一陣心驚rou跳,不禁暗罵自己太蠢,竟然沒有提前將這些衣衫藏起來,不對,都怪大公子,那么大的事都不提前和大家通個氣,想藏也來不及?。?/br> 墨遠將手里的衣衫丟下,轉頭沖豆子輕輕一笑。 豆子頭皮發(fā)麻,心口惴惴。 墨遠走近他,伸手捏住他臉上的rou,嗓音異常溫柔:“豆子,你任大公子隨意折騰我的衣箱,你可知錯?” 豆子差點哭出來:“豆子知錯!” “那我怎么罰你好呢?”墨遠思忖片刻,扯著他的臉慢慢道,“既然你對大公子言聽計從,不如以后就去伺候他吧?!?/br> 豆子放聲大哭,也不知是傷心的還是疼的:“二公子我錯了!我錯了!你別趕我走!” 墨遠見他哭得傷心,又有些于心不忍,嘆口氣松了手,在他掛著眼淚的臉上拍拍:“算了算了,不為難你了,我去找那兩個混蛋去!” 說著抬腳走出門,走了沒兩步又走回來,從衣箱里翻出一只針袋塞進袖中,重新走出去。 豆子看看他的背影,再回頭看看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衣箱,一邊抽噎擦淚,一邊犯難,不知道要如何處理那些衣衫,生怕一個不小心再惹怒二公子。 那頭墨遠徑直走到覃晏的小院,走進院子在門上“哐哐哐”一通砸:“老三!你給我開門!” 小廝跑過來道:“三公子出去啦!” 墨遠不理他,繼續(xù)砸門:“快出來!再不出來我自己進去了!” 小廝急忙道:“真出去了!三公子說四公子初來乍到,連換洗衣衫都沒有,他就拿了幾身走了。” 墨遠回頭看他,彎著眼笑了笑:“不會是聽說我來了,特地避出去的吧?” 小廝一陣心虛,睜大眼誠懇搖頭:“絕對不是!三公子真的去了四公子那里!” 墨遠不信,抬腳將門踹開,在小廝目瞪口呆之際沖進去飛快地找了一圈,果真沒找到人,只好又走出來,直奔四師弟唐塘的住處。 走到半路,隱約聽到有腳步聲,墨遠飛身上樹,越過茂密的竹林看向另一頭,與察覺到動靜抬頭的鵲山和覃晏恰巧撞上視線。 鵲山一向愛面子,明知墨遠來者不善,卻還是硬要擺出一副瀟灑從容的氣派,笑道:“二弟你怎么才來!再晚一點四兒要去師父那里了!” 覃晏卻頗識時務,轉過身拔腿就跑,只留了一句話隨風落下:“突然想起來四弟那邊還需要我?guī)兔?!?/br> 鵲山咬牙切齒:“……” 墨遠飛身而來,輕飄飄落在鵲山面前,微笑道:“師弟有一事不明,需要向大師兄請教?!?/br> 鵲山瞥一眼他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來的竹枝,呵呵干笑:“什么事?說來聽聽?” 墨遠看著他,笑容一收,抬手揮著竹枝就朝他身上狠狠招呼過去。 鵲山早有防備,忙扯下幾片竹葉迎擊,同時飛身后退,語重心長道:“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的?咱們心平氣和慢慢談嘛!你這是謀害同門師兄大逆不道啊!” 墨遠飛身追過去,竹枝挾著勁風呼嘯而至,皮笑rou不笑道:“你給我說清楚!我衣箱里那些衣衫是誰的!” 鵲山側頭避開他的攻擊,劈手將他竹枝奪過去扔掉,見他抬掌襲來,忙舉臂格擋:“還能是誰的,當然是咱們已故四師弟的……” “放屁!” “哎喲你看看你怎么口出穢言呢,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四師弟才入師父門下,哪里又來一個四師弟?” “這是有隱情的……” “更何況那是我的小院,怎么可能給師弟???” “哎呀二弟你有所不知啊,別打別打,那是因為你多年未歸,院子里缺了人氣,臨時讓四師弟住的嘛!” 兩人見招拆招,口中爭執(zhí)不停,鵲山無意與他分勝負,邊打邊退,轉眼就靠近了唐塘的小院,一回頭見另兩個師弟竟站在院門口熱鬧,覃晏看得津津有味,唐塘則瞪著眼一臉驚嘆地大呼小叫:“哇!輕功??!哇哇哇!這一招厲害了!啊啊啊沒看清怎么打這么快我眼睛糊成一坨翔阿呸呸呸糊成一團霧了!” 鵲山怒吼:“你們倒是過來幫忙啊!” 唐塘飛快地閃身躲到門后,只露出半張臉:“我不會飛啊阿大!” 覃晏也跟著躲過去,義正嚴辭道:“少年正是用功時,來,三師兄先教你一招?!?/br> 鵲山:“……” 墨遠又折了一根竹枝抽過去,鵲山也一記掌風將身邊的竹枝劈斷,抬腳踢起倒下的竹枝,伸手接過,師兄弟二人再次“噼里啪啦”戰(zhàn)成一團。 墨遠不依不饒:“說,究竟是誰的衣衫?” 鵲山一臉無奈:“說過了,就是咱們已故四師弟的!” 唐塘目瞪口呆:“啥?誰已故?” 覃晏:“來來來,我教你第一式?!?/br> 墨遠冷笑:“我那衣箱里可不止一個人的衣衫,高矮胖瘦皆有,你口中的已故四師弟還會變身不成?” 唐塘一臉茫然:“我沒死??!” 覃晏拉他:“來來來,這是第二式,你跟我學!” 鵲山心知瞞不過去了,干脆心一橫,邊接招邊道:“老實跟你說了吧,我曾有幾位朋友過來小住,我那里住不下了,就臨時借了你的院子,后來他們忘記將衣衫拿走了。” 墨遠愛干凈到極致,一聽說衣箱被人用了、院子被人住了,不管是真是假,心里就首先受不了,修眉一豎,飛身一腳就踹過來。 鵲山飛快接招,咋咋?;5睾埃骸按竽娌坏?!看我今日不代替師父清理門戶!” 院子里外亂成一團,直到一記飛石擦著唐塘的頭頂飛過,嚇得唐塘一臉呆滯,這場打斗才暫時停歇,兩個始作俑者圍上來對著小師弟噓寒問暖,墨遠從袖中掏出針袋,笑道:“你以后要跟著師父學醫(yī)的,二哥沒什么拿得出手的見面禮,這袋子里的針就送給你用吧!” 唐塘一臉感動地將針袋打開,驚嘆道:“臥槽真金白銀??!這么多!” 墨遠溫柔道:“小心,針上面都有毒?!?/br> 唐塘伸出一半的手僵住:“……” 這時元寶從外面跑過來:“四公子,公子喊你過去!” 唐塘忙應了一聲,讓東來將針袋收好,對墨遠道了謝,與幾位師兄一一道別,提起袍擺連奔帶跑地離開了。 唐塘一走,剩下的師兄弟三人大眼瞪小眼,墨遠伸手將想要找借口開溜的兩人拽住,目光從覃晏臉上移到鵲山臉上,決定將矛頭對準鵲山,笑道:“大師兄,已故四師弟的墳冢呢?我還沒祭拜過呢。” 鵲山搖頭嘆息:“唉,不能去,不能去,師父不認他這個徒弟,不然你說四兒為什么要排行老四?就是因為以前的四師弟已經(jīng)與咱們醫(yī)谷沒什么關系了!” 墨遠看他一副真切的模樣,明知道他不可信,卻還是生出幾分疑惑:“師父為何不認他?他犯錯了?” 鵲山朝四周看了看,清了清嗓子,低聲道:“師父那性子你還不知道么?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跟他沒關系,四師弟沒犯錯,但他不是英年早逝了么,塵歸塵土歸土,師父說師徒緣分盡了,以后咱們醫(yī)谷沒有四公子了。這不,新來了一個,本來該排第五,就排第四了?!?/br> 墨遠瞇起雙眼:“真的?” “自然是真的,不僅四師弟,咱們幾個也是,只要不在了,師父就不認了?!?/br> 墨遠:“……” 作者有話要說: 師父看著天上一道陰影籠罩而來,冷臉道:哪來的鍋? 第102章 【嚇唬】四兒啊,天黑了,路都看不清,我送你回去吧。 鵲山的說辭, 墨遠琢磨了半天, 仍然選擇不相信。 他隱隱有些感覺,自己的失憶想必有什么隱情, 這隱情或許全醫(yī)谷的人都知道, 除了他自己, 還有新來的小師弟。 他若是執(zhí)意追究也不是不可以,醫(yī)谷里多數(shù)還是半大孩子, 哄一哄嚇一嚇興許就能得到一些線索, 不過他想了想,最后還是放棄了, 師父和師兄弟們總不至于害他, 與其追根究底, 不如隨遇而安。 當天晚上,師兄弟們一起用過飯,墨遠對唐塘展示了同門關愛,提起燈籠溫和笑道:“四兒啊, 天黑了, 路都看不清, 我送你回去吧?!?/br> 唐塘眨眨眼,本能地察覺到一絲危機,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二哥真是太體貼了!不過沒關系,我自己走可以的!” “別客氣,師兄關心師弟是應該的?!蹦h一手搭在他肩上,“我給你的那袋針很重要, 各針上的毒都不一樣,我送你回去,正好給你講講,免得你將來用錯了?!?/br> 唐塘覺得不對勁,疑惑道:“那些金針銀針不是應該治病救人的嗎?為什么要有毒?” “有的病是需要下猛藥的,正所謂以毒攻毒。”墨遠搭在他肩上的手暗施內力,帶著他往前走,“注意腳下,咱們醫(yī)谷別的沒有,就是竹子多,天黑后路都看不清,再來點風,簡直鬼影幢幢,你要緊跟二哥??!” 唐塘被他一嚇,越發(fā)膽戰(zhàn)心驚,欲哭無淚道:“二哥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說!我以后一定孝敬你!” “走了走了。”墨遠笑道,“跟大師兄、三師兄道別吧。” 唐塘回頭灑淚揮別:“阿大啊,三兒啊,我走了,咱們有緣明天見!” 鵲山與覃晏雖不明白墨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卻還是幸災樂禍地沖他們揮揮手。 唐塘被墨遠提溜一路,聽了一耳朵鬼故事,差點肝膽俱裂,一進門就大喊著讓小廝東來將院子里和竹樓上下的所有燈都點亮,又回頭強顏歡笑道:“多謝二哥一路護送!你看這會兒黑咕隆咚的,點再多的燈也比不上白天,那袋針的用法還是改天再講解吧,再說我目前對醫(yī)術一竅不通,講了我也不一定記得住。要不……二哥你先回去歇著?” 墨遠從善如流地點點頭:“也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