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有點(diǎn)紅，低著頭鼓足了勇氣又問：“還有誰對你有那種企圖，你能不能想得出來？”

    劉天一直是個含蓄的人，突然說出這種露骨的話讓我覺得有點(diǎn)難以啟齒，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了薛向銘和孫博連。

    但是做為女人，即使喝到斷片，記不清楚人臉，也總還記得住身材，絕對不是孫博連……難道是薛向銘？

    我想到這里手心開始冒冷汗。如果真的是薛向銘怎么辦？如果我把薛向銘當(dāng)成了何連成怎么辦？薛向銘這一段時間都沒有來sao擾我，好像真的突然對我不感興趣了……我越往深處想，越是覺得心驚膽戰(zhàn)。

    “你想到了誰？”劉天看到我臉色的變化，握著我的手緊了緊，聲音沙啞地說，“如果我查出來是誰，我殺了他?！彼曇舻统林型赋鰶鲆?、

    “劉天?！彼脑捪褚慌铔鏊疂姷轿翌^上，我心里的恐懼消失了，張著嘴看著他的眼睛，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恨這個人，刻骨銘心?！彼蛔忠活D，“我不管用什么辦法，會把那一天，所有在同樓層入住的人都查出來?！?/br>
    他低低地說著，語氣里透出一種讓人不能直視的涼意，我忙說：“你別這樣，或許是我自己走錯了房，與你想的那些陰謀算計沒有關(guān)系?！?/br>
    “你知道嗎？我知道你在酒店出了那件事，想要去查個水落石出。這才發(fā)現(xiàn)……”他說到這里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把什么咽了回去說，“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能查出來?！?/br>
    我理解他的無奈，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你發(fā)現(xiàn)，沒有了家里的力量，你像一只無爪的老虎，處處被人掣肘，一身的力氣不知道往哪兒使?！?/br>
    他吃驚地抬起頭，看著我說：“我沒有后悔的意思，我不后悔自己做的決定?！?/br>
    “我也曾有和你一樣的感覺，離開了父母，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會，連一點(diǎn)小事情都辦不好。我家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可能經(jīng)濟(jì)上稍微寬裕一些，所以我知道你的落差更大?！蔽抑币曀哪抗?，沒有一絲的隱瞞。

    他被我說中了心里所想，終于低下頭去。

    “謝謝你幫我做了這么多，我覺得你還是適合回去，不要再為我和父母鬧別扭了。等過幾年，你再回頭看這些事，會發(fā)現(xiàn)你所執(zhí)著的一切，都沒什么意義?！蔽医铏C(jī)勸他。

    我自己做的選擇，我能承擔(dān)后果。但是，我不想扯進(jìn)來一個劉天，他不應(yīng)該為了我這個不愛他的女人，毀了自己的前程。

    “樂怡，你的肚子已經(jīng)藏不住了，你要怎么接受別人的眼光和議論？如果你真的想生這個孩子，我想我是合適的人選，你愿意接受嗎？我可以接受這個孩子，僅僅是因?yàn)樗砩嫌幸话肽愕难??！彼辉倮頃艺f的那些話，又說到這件事。

    我啞然。是的，天氣慢慢回暖，衣服越穿越薄，到了五月?lián)Q上了夏衫，肚子就徹底藏不住了。我如何在自己單身的情況下，向所接觸到的人解釋肚子大起來的事兒？

    “我沒有別的意思，時間這么久了，我也知道你心里只有他一個人?？墒?，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讓你少受一些苦，哪怕你心里有他，我不在乎。”他看著我，寸步不讓。

    每次都是在我以為他已經(jīng)放棄的時候，他突然提起這件事，我心里的天秤幾乎就要發(fā)生傾斜了。

    “你再想想，我不希望你被別人非議?！眲⑻煺f出這句話，深深吸了一口氣，端起面前的不一飲而盡，說：“你不能熬夜，我送你回家?！?/br>
    劉天走后，我一個人看著屋子里他新添的東西。他說最近霧霾嚴(yán)重，買了一個空氣凈化器扛上來；他怕我不及時吃飯傷了胃，在我加班的時候每天送夜宵過來，冰箱里還有他放進(jìn)去的新鮮水果和糕點(diǎn)……第一次去醫(yī)院檢查，他提前幾天問清楚我日期，然后一大早就在樓下等著……

    我覺得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會被劉天這種無聲的照顧感動。

    兩百萬，我只要還給何則林兩百萬就有了重新到何連成面前說出一切的機(jī)會。我一刻也不能再等了，我怕再繼續(xù)下去，我會對劉天的付出心軟；我不舍得放棄這個孩子，我怕這是何連成的孩子放棄以后我會后悔……

    加更完成！

    第027 我恨你

    我把公司所有能挪用的錢都提了出來，小會計陳曉彤以為公司經(jīng)營上出了什么大事，小心地問：“老板，怎么了？”

    “沒事，有個新項(xiàng)目要啟動?！蔽蚁蛩f了一句寬心的話。

    但是僅公司的錢是不夠的，如果我能再等幾個月，到阿卡公司半年宣傳案結(jié)束以后，會有一筆錢進(jìn)帳，到時候應(yīng)該會湊齊兩百萬?？墒?，我不想等。

    我給曹野打電話，把剩下的差額說了出來，他問我什么事，我說是私事兒。他想了想，說把卡號給我吧，這是一筆買你創(chuàng)意的預(yù)付款。我知道，他這么說，只是為了讓我心安理得一點(diǎn)。

    錢是在帝都的第一場連綿春雨里湊齊的，我給何蕭打了個電話，讓他幫忙預(yù)約一下何則林，這一件事終于可以當(dāng)面說清，以后再也不受人擎制了。

    我打著傘走到樓下，深吸了一口氣。這幾天在一心撲在籌款的事上，連雨后難得的干凈空氣都忽略了。

    天色暗了下來，城市的霓虹燈在雨夜里次第亮了起來。我往前走了幾步，想擋一輛車去赴何蕭的約。

    我站在馬路邊，伸出一只手，然后忽然間就覺得自己的身子飛了出去，下意識地用手護(hù)住肚子，轉(zhuǎn)瞬就被一股重力推著摔了出去。

    身體撞到地面的那一瞬，我似乎聽到咔嚓的一聲，胳膊好像斷了，然后劇烈的疼讓我?guī)缀趸枇诉^去。

    眼睛里最后的影像是有一個人從黑暗里跑了過來，然后一把抱住我，大聲吼了一句：“救護(hù)車！”

    緊接著我都沒看清那人的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先聽到了有規(guī)律的嘀嘀聲，像是在醫(yī)院的病房里。四周靜悄悄一片，除了機(jī)器的聲音再也沒有其它聲音。

    忽然一聲巨響，門就像被什么大的東西撞了一下，然后聲音消失，門被打開了。

    我無暇顧忌這些，幾乎不敢把手伸到肚子上去摸，生怕一摸之下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了。

    “你連成，你他媽給我滾！”劉天的聲音。

    何連成？我不太清醒的意識里，迅速捕捉到這幾個字，然后把手放到了肚子里，這時才發(fā)現(xiàn)手不能動，被固定了起來。

    “樂怡。”他發(fā)現(xiàn)了我的動靜撲了過來。

    我努力睜開眼，看到一張青紫相間的臉，頭發(fā)亂成一團(tuán)，在他臉后面還有一張臉，是同樣鼻青臉中的何連成。

    “孩子呢？”我用盡所有力氣問出這句話。

    然后看著劉天的嘴，生怕里面說出我不愿意聽到的話。

    “孩子還在?！焙芜B成一把扯開劉天，來到與我最近的位置，伸手要抱我，劉天的拳頭從后面招呼過來，重重砸到他臉上，怒道：“你他媽給我滾！”

    “連成……”我只叫一聲他的名字，眼淚就止不住流了下來。

    “孩子還在……”他緊緊握著我的手說。

    我看著他，不敢眨眼睛，生怕他是幻覺。他竟然認(rèn)出我了，肯與我溫和地說一句話了？

    “我不對……我應(yīng)該更早安排好一切……”他鼻音濃重地說，“我只想給你更好的……”

    “何連成，你有什么資格在她傷成這樣的時候，說這樣的話，你不配！”劉天揪著他，用死力把他拉了出去。

    門被關(guān)上，劉天重又走了回來，拉了一下自己被扯開的衣領(lǐng)子，看著我一直看他的眼睛說：“樂怡，我不會讓他再傷害你，你好好養(yǎng)傷?！?/br>
    我有些弄不清楚眼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看著他用低啞的聲音說：“我想見他，我想見他……”

    在我一句一句的重復(fù)當(dāng)中，劉天垂下了頭，無力地對我說：“你是被摩托車撞到的，為了保護(hù)肚子，你的手肘和膝蓋都受了傷，雨天路滑摩托車是來不及剎車才撞向你。孩子沒事兒，你有事……”

    “劉天……”我用僅能動的一只手抓住他垂在床前的手說，“我想見他……”

    他頹然地失了力氣，低聲對我說：“本來想等你好一些，再告訴你真相……”

    “劉天，我想見他……”我聽不進(jìn)他講的每一個字，心心念念的就只有見他，見何連成。

    他認(rèn)得我？他沒失憶？孩子是不是他的？他演得真好……一堆的問題在我腦子里橫沖直撞。

    “好，你別動?！眲⑻旖K于在我永遠(yuǎn)重復(fù)的這句話里，讓步了。

    他轉(zhuǎn)身出去以后，我死死盯著那扇門，何連成推門走了進(jìn)來。

    我?guī)捉澙返乜粗?，用眼光描摹他的眉眼輪廓，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忽然松了一口氣，這回應(yīng)該是真的。

    “樂怡……”他撲了過來，握住我唯一能動的手。

    “圣誕夜，你有沒有在麗思卡爾頓入??？”我盯著他的眼睛問。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有，是我，真的是我?！?/br>
    在聽到他這句話以后，我忽然笑了。我沒有上錯別人的床，也沒有在迷亂間把別人錯認(rèn)成他，是他，孩子是他的。

    “孩子是你的？”我問。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第一次從醫(yī)院回來，我就知道。我只是想等條件成熟的，光明正大地娶……”

    “何連成，你滾！我恨你！”我在確認(rèn)了第一件事情以后，就馬上反應(yīng)過來——他這個混蛋竟然一直在演戲！

    我想抓住身邊能抓的一切東西砸向他，我不愿意再看到他那張讓人討厭的臉。不管是什么理由，他竟然在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以后，還能一如往常的演下去，我恨他！

    “樂怡，事情比你想的要復(fù)雜……”

    “你滾！我不需要一個眼睜睜看著自己孩子淪為私生子的男人，滾！”我聲嘶力竭地吼著。

    劉天從外面沖了進(jìn)來，他拉著何連成往外面走，眼睛通紅地說：“你沒聽到她讓你滾啊，她不會原諒你的?！?/br>
    我閉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也不看劉天。

    那些我以為的錯覺竟然是真的，我以為自己入了魔，在那么多場合都會錯把別人的背影認(rèn)作是他……

    終于清靜了，我小腹忽然疼了起來，我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探出手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

    護(hù)士和劉天一齊進(jìn)來，我向護(hù)士淚眼婆娑地哭道：“我肚子疼起來了……”

    她一聽急了，馬上對劉天說：“再三叮囑，讓她靜養(yǎng)讓她靜養(yǎng)，你們在外面鬧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個閃失，你這個做爸爸的還不后悔死？！”說著，她匆忙出去，何連成又沖了進(jìn)來。

    劉天抬頭瞪眼說：“醫(yī)生讓她靜養(yǎng)，你消停點(diǎn)兒。”

    片刻以后，醫(yī)生和護(hù)士一齊跑了進(jìn)來，推我去做檢查。

    我不愿意看到何連成那張臉，閉上眼睛，眼淚不聽話地從緊閉的眼角流了出來。

    一通檢查以后，醫(yī)生對我說孩子沒事，只是不能再情緒起伏太大了，要注意臥床靜養(yǎng)一段時間。我被撞飛出去的時候，手肘和膝蓋承擔(dān)了大部分撞擊的力量，所以摔傷嚴(yán)重，還好骨頭沒大事，只是輕微骨折，養(yǎng)一段時間就好了。

    我也想平復(fù)情緒，努力讓自己不去想何連成。只要一想到他，我就覺得心疼成了一團(tuán)，身子都在顫……他竟然在一開始就是裝的，多可笑……

    那么多個日夜，我所作的一切在這個真相面前，可笑的讓人想發(fā)狂，想大聲笑出來。他什么意思，告訴我真相會如何？

    我知道他的難處，我又哪一次不是站在他的立場上去考慮問題的。這一切，竟然是這種滑稽的狀態(tài)？我也不知道眼下，我要怎么辦？但是，我心里泛上來的刻骨的恨，讓我恨不得把他咬死。

    劉天變成了門神，在接下來我住院的日子，把何連成擋在門外，說死也不肯讓他進(jìn)來一步。

    何連成在外面死守，我能聽到他偶爾與劉天爭執(zhí)的聲音和他來回走動的聲音……他有時會趁著劉天不在走進(jìn)來，我不想面對他，在這種時候只能閉上眼睛裝睡。

    史蘭帶著小寶兒來了，揚(yáng)手給了何連成一個耳光。我聽著響亮的聲音，心里苦笑他竟然沒躲過去……

    史蘭罵道：“有什么事比一個女人給你生孩子更重要？她去孕檢的時候不想要男人陪著去?。克皇且詾槭悄愕暮⒆泳凸虉?zhí)地想生下來，她是傻子嗎？是不是她當(dāng)時決定不要這個孩子你就會跳出來？我可以接受你忘記了一切，但是不能接受你在記得她的時候，放任她一個在這種糾結(jié)里掙扎……果然，有錢的男人都自以為是，沒一個好東西！”

    史蘭罵完挺著傲人的大肚子走了進(jìn)來，擦干了眼淚對我說：“要不是因?yàn)槎亲永飸阎⒆?，我還有更難聽的話?！?/br>
    我看著她想擠出一絲笑意，卻怎么也擠不出來。

    “行了，別努力了，比哭的還難看?！笔诽m抓住我的手，上下打量了我一通才說，“何連成就是個災(zāi)星，自從你認(rèn)識他以后，過一天好日子沒有？”

    我不說話，經(jīng)過這一段時間也慢慢冷靜下來，對何連成徹底失望了。

    不管他現(xiàn)在做出什么樣的彌補(bǔ)，我覺得自己都不能再原諒他。

    警察在我快出院的時候來了，告訴我一個讓我很失望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摩托車是無牌照的，監(jiān)控錄像拍到了那個人，卻沒有拍到臉。因?yàn)橄轮?，那個騎摩托車的穿著一件塑料雨衣，那種塑料雨衣每個雨天都會遍布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太沒特征了。

    我知道潛臺詞是，這案子不了了之了。這些我可以不在意，卻無論如何不能說服自己原諒何連成，我在知道他沒有失憶的那一刻恨他入骨。我明明是期待他的失憶是假的，卻不能真的接受這個事實(shí)，心糾結(jié)著煎熬著恨著……

    何少的苦衷是什么？樂怡能原諒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