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蕭祭拜的是一個約有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女人，至少照片上很年輕，眉眼精致，而且依稀有幾分熟悉。

    墓碑上只寫著李沁俞之墓，其余什么都沒寫，連生卒年份都沒寫。我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是誰。

    何連成一拉我的手說：“走，追上他問問?！?/br>
    我們一路急走，趕到陵園門口，看到何蕭剛攔了一輛出租車離開。這個地方是遠郊，比較荒，想攔到空車并不容易。

    等了十多分鐘以后，才攔到一輛路過的車子。

    一路急追，也沒追到何蕭的影子，我們只好失望地趕到了機場。同時我給曹野打了電話，讓他在南市幫忙留意一下何蕭的動向，如果發(fā)現(xiàn)何蕭了通知一下我們。

    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這么急切地找到何蕭能做什么，只是覺得必須見他一面，問清楚一些事情。

    第137 李沁俞是誰

    一直追到城區(qū)，也沒看到何蕭所坐那輛出租車的影子，看看時間我們也該去機場了，于是給曹野打了個電話，讓他幫忙留意一下何蕭有沒有在南市活動，我們直接趕到了機場回帝都。

    南市是我的故鄉(xiāng)，照常理來說我每次離開都應(yīng)該有不舍?？赡苁且驗樵谀鲜薪?jīng)歷的這些事是我不想回憶的，于是刻意忘記了。每次來辦事，臨走之時都特別匆忙，就像是是逃一樣。

    到了帝都是晚上八點多，我們離開南市的時候買了一些當(dāng)?shù)靥禺a(chǎn)，帶回給帝都的朋友，就辦了行李托運。取行李的時候，何連成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何蕭！”

    說完不等我有反應(yīng)，人就快步走了出去，我也來不及取行李，連忙跟上了他。

    果然看到何蕭穿著下午的那套衣服，正在往外走，他輕裝簡從走得很快。

    終于在出口前，何連成截住了何蕭的去路，他抬頭看到何連成一怔，就在此時我小跑著追了上去。

    何蕭看到我們兩個，微微一笑說：“跟蹤我？”

    “沒那個閑心，算是偶遇，怎么？有沒有時間聊聊？”何連成問。

    何蕭臉色蒼白，眼窩深陷，整個人看著就像幾天沒休息一下。他原本就身體單薄，看著就比何連成纖弱很多。如近這一段時間折騰得更明顯了，整個人瘦得有點像紙片。

    說實話，我單看他這個樣子，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行啊，外面吧。”何蕭看了一眼時間說，“去隨便喝點什么?！?/br>
    何連成與何蕭一直走了出去，我取了行李也匆忙趕過去。到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點好了喝的，何蕭捧著咖啡杯，有點意興闌珊的味道。

    “你們看到我這個樣子，是不是挺開心的？”何蕭問。

    我是典型的女人心腸，說實話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心里確實并不舒服，沒有那種大仇得報的痛快，反而更多的是覺得這個男人可憐。

    有句古話說得對，婦人之仁。

    “談不上開心，只是覺得有點可悲?！焙芜B成說，“你原來在公司獨擋一面，拿著最高的薪資，擁有一家獨立經(jīng)營的，效益不錯的公司，所有的人至少表面上是敬重你的。關(guān)于你的來歷，大家都有流言，我們即不亂傳也不避謠，你如果那樣下去，比現(xiàn)在要好很多。為什么一步一步，就走到了今天？”

    何蕭對何連成的話很不在意，輕輕一笑把杯子放下，雙后往兩邊一攤說：“那只是你認為的好，而不是我。我如果那樣下去了，于你來說是最好的?！?/br>
    “你那時候至少還是有面子的?！焙芜B成認真地說。

    我暫時插不上話，拿著自己的飲料坐在一旁聽何蕭怎么講。但凡心里有點良知的人，到了這一步，應(yīng)該也有所反思吧。難道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錯的，只有他是對的？

    “面子？面子有什么用？別人表面怎么看我，暗地里怎么說我，你知道？”何蕭反問。

    “我知道人吃自己該吃的飯，拿自己該拿的錢?！焙芜B成這話算是不客氣的了。

    從我見何蕭的第一天，他就很少著急，不管遇到什么事，聽了別人什么話，他都一副淡淡然然然的樣子。但是，何連成這句話明顯扎了他的心窩，他面色先是一紅，然后抬高了聲音說：“你知道哪些是我該吃的，哪些是我該拿的？別站在你大少爺?shù)慕嵌葋碓u價我的生活。還有其它話要說嗎？沒有重要的就算了，我沒這時間陪你閑聊。”

    何連成冷聲道：“你不是沒有得到過集團，但是你不知足。如果你不是把集團弄得一團糟，我老爸也不會對你徹底失望?！?/br>
    “真的，如果你以說教者的身份來和我說這些，沒必要?！焙问捳f到這里抓起包就要走。

    我一按住何連成的手，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后認真地盯著何蕭問：“你對白露呢？也都是利用嗎？于淼的事你知道吧，從那么高的橋上掉下來，怕是活不了命，事先再檢測出血液里酒精含量超高，酒駕出的事情，警方很簡單就會結(jié)案的吧？那些你利用過的，算計過的人呢？”

    我們每一個人都不能站在高人一等的角度上來評價別人，因為我們沒在他的位置，不能還原他的考慮。

    每一個人做事，都有充足的理由，可是某些理由是以犧牲別人為前提的，這就有些太不地道了。

    “白露？”何蕭冷笑兩聲，“如果不是你們，白露與我早就結(jié)婚了，那能生出這么多的事端？”

    “你以為白露和你的婚禮失敗，是我們的原因？”我問。

    “不是你們，還是誰？最看不得我好的，不就是你們嗎！”何蕭抬高了聲音。

    我被他的話氣到不行，笑了笑說：“這些年，你在帝都多少也算有點根基的，我也相信你去查過，在你與白露的婚禮當(dāng)中，我們動過手段沒有。”

    何蕭現(xiàn)在這種樣子，我真的沒法和他多說。

    看樣子，某些事我想錯了。我以為在經(jīng)歷了這些事情以后，他會心存愧疚，會有所顧忌，有所收斂。沒想到，我錯到離譜兒了。

    何蕭也站了起來，明顯不想與我們多說的樣子，站起來就要走。

    “何蕭，你真的覺得現(xiàn)在，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嗎？”我最后問了一句。

    “我覺得對與不對，有區(qū)別嗎？有意義嗎？”何蕭反問我道。

    我與何連成站在這里，看著何蕭一步一步走出咖啡，往侯機樓外面的出租車?？空咀叱鋈?。

    “我覺得這樣的談話沒有意義?！焙芜B成先開了口。

    “為什么？”我問。

    “你也知道這段時間，我真的特別想見他一面，和他好好聊聊。但凡，他有點愧過的心思，我也不想真的與白家聯(lián)手，把他推出去?！焙芜B成握了一下我的手說，“我爸表面答應(yīng)白家很痛快，心里也挺糾結(jié)的。憑什么白家就全身而退，我們就要犧牲掉一個人？”

    對于這些話，何連成沒說之前，我一點也不知道。

    我一直簡單地認為，何則林是真的放棄了何蕭。

    何連成松開了我的手，撥了個電話出去，用很低沉的聲音說：“爸，我剛才在機場遇到他了，然后和他聊幾句，他沒誠心，也不想和我談，甚至覺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br>
    我這才知道，他是打給何則林。

    看到這個情形，我只能說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

    何連成一路追過來的目的我也知道，如果何蕭還有一點可挽救的余地，何連成可能會提醒他離開帝都，甚至暗示了他，那些他從集團弄出來的錢，能讓他換個地方舒服地活到老。

    可是，他沒聽懂何連成的用意，以為我們是來挑釁的。

    突然，我聽到了玻璃門外面警笛大作，閃爍的警燈上了環(huán)形高架，一路往遠方開去。

    “連成?！蔽医辛怂痪?，示意他看過去。

    他臉色緊了緊，一邊拉著我的手往外面走，一邊重新打電話給何則林說：“爸，你找他談好像來不及了，剛才這邊有警察出現(xiàn)了?！?/br>
    那邊不知問了句什么，何連成說：“我沒親眼看到他被帶走，但是警笛是在他出門沒多久就響了起來?！?/br>
    何則林又在那邊說了幾句什么，他掛了電話，對我說：“走吧，咱們先回家。有些事，我們無能為力?！?/br>
    坐上出租車趕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十點多，何則林在客廳沙發(fā)上等我們。

    看到我們進來，慢慢抬起頭問：“樂怡，給你爸媽上墳都順利吧?！?/br>
    我點了點頭說：“都挺順的，我先上去看看孩子們?！?/br>
    何則林笑著點了點頭，示意何連成過去坐下來。

    我知道他們父子有事要說，就上了二樓，先放下東西，然后換了衣服去看孩子們。

    一天不見他們，都覺得想念，看到他們熟睡的樣子，我才覺得心安定下來。

    由我及何則林，我理解為你父親的感受，卻不能替他做決定。

    何連成與何則林談到晚上十二點多，何連成敲響我的房間門的時候，我已經(jīng)迷糊著睡著了。

    他進來以后，先嘆了一口氣說：“那個何蕭祭拜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李沁俞？”我問。

    “是。”何連成看著窗外如墨的夜色，“那是他的親生mama?！?/br>
    我一時也不知說些什么，此時在何則林面前提到這個女人，或許有幫何蕭的嫌疑，但是不實話實話，似乎又不是我們兩個做事的風(fēng)格。

    “何蕭落網(wǎng)了嗎？”我問。

    “不知道，應(yīng)該是沒有。我沒聽到任何消息?！焙芜B成說。

    何蕭這一次似乎逃不掉了，不管那件事指向的謀劃人是不是他，白家都會讓那個未知的人變成他。我們縱然在有了李靖云這個證人以后，所能保證的只是讓事情往有利于何氏的這一方面發(fā)展。

    “我忽然要想在一件事?！蔽姨ь^看著何連成。

    “什么？”他回過神兒來，反問。

    “如果于淼的事是有人栽臟，何蕭就真的跑不掉了。你覺得他確實是壞到不可救藥嗎？”我問。

    何連成沒說話，他走到窗前看著外面，過了好久才說：“我不知道，我只記得他和他mama的出現(xiàn)，讓我的童年一下從彩色變成了灰色，那幾年……我真的不想再去回想?！?/br>
    我走到他身后，伸手摟住他的腰，企圖給他一點溫暖。

    第138 劉天要干什么

    每一個光鮮的人生背后，都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

    如同我，如同何連成。

    大家都羨慕我找到何連成這樣一個知冷知熱的愛人，卻很少有人知道我為了與他在一起，都經(jīng)歷過什么；大家都羨慕何連成一出生就有這樣優(yōu)渥的生活，一畢業(yè)就能繼承巨大的遺產(chǎn)，沒有人會知道他的幼年和少年過的是什么樣日子。當(dāng)然，包括何蕭，我們不能還原他小時候的生長環(huán)境，也能猜得出來，其中必有很多不易。

    何連成微微側(cè)了一下頭，用力握住我放在他腰間的手說：“我沒事，只是感慨一下而已。不管曾經(jīng)經(jīng)歷了什么，現(xiàn)在有你，有孩子，有老爸在身邊，我知足了?！?/br>
    第二天一早就傳來了何蕭的消息，是白霜親自上門通知的。

    她說警方得到消息，于淼是被人扔到立交橋上，所有的證據(jù)指向同一個嫌疑人——何蕭。

    甚至昨天晚上，警方已經(jīng)在機場布控了，計劃何蕭一下飛機就對他進行控制，但是沒有堵住他，后來在機場出租車站看到他，又晚了一步，被他擋了一輛套牌的車子離開了機場。

    聽完白霜的話，我與何連成對視一眼。

    無意間，我們竟然救了何蕭一命，如果不是我們拉他去喝咖啡，或許他早就落網(wǎng)了。

    白霜是不知道這些的，她一臉懊惱地說：“就差一步，要是昨天晚上抓到他，一切就好辦了?！?/br>
    何則林輕咳了一聲說：“白霜，你今天過來，就是為了通知我們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