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五爺站的時間長了，有些疲憊，坐在木椅上。望著面前的碧空湖。

    碧空湖湖如其名，碧空倒影藍天白云，微風輕起湖水微波輕蕩。

    好一副湖光山色瑰麗如卷。站在這里恍如置身畫中。

    只是景色未能寫入人心。胡五爺的心里，卻別有一番滋味。

    胡五爺的住所，是一個臨時修建的院子。簡單的搭建一座茅草屋，院子用籬笆圈起來。胡五爺在院中用石頭壘一個簡易的灶臺。用來生火熬藥。胡五爺都是自己熬藥，血竭之癥會導致身體虛弱，隨時都要休息。胡五爺特意在灶臺前放了一把木椅。

    灶臺旁一塊平整的青石。上面放著過濾藥渣的篩網和幾個破碗。

    灶上瓦甕呼呼的冒著熱氣，一陣微風拂過，院子里彌漫著濃烈的中藥味。

    這里簡陋的已經不能再簡陋了，這種返璞歸真的生活，只有胡家人能夠忍受。

    胡九爺走到石頭旁拿起毛巾。小心翼翼的將第一遍湯藥過濾出來。又打了些水，把瓦甕重新放在灶上。

    胡五爺看著胡九爺，露出欣慰的笑。

    胡家的孩子總是很小就懂事了，三年不見小九也長大了。

    “這些年看慣了生離死別，從來沒想到過今天會和五哥這么見面?！焙艩斦f到。

    “人活百年終是一死，又何必如此執(zhí)著，你我兄弟有緣相見，著實不容易。不談這些不開心的事，今天就來個一醉方休?！焙鍫斦f道。

    胡九爺轉頭看著胡五爺。說道：“你身體不好，就不要飲酒了，今天以水代酒，一樣能喝的痛快?！?/br>
    “好好好！今天就聽你的！”胡五爺爽聲大笑。

    胡九爺取來茶水，又從包里掏出幾盒罐頭。

    五爺看到胡九爺準備這些食物，笑道：“你準備的可挺充分，怕五哥慢待你，餓著你么？”

    “五哥誤會了，這些都是我路上吃的，剩下點罐頭，湊兩個小菜?！焙艩斦f道。

    胡九爺對著胡五爺笑了笑。放下背包?！熬凭筒挥昧?，我們還是乖乖的喝水吧！”

    胡五爺也搖頭。“我就知道你小子出門不可能不帶酒，不過既然你不舍得，五哥就不和你爭了，咱今天只喝茶！”

    胡九爺說道：“其實這么多年以來，我們兄弟都沒閑聊過，每次見面都有忙不完的事。能和五哥促膝談心，喝什么都無所謂！”

    五爺笑道：“胡家兄弟散布天下，想見面都難，還哪敢奢望閑聊?！?/br>
    兩兄弟坐在碧空湖旁開懷暢飲，直至黃昏。雖然沒有酒，但是有真摯的感情。兄弟情此生未盡，來世相約。

    入夜時分，胡九爺離開胡五爺的草廬，直接返回東北。

    胡五爺沒等天黑就早早披上外衣，送出院子。

    胡九爺回頭看著五爺，心中滿懷不舍。喃喃低語：

    “從此鄉(xiāng)關路遠，歸途無期。你我兄弟就此別過，五哥你要多保重?！?/br>
    胡五爺道：“當初九靈聚首，也是在這里開懷暢飲，碧空回首當年事，兄弟從此各飄零，希望有生之日，還能再聚。九弟多保重?！?/br>
    胡九爺眼眶濕潤?！氨Ｖ兀　?/br>
    胡五爺呵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胡家九靈是胡家的希望，以后不許給五哥丟臉。”

    “小九記住了，絕對不會給五哥丟臉?！焙艩斠闳晦D身，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胡五爺孤零零的站在湖邊，夜晚的碧空湖，波光粼粼。月影被撕成無數的碎片。五爺的心也隨之破碎支離。

    他想起當年把小九自己留在東北，小九目送自己離開時的情景，小九當時只有十六歲，雖然沒有哭出來，但是五爺知道他的心里有多凄涼。

    胡家人命如草芥，身似浮萍。

    他告訴小九：“這是胡家人的命，我們這么做，是想要去改變他，時刻記住自己肩上的擔子，扛得不僅僅是自己的腦袋，是整個胡家人的命運。”

    而此刻自己卻沒能做到。

    五爺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兄弟恐再無相見之日。就此一別，相見遙遙無期。

    這場以茶代酒的相聚，恐怕是兄弟二人此生最后一次聚首。

    胡五爺終于視線模糊，痛痛快快的哭了出來。

    胡五爺夜送胡九爺，也終成為永別。

    胡九爺走后，胡五爺的生活又恢復平靜，每日里形單影孤，大多時候都是對著碧空湖發(fā)呆。

    一副混吃等死的態(tài)度。

    碧空湖始終保持著同一種形態(tài)，藍天白云，瓊海碧波。日復一日，胡五爺已經記住了每一個細節(jié)。就好像面前真的是一幅畫，每一點筆墨都早已定型。

    一晃已經過去半個多月，頭上的圓月慢慢變彎，直至消失。期間吳憂陪胡雪兒來過兩次，送來些生活用品。

    同時帶來一個好消息。

    胡雪兒懷孕了。

    新生命是胡家人的希望，因為天罰的原因，很多人不想留后，但是胡家偏偏不信命，為了對抗命運。臨終之前留后竟然成了一項死命令，留后者百年之后入祖墳，否則免談。

    胡雪兒腹中孩子雖然不姓胡，但是也是有胡家血脈。吳憂也從小在胡家長大，早已把胡家當成自己的家。

    吳憂今天特別高興，特意準備了幾個小菜，三個人高高興興吃了一頓。

    胡雪兒有了身孕，吳憂更是對她百般照顧。胡五爺看在眼中甚是欣慰，既然命運已經注定，那有一個真正對雪兒好的人，也是一件好事。

    吃過飯兩人趁天還沒黑，趕回村子。胡五爺也很高興。一是雪兒余生不用自己惦記，二是雪兒有后，自己也許有機會看到小外甥，當一回舅舅。畢竟命不久矣，對新生命還是有許多期望。

    夜幕降臨，碧空湖陷入黑暗。無月的星空，更顯浩瀚。銀河橫貫天宇?？罩酗w舞的螢火蟲把地面和天空無縫連接。此時的碧空湖就像是童話世界。

    胡五爺躺在床上，興奮的睡不著覺，聽著嘈雜的蟲鳴。眼前突然出現了陸茜曦的影子。

    胡五爺突然坐起來，強穩(wěn)住心神，將意識壓制。

    胡五爺輾轉反側，終于翻身下床披上外衣，來到院子里。面對湖面發(fā)呆。

    幾乎每天都對著湖面，這里的景色胡五爺太熟悉了，已經記在心里。但是今天他卻發(fā)現了異常。

    平日里湖水掩映天光，即使沒有月亮，也是一片明亮。但是今天，胡五爺的眼前一片模糊。

    碧空湖起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