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也睡得很不安穩(wěn)，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我知道他掛念著寬寬，沒敢把小寶兒往嬰兒房送，而是摟在自己懷里，讓他一睜眼就能看到寬寬rou乎乎的小臉兒。

    天剛蒙蒙亮，他就醒了過來，看到我還睜著眼睛，小心地湊過來抱了一下我說：“你休息一會兒，別擔(dān)心了。就像你說過的，難過和頹廢是有期限的。我去重新審一下藍(lán)華的資產(chǎn)情況，看到底需要多少資金，今天還有一天的會，我再努力爭取一下。就是他們想把藍(lán)華拿掉，也不是說完就能辦到的事，還有一堆的事情要做，這幾天我可能不經(jīng)?；貋恚啬莻€家里住幾天，和老爸再商量一下，看有回旋的余地沒有?！?/br>
    他展開眉，自己下床去衛(wèi)生間洗漱，我跟了出去到廚房簡單做了點(diǎn)早餐。

    等他從衛(wèi)生間出來，看到餐桌上擺好的早點(diǎn)，揚(yáng)頭看著我說：“你再睡一會兒，沒必要我一個人鬧得全家不安的。這件事咱們別讓元元和童童知道，他們兩個太早熟，上一次知道以后特意去接廣告拍片子，說要養(yǎng)你，弄得我心里挺難受?！?/br>
    “嗯，我會注意，你吃點(diǎn)東西再忙?！蔽野阉讲妥狼?。

    短暫的睡眠以后，他的情緒得到了緩解，簡單吃了幾口三明治，喝了一杯熱牛奶，然后轉(zhuǎn)身進(jìn)了書房。

    我確實也睡不著，雖然一宿未眠讓我頭重如斗，仍然沒有一點(diǎn)困意。把房間簡單收拾好以后，我從衣柜里給他找出今天要穿的衣服，一件一件搭配好，然后掛到衣架上。

    在他遭遇商業(yè)瓶頸的時候，我總是很無能為力，后悔自己不是做資本運(yùn)作的，不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周轉(zhuǎn)出一筆錢緩解他的燃眉之急。

    快到八點(diǎn)的時候他從書房出來，來到臥室看到我搭配好的衣服，眼睛瞇了一下說：“不必?fù)?dān)心我，我先走，你等阿姨來了再走。晚上我很可能不回來，會提前通知你?！?/br>
    “是要回去住嗎？”我輕聲問。

    “總要回去看一眼，今天是周末，估計何蕭也會借機(jī)過去看看真假?！焙芜B成淡淡地說著，迅速換好衣服走到我跟前，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說，“我比何蕭強(qiáng)大得多，我有你們?！?/br>
    我送到他門口，在他轉(zhuǎn)身要出去的瞬間，突然心里生出不舍，猛地緊緊抱住他的腰，他沒想到我這會這樣，身子僵硬了一下，放柔了聲音問：“怎么了？”

    “連成，做你想做的吧，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等你，三年五年也好，十年八年也好，只要你能?；貋砜磳拰捑秃谩！蔽业吐曊f完，迅速松開手轉(zhuǎn)身進(jìn)了臥室，把門死死擰上。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他面臨的境況是什么，我就是他往前走的路上的絆腳石，只要把我踢開了，他有很多辦法解決眼前的問題。

    沒有我，何則林對他不會如此冷漠，如此不管不問；那個圈子里家里有未嫁待嫁女孩的人也會伸出援手。因為恢復(fù)了單身的，舍棄了我的何連成不僅是一個外貌內(nèi)在都出類拔萃的男人，而且是一個集團(tuán)的合法繼承人。不管何蕭能力多么強(qiáng)，他究終是一個正經(jīng)人家看不進(jìn)眼的私生子；不管這個小媽將來生出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長大還需要二十多年。何連成真的是唯一的，合格的，不被挑剔的繼承人。

    我把他的一切退路都堵死了！其實在一上次藍(lán)華資產(chǎn)清算的時候，我就想清楚了這一點(diǎn)，只是不想、不舍、不愿意放手。

    而這一次，我看得更加清楚。我不想他為了我陷入兩難的境地，不想他為難得徹夜不眠，不想他看不到方向和希望，在一團(tuán)迷霧里苦苦掙扎著。

    我愿意為他放棄自己！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守的底線，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也不愿放棄的東西。他mama的遺言，何蕭的步步緊逼，何則林人生中又出現(xiàn)一個變數(shù)——小媽的懷孕！他人生第一次遇到的天大的挫敗感……我是他的軟肋，我成為一向不羈的他的軟肋！

    我寧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看到他這樣左右為難，舉棋不定。

    他追了過來，拍著房門說：“樂怡，打開門，事情沒到你想的那一步……”

    我不開，我一開門我就想收回我說的話，可是我收回了以后又把他逼上了絕路。

    他在外頭沉默了很久，他才隔著門低聲說：“樂怡，你聽我說，即使真的走到了你想的那一步，我也會把一切安排好?！?/br>
    他說完這句話轉(zhuǎn)身離開，腳步聲漸遠(yuǎn)，大門被用力打開，再用力撞上，屋子安靜下來，我才脫力坐在地上，他最后一句話讓我知道他是想過的這個退路的，只是沒做。

    寬寬被大力的關(guān)門聲驚醒，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我無力的從地上爬起來，抱起在床上哭得小臉兒通紅的寬寬，強(qiáng)自鎮(zhèn)定下來。不管怎么樣，至少我們不能抱著一起死。

    他的人生如果失去這一切，他能承受嗎？我想像不出來，他沒有繼承權(quán)，沒有公司沒有身后雄厚的財團(tuán)支持時，他的生活會是怎么樣的？

    他會安心過普通的日子，守著我和寶寶過一輩子嗎？

    ……

    他不會的，他從來都不是平庸的人，他不管站到那里，生來就是要吸引人的視線，讓眾人耀眼注目的！他是鉆石，我沒有權(quán)利剝奪他的閃耀奪目。

    我和他，到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知道，到了最后，不管他的選擇是什么，和我剛才說的那些話沒關(guān)系。我說那些話，只是想讓他減少內(nèi)心的愧疚感。

    他昨天晚上的表現(xiàn)很不正常，不正常的讓我敏銳地感覺到他在想什么。即使他心里覺得對不起寬寬和我，即使他覺得我在孕期他沒有陪伴左右很內(nèi)疚，可他如果已經(jīng)想好要用整個后半生來陪我們，他還會愧疚那么厲害嗎？

    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他做的一切都說明他動過這個心思，只是沒法說出口。我不傻，在這方面我比別的女人更敏銳，我能清楚的知道他的行為背后的想法和動機(jī)。

    好的，何連成，你不說，我說！我主動說出你想說沒勇氣說的話！

    誰讓我就這樣毫無立場的愛上了你呢！愛得這樣卑微沒有尊嚴(yán)沒有地位，恨不得把心剖出來給你?？墒牵矣种?，你完全明白我對你的感情，這種表白又是不需要的。

    可，偏偏不能在一起……

    我哄住大哭的寬寬，下廚給他做一小碗熱湯面，抱他在懷里一口一口喂他吃完。小東西的胃得到了滿足，咧著小嘴含糊不清地叫著：“麻……柒柒……”

    這是他的第一聲mama，叫得含糊不清，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他一只手去扒空碗，一副還想吃的樣子，一連用嘟成石榴花的小嘴蹭著我的臉：“麻……麻……柒柒……”

    “寶寶，叫爸爸?！蔽覐?qiáng)忍眼淚，耐心教他。

    我希望，在我們真的迫不得已分開之前，他能聽到兒子的第一聲爸爸。

    寬寬不配合，大概被我臉上的眼淚嚇住了，松開了手里的空碗，用軟軟的小手抱著我的脖子，小腿使勁兒蹬著往我身上爬，含糊不清地又喊了一聲：“麻……麻……”

    阿姨在這個時候打開門走了進(jìn)來，看到我在沙發(fā)上抱著寬寬，眼睛紅腫的樣子問：“樂怡，大早上這是怎么了？”

    “沒事，寬寬會叫媽了，把我給激動的?！蔽已陲椫?/br>
    阿姨笑著去洗了手走過來，接過我手里的寬寬說：“貴人晚開口，貴人晚邁步，寬寬也是個有大福氣的呢?！?/br>
    “寬寬嘴笨，不知道將來長大會不會好一點(diǎn)。“我與阿姨簡單說著，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化了一個很濃的妝，遮住了一夜未睡又哭了一場的狼狽。

    “小寶貝兒都會叫mama的，真棒！”阿姨拉開門送我出去。

    寬寬得到了夸獎，大概覺得叫mama能讓我高興，又嘟著嘴吐了一個大大的泡泡，叫了一聲：“麻……麻麻麻……麻?！?/br>
    他叫得我整個心都快化了，重新抱了他一下對阿姨說：“我走了，有事打我手機(jī)?！?/br>
    周末堵車厲害，到了辦公室已經(jīng)是九點(diǎn)半，我才進(jìn)門就看到許晚云小心地說：“林姐，有位先生一早就來辦公室等您了?！?/br>
    我抬頭看到會客區(qū)的小茶機(jī)前，小小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是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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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 楚毅來訪

    他看到我進(jìn)來，已經(jīng)站了起來，走過來說：“你怎么了？”

    我化了濃妝，他看得出來。從戀愛到離婚，我們在一起四年，他知道我的習(xí)慣，除非想掩飾什么，否則只是淡妝示人。

    “沒事，楚總一大早跑來找我，有什么生意？”我不想讓辦公室的人知道他是我前夫，笑著岔開了他的話。

    “有一件事想和你談?wù)?，不算是生意?！彼戳丝粗車Q著耳朵聽的員工說。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的公司沒有獨(dú)立的辦公室，談話確實不太方便。

    “樓下有家咖啡廳，你先去等我十五分鐘，我把手上的事簡單處理一下就下去?！蔽铱戳藭r間。

    他點(diǎn)頭認(rèn)真看了我一眼說：“好，十五分鐘以后看不到你，我會重新上來?！?/br>
    我知道他的執(zhí)著和言出必行，點(diǎn)頭應(yīng)下，然后迅速處理手頭緊要的事情，到了十三分鐘時，我快步走出辦公室。

    來到咖啡廳門口，我看到他已經(jīng)起身往外走了，看到我進(jìn)來他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身把我?guī)У揭粋€僻靜的桌子旁說：“口味變了嗎？還是焦糖瑪奇朵？”

    “沒變。”我應(yīng)道。

    他招手叫來服務(wù)生，點(diǎn)了兩杯咖啡，等服務(wù)生走了以后，他往后一靠身子說：“口味沒變，人變了很多?！?/br>
    “你找我什么事？”我不想和楚毅敘舊。我們分開了這么久，我身邊又有了何連成和寬寬，再看到他的時候，心里也沒有那么討厭，甚至還有一點(diǎn)久違的平靜在里面。

    “我看到兩個寶寶拍的廣告，還有電影也預(yù)告出來了。”楚毅正說著，服務(wù)生把咖啡送了過來，他抬手拿起來把其中一杯推到我面前，示意服務(wù)生離開才繼續(xù)說，“我承認(rèn)，我剛看到的時候特別氣憤，你為什么要讓孩子這么小就拋頭露面上媒體。我對他們的未來是有規(guī)劃的，絕對不是僅僅一個小小的影星就止步的?！彼捄苤?，語氣很輕。

    “后來我想了一下，也可能是你經(jīng)濟(jì)窘迫，我知道你與何連成最近的狀況。”他說完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卡推給我說，“這是我給孩子的撫養(yǎng)費(fèi)，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拿這個錢說什么，只要你肯用，我就很高興了。孩子被你帶著我很放心，何連成縱然有點(diǎn)偏心，對兩個小寶兒還算可以。我不搶孩子，你別緊張?！?/br>
    我不理解他的意思了，每次見面不都為了孩子嗎？恨不得把兩個寶兒綁到他家里去。這是要改變策略了，還是真心改過？

    他看著我的表情，借著喝咖啡掩飾了一下臉上的尷尬說：“剛在帝都遇到你的時候，我整個人被突然冒出來的兩個孩子嚇傻了，晚上睡覺都會笑醒，你不知道我突然知道這個消息以后，整整三天都神情恍惚，每天腦子里想的就是一個——我有孩子，而且是兩個兒子！我是急切地想把孩子弄到身邊，給他們遲到的父愛。但是我沒顧忌到你的感受，我以為于你來說，孩子是負(fù)擔(dān)，是阻礙你重新建立家庭，重新開始新生活的阻礙……我想錯了?！?/br>
    楚毅會認(rèn)錯？我覺得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甚至下意識地看玻璃窗外的天，去看太陽到底在哪個方位。

    “你不要這樣……”他臉有點(diǎn)紅，“我想非常鄭重問問你，為什么要讓兩個孩子去拍廣告和電影？”

    “他們喜歡，做這件事之前我征求了他們的意見，他們自己愿意的。而且曹野說，兩個孩子在鏡頭前很有表現(xiàn)力?！蔽覍嵲拰嵳f。

    一開始，對于他們?nèi)ヅ膹V告我也是不同意的，但是兩個小寶兒同意，又經(jīng)不住曹野百般勸說，后來又確實因我經(jīng)濟(jì)緊張，順手推舟同意了。

    其實回想起來，這件事我確實有不對在先。不管楚毅有沒有付出過撫養(yǎng)費(fèi)，關(guān)于孩子這方面的動向我應(yīng)該向他打個招呼，征求意見就不必了，我不會聽他的意見，我對他最多做到通知一下。

    “如果他們真的喜歡，我可以把投資一家影視公司，為什么要把孩子簽給曹野？”他一下子抓住了重點(diǎn)。

    “因為我不想他們和你有太多關(guān)系，你還有什么問題嗎？”我準(zhǔn)備站起來了，楚毅看到我想走有點(diǎn)著急，探手把我按到沙發(fā)上，一個不小心我面前的咖啡被他的袖子帶翻，整杯咖啡一滴不剩全倒到了我衣服上。

    “對不起，對不起……”他忙從桌上抽出抽紙，幫我擦胸口的咖啡，我一把攔住，自己接過了紙巾。

    他把手停在距離我有胸口一寸來遠(yuǎn)的地方，然后垂了下去。

    我擦完以后，覺得衣服是沒法穿了，辦公室沒有預(yù)留的衣服，想了一下給許晚云打了電話，對她說：“晚云，幫我把包送下來，我有點(diǎn)兒事不上去了?！?/br>
    楚毅等我掛了電話，說：“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給你買件衣服。”說著兔子一樣躥了出去。

    許晚去大概五分鐘以后把我的包送了進(jìn)來，看到我衣服上的污跡有點(diǎn)奇怪地說：“林姐，怎么會弄成這樣？”

    “不小心，我回家換衣服?！蔽夷眠^自己的手包，起身結(jié)帳。

    許晚云是和我一起走出咖啡廳的大門的，在門口與一路小跑過來的楚毅走了個對臉兒，他手里拎著一個手提袋，香奈兒的。

    “樂怡。”他看到我已經(jīng)走了出來，有點(diǎn)著急地說，“咱們還沒談完。”

    “你先走?！蔽沂疽庠S晚云離開。有些事情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楚毅攔著我身前，不讓我過去。

    看到許晚去轉(zhuǎn)過拐角看不到身影了，我才對楚毅說：“楚毅，我們能談的也只有小寶兒的事，現(xiàn)在談完了，不是嗎？”

    “我還有其它的要說?！彼鼻械馈?/br>
    “哦……”我看著他手里的手提袋，低聲說，“記得幾年前，我過生日的時候自己去買了一件香奈兒的衣服，被你mama看到吊牌，悄悄拉到你陽臺上說我一件衣服花一家人一個月的生活費(fèi)……絕對不是宜室宜家的兒媳婦?！?/br>
    “我媽一直在農(nóng)村生活……”

    “不，我從來不覺得你媽怎么樣，每個人的生活經(jīng)歷不一樣，所以消費(fèi)觀不一樣，我當(dāng)時在意你的感受，你記得你是怎么反應(yīng)的嗎？”我其實不想舊事重提，但是他這樣不依不饒地糾纏我，我覺得有必要讓他重新記起他曾做過的一切。

    “我……只是做給我媽看?！背隳樕y看起來。

    那件香奈兒的衣服是我們吵架的開始，他當(dāng)著他媽的面兒拿著那件衣服摔到我身上問我為什么買這么貴的衣服？是覺得花自己的錢了不起嗎……

    有些舊事縱然過去時日長久，留在心里的傷卻絲毫也不肯愈合，想起來都是扯心扯肺的疼痛。

    “關(guān)于小寶兒的事，我有自己的主見，不要拿著你媽的意見或者你的意見來指揮我。第一，你沒這個權(quán)利；第二，我對小寶兒比你們母子更上心?！蔽艺f完繞過他，直接離開了。

    他追上來，擋住電梯門說：“樂怡，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是真心道歉的。對于孩子，對于你，我是做得特別不好?？墒牵吘刮覀儾攀撬麄兊挠H生爸媽，我愛他們不比你少。何況，人總是犯錯的，我希望改正，也希望你能給我改過的機(jī)會。”

    “對于孩子，何連成比你做得好得多，真不需要你這種還在努力改正的男人來疼愛?！蔽抑币曋?，一字一頓地說，“請讓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