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三年以來，他那邊從來沒出過差子。

    我喜歡和這種明白人合作，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比那種只拿東西不辦事的人品要強好多倍。

    “林小姐?！彼悬c不好意思的和我打招呼。

    “你能出來和我吃飯，我已經(jīng)很感謝了。”我說著，和他一前一后進(jìn)了無名居。

    在小包間里坐定，他才算舒了一口氣，自己倒了一杯茶說：“這些年，你沒少幫我，真的謝謝你。只是這件事，現(xiàn)在不是我說了算的，何況那家公司的報價確實低很多?！?/br>
    “低到什么程度？”我問。

    “你們價格的百分之五十。”他說著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復(fù)印的材料說，“你看一下，這是項目合作意向書。”

    第021 困境

    我聽了他的話，倒吸一口涼氣，價格低一半，這根本不是賠本賺吆喝了，而是自殺式經(jīng)營方式。這到底是哪家財大氣粗，有錢沒地兒花的公司干的事兒？

    “謝謝。”我沒細(xì)看，把資料收進(jìn)自己的手提包里，把事先準(zhǔn)備好的紅包遞過去，“拿著給孩子買點玩具吧。”

    “這怎么好意思。”袁原推辭著。

    “我了解你們現(xiàn)在的情況，你能這么幫我一把，很感激了?！蔽艺f著把紅包硬塞到他手里，他順勢也就收了下來。

    商業(yè)社會就是這樣，從別人手里拿到利益的時候，一定要送出去一部分。這樣大家的合作才會長久，沒人有義務(wù)不計利益的對你好。

    從袁原這里，我才了解到整個事件的經(jīng)過。

    大約在一周之前，另外一家廣告公司的人找到他們，說想聊了聊明年合作的事。他因為與我合作時間較久，雙方都磨合得非常順暢了，不想輕易換公司，就委婉拒絕了。

    隔了不到三天，關(guān)于合作的事就直接從上頭壓下來了。

    “林小姐，不是我不幫你，現(xiàn)在的情況是，我沒這個權(quán)限?！彼悬c不好意思的說。

    “不不，你這樣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大的忙，至少我知道了死在哪兒了。是關(guān)系還是創(chuàng)意？”我真誠的感謝他。

    “那真是對不起，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盡管說?！痹f。

    他們公司每年在我這里大概需要抽八十到一百萬，我稅后返給袁原的點位能差不多抵他一年的工資。一是因為這單合作利潤確實高一些，二是覺得袁原的處境有點像當(dāng)年捉襟見肘的我，動了點惻隱之心。

    送走袁原，我打開了他給我的材料。

    那一家公司的廣告創(chuàng)意與我們相比，不相上下，報價明明確確地寫著，只有我們報價的一半。媒介都一樣，日報和晚報每周三和周五的第三版。

    門被人輕輕叩響，我有點奇怪地走過去，打開，看到沈末站到門口。

    “聽說你帶陌生男人過來吃飯，好奇，來看看，以為你約的是程新，沒想到不是?！鄙蚰┬ξ恼f。

    “袁原，我的一個合作商，一直在我們公司投放廣告，差不多三年了吧。前幾天突然提出要終止合作，我約他過來談?wù)?。”我簡略向他說著事由。

    “竟然還出這事兒了？”沈末走進(jìn)來，隨手關(guān)上門，來到桌子前坐下來。

    “是，出乎意料，劉天也提醒了我?？墒牵蚁雭硐肴?，在商場之中除非無意中得罪人，否則我還真沒故意得罪的仇家?！蔽乙粩偸郑瑹o奈極了。

    惡性競爭的事我遇到過，但是做到這么卑劣不要臉的，我第一次遇到。

    沈末聽了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按著腦門兒想了一會兒說：“這家公司必定有一家財大氣粗的財團(tuán)支持，否則做不出這樣的大手筆。剛才你說的那幾個單子，我替你算了一下，按你說的成本率來算，他們以這個水平的低價接了這幾個單子過去，每年至少要貼出來兩百萬?？礃幼?，接下來他是準(zhǔn)備把你手上所有的客戶都搶走，甚至連阿卡這樣廣告公司的巨頭客戶都要用低價攻勢搶走，他至少要在第一年準(zhǔn)備兩到三千萬的資料虧損，否則明年絕對維持不下去。”沈末分析到這兒，看向我說，“那么問題來了，他為什么要花這樣的大價錢整倒你？那一定是整倒你，他有更大的利益?！?/br>
    他的分析很有道理，我剛才一時性急竟然沒想到這一點。沈末一分析，一切就明了。這絕對不是普通的惡性競爭，而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整我。

    想到這兒，我忽然冒出了一身的冷汗。難道我的一舉一動都被某些人盯著嗎？那他們要從我身上圖謀什么？

    財富？我沒有。這幾年所有的盈利加起來，也不足他們一年要賠的數(shù)字的三分之一；人？我也沒有。我畢竟是三個孩子的mama，我不覺得有男人會為我下這么大的本錢，我有自知之明。

    思來想去，一切又陷入死局！

    “他會圖我什么？”我自言自語。

    “還有一種可能，你的成功是他某個計劃當(dāng)中的絆腳石?！鄙蚰┩蝗惶ь^又說。

    我眼睛亮了又暗，真是倒了邪霉了，怎么老是撞這么邪性的事兒。我是不是應(yīng)該在周末帶著三個小寶去廟里上上香，去去晦氣！

    沈末最擅長的就是分析問題，一件事他能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分析出來，然后挑出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做比較。

    這一次也一樣，被沈末幫忙分板以后，我滿腦袋頂著“我被人黑了”這幾個大字一路回家。

    今天因為有事，是委托史蘭幫我接的孩子。我到家的時候，她正抱著寬寬在玩，對著寬寬的小臉蛋又親又捏。

    “史蘭，借機(jī)沾我兒子便宜！”我看到他們，終于掃清了頭頂上的霧霾，笑不由自主掛在臉上。

    “怎么？今天加班去了？”史蘭問。

    她是下午三點去辦公室接走了寬寬，然后趕在四點前去接了元元和童童。

    “應(yīng)酬，為了一個合同的事兒?！蔽曳畔聳|西，一邊往洗手間走，一邊回頭對寬寬說，“等mama一會兒，馬上出來哈?！?/br>
    寬寬見過史蘭幾次，倒沒認(rèn)生。這個小東西，向來對漂亮阿姨沒抵抗力，只要長得漂亮的，誰抱他他都不哭。有時候，我就在想，要是萬一遇到人販子長著一張美麗的臉，這小東西還不撲騰就跟著走了！

    史蘭和我有一陣子沒見，她也不著急走。等三個小東西都睡了，她才湊過來坐在我身邊，伸手?jǐn)埩艘幌挛业难f：“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和你睡一起，好久沒夜聊了。你怎么樣，明天扛得住嗎？”

    “你家寶貝疙瘩呢，離了你行嗎？”我問。

    “沒事，她老公這三天都休假，和他的同事預(yù)約了一次爸爸去哪兒的冒險，今天下午已經(jīng)帶著小公主飛三亞了?！笔诽m說，“他們五個男的，單獨帶孩子出去，說實話，我還有點擔(dān)心。你說咱們普通人家，跟那破電視學(xué)什么。人家明里是星爸帶孩子出去，后面跟著一個攝制組呢，說不定還有醫(yī)療隊。”

    史蘭說起女兒，到底有點不放心，說到這兒停了一下說：“等我一會兒，我去打個電話。”

    我看著她站在窗戶前，神態(tài)柔和地說著電話，忽然心里超級羨慕她。一個女人，有一個家，一個孩子，一個知冷暖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其實就足夠了?/br>
    富貴這東西，向來只能錦上添花，不會雪中送炭。

    史蘭說了有十多分鐘，最后帶著一臉的笑走回來，看到我直愣愣地看著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擔(dān)心孩子頭一回跟老爸出門，可沒想到小東西見到大海就瘋了，說等一下還要去玩水，一個勁兒催我快點掛電話。”

    “孩子嘛，玩心大。”我笑了笑。

    看到史蘭這個樣子，我心里對三個小東西的愧疚感更深。我從來沒帶他們出去玩過，于是馬上決定過春節(jié)的時候帶三個小東西，如果何則林回來，就帶上寬寬爺爺，一起去三亞放松幾天。

    和史蘭聊到大半夜，我猶豫了幾次都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關(guān)于程新有可能是何連成的事，我自己都沒確定，還是不要亂說的好，免得好朋友跟著我一起擔(dān)心。公司經(jīng)營當(dāng)中遇到的問題，和史蘭說也沒用，平添一個人陪著我煩惱。

    又過了一周時間，除了阿卡公司以外，剩下來的客戶只有三個了。

    我真佩服對方的動作速度，我這邊只打聽到收購他們的是一家投資公司，其它消息都沒摸著門道呢，自己這邊已經(jīng)潰不成軍了。

    我不能再這么等下去，于是主動給劉天打了電話。他在那邊說：“樂怡，你先別急，我只能保得住阿卡一定在你那邊做。其它的事，正在幫你查?！?/br>
    “謝謝。”聽了他的話，我知道他沒什么大的進(jìn)展，于是說了幾句閑話掛了電話。

    電話一掛斷，我馬上想到了紅日投資，迅速撥通了程新的電話。

    那邊響了好大一陣子，我以為沒人接準(zhǔn)備掛斷的時候，電話接通了。他在那邊喂了一聲問：“哪位？”

    “您好，程總，我是林樂怡，關(guān)于推廣的事兒想和您再約個時間溝通一下?！蔽液唵蔚淖詧蠹议T。

    “哦。”他應(yīng)了一聲，猶豫了一會兒說，“好的，不過最近幾天比較忙，下周吧，下周三左右再定。”

    “好，謝謝您！”我心里踏實下來。

    只要他沒拒絕和我見面，那這個合作就有可能成，說明對方?jīng)]對他下手？或者說是不知道我即將談成這單生意。

    直到自己掛了電話，我才猛然想到，程新有可能是何連成這件事。是的，在生存受到威脅的時候，我們第一想到的是生存。我是在劉天那邊毫無進(jìn)展的消息刺激下，主動給程新打了這個電話。

    不管怎么樣，先渡過眼前的難關(guān)再說。如果他記得我，那他一定會幫我；如果他不記得我，那我一定要用公司的非一般創(chuàng)意讓他選擇我！

    第022 困境加深（為不掛科多好啊打賞鉆石加更）

    和紅日的最后一次談判時間已定，公司上下都知道這個項目對我們的重要性，各個環(huán)節(jié)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等到臨行前，鄭海濤把檢查好的資料交到我桌子上，說：“林姐，查了好幾遍，萬無一失。”

    我點頭說：“謝謝。”

    鄭海濤的做事風(fēng)格我很了解，認(rèn)真是他的基本功，不管這件事對與錯，他都把認(rèn)真放在第一位。所以現(xiàn)在只要從公司出去的文件，我都讓大家轉(zhuǎn)給他審核一下，把把關(guān)。

    這份方案我也看了不下三遍，從我們的角度上來說已經(jīng)臻于完美，無懈可擊。我深吸了一口氣，帶著我們的人走進(jìn)了紅日的紅議室。

    這一次是非正式的應(yīng)標(biāo)，需要我們向紅日公司的相關(guān)人員介紹我們的推廣方案，每一種媒體的宣傳方式和創(chuàng)意，該創(chuàng)意的出發(fā)點，能達(dá)到什么樣的目的，做過多少人的廣告測試，反應(yīng)如何；接受測試人員的職業(yè)分布，收入分布，以及大家對于廣告的接受程度，理解，有沒有與想表達(dá)的意思的歧義……

    半個月期間完成這些測試，我?guī)缀醢压灸苡玫馁Y金都挪動了，與原來合作的調(diào)查公司，用最快的時間找到受眾，并且說服他們接受測試……其實這中間的過程異常繁瑣復(fù)雜，但是客戶看到的是經(jīng)過這些繁瑣復(fù)雜以后的報告書，數(shù)字以及說明材料。

    我把這些得到的材料一一介紹，爭取有理有據(jù)，聲情并茂。

    講解大概用了三十分鐘，之后還有十分鐘的答疑時間，紅日這邊的問題很尖銳。等到所有問題解答結(jié)束以后，我看著坐在會議桌兩邊的紅日管理層，忽然覺得氣氛有點怪怪的。

    “林小姐，我們需要討論一下，然后再給你答復(fù)?！敝鞴芡茝V的輕輕推了自己的金絲邊眼睛說。

    “好的。”我起身準(zhǔn)備示意鄭海濤和方慕晨收拾好資料，從這間會議室出去。

    我們在另一間會議室又等了將近二十分鐘，負(fù)責(zé)推廣的劉經(jīng)理敲門進(jìn)來，用滿含歉意的聲音對我們說：“林小姐，真是對不起。今天估計討論不出什么結(jié)果了，我們這邊馬下還有其它會議，所以三天以后再通知您，好么？”

    “劉經(jīng)理?！蔽艺酒饋?，滿面含笑說，“劉經(jīng)理，這一次的介紹會，您覺得有什么不盡完善的地方嗎？”

    “方案做得非常完美，其中有一些想法是我們自己人從來沒想到過的，對我們幫助很大，所以才需要更加慎重的討論，然后才能給您這邊一個肯定的答復(fù)。”劉經(jīng)理笑著說，“那今天就先到這里，有事及時聯(lián)系?！?/br>
    “好的，再見！”我伸出手道。

    握手道別，一切都沒問題，但是在回去的車子上，我左想右想總覺得有什么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

    方慕晨正在擺弄手機(jī)，忽然抬頭對我說：“林姐，要不要我問一下我的內(nèi)jian，看紅日那邊有什么想法？”

    我被她的話嚇了一跳，馬上問：“內(nèi)jian？什么內(nèi)jian？”

    “你不知道，我上次過來的時候，遇到了高中同學(xué)，正好在紅日財務(wù)部工作，今天他們來聽講解的有財務(wù)部的人，我讓他打聽一下?！?/br>
    “好。”我喜出望外。

    所有的項目在確定以后，肯定是有專門的人進(jìn)行人事公關(guān)的。只是這一次太急，我們這邊的公關(guān)人員進(jìn)展很慢。但是對方要求提供最終方案的時候很快，幾乎閃電一般，他們就把整個合作流程推到了最后關(guān)頭。

    紅日的這種做法也是某些大集團(tuán)常用的辦法，一是為了避免某些自己人被合作商所用，二是怕時間拖得久了給暗箱cao作的人留下機(jī)會。所以，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公司在招投標(biāo)的時候，把前期工作做好保密，一開始竟標(biāo)，就在短短一周或者兩周內(nèi)完成。

    方慕晨打通了電話，那邊似乎不方便說話，她閉嘴等了一會兒才又重新開始問。

    三分鐘以后，她掛斷電話，疑惑地看著我說：“林姐，他說一個小時以后，還有一個公司過來議標(biāo)?！?/br>
    我終于明白自己覺得不對勁兒出在哪兒了，那間會議室的紅日與會人員是單數(shù)，每一個部門出一到三人，陣容整齊，而且在我們出來以后，那間會議室的門就沒打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