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葉謹白想了想,道:“你在這里也不好,萬一被運勢低的人撞見了恐怕要出事,你要是愿意,可以和我回去,正好我有認識的陰差,可以送你去投胎” 送劉紅萍家中的孤娃娃轉(zhuǎn)世的時候認識了陰差,因為幫了不少忙的關(guān)系,所以還算熟悉。不過說起來,他還沒問無秋劉紅萍家里的事情是不是和無秋有關(guān)。 方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索性就答應(yīng)了。 回到住處后,葉謹白叫住了無秋。 “孤娃娃?我沒做過那種東西?!睙o秋皺眉,“黃鼠狼我倒是記得,當時我看完無冬準備回來,路過的時候順手救了一只掉了一半毛的黃鼠狼,它說自己無辜被人潑了一身熱油,我隨口回了一句‘那你就報復(fù)回去吧’?!?/br> 葉謹白覺得不對:“你等等,我去拿它的供詞給你?!?/br> 過了一會兒,裴夙拿著供詞和葉謹白一起回來了,無秋不自覺坐正了——他和沒心沒肺的弟弟不同,對大妖始終保持著絕對的敬畏。 無秋看完證詞后,表情微妙:“我當時喝大了,對你又心存怨恨,只聽見那黃鼠狼提到了劉紅萍和你的名字,我腦子昏了,就讓他千萬別放過你……其他的,應(yīng)該沒說了?!?/br> 七年前葉謹白剛從劉紅萍家離開,會被經(jīng)常提到也不奇怪,黃鼠狼可能是驚嚇過度,什么都講了,把劉紅萍一家的人口連帶上家長里短都抖出來了,結(jié)果正好撞上無秋,一聽見葉謹白的名字,理智炸了,才發(fā)生了后來的事情。 黃鼠狼也是倒霉。 葉謹白不禁搖頭,本來以為是天大的陰謀,結(jié)果不過是酒醉后發(fā)泄,只能說太巧了。 裴夙道:“如此看來,那些孤娃娃應(yīng)該是黃鼠狼做的了,我傳信給樓澈讓他注意一點?!迸豳聿挥X得只是巧合,他想的更多,索性讓樓澈徹查。 黃鼠狼大概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大妖面前撒謊,要不然就是背后有靠山,以為可以保住性命。 裴夙輕輕轉(zhuǎn)著扳指,極品紫玉溫潤內(nèi)斂,兩邊的金屬卻在燈火的照耀下,折射出異常鋒利的冷光。 …… 洗過澡后,葉謹白設(shè)了個香案,供上新鮮的事物,燒了一封信給那位陰差。 自殺的鬼魂是不能輕易入輪回的,想和正常的鬼魂一起排隊等轉(zhuǎn)世,只能走走后門,請求有權(quán)利的陰差略作通融。 方糖連連感謝,葉謹白看出她有話想說,就道:“有事嗎?” 方糖遲疑道:“我不想現(xiàn)在就投胎……” 葉謹白莞爾,“投胎要等許多年,再說,我也只是請陰差稍微通融一點,你要投胎肯定會比正常的鬼魂慢的?!?/br> 裴夙端了瓊漿過來,一杯遞給葉謹白,一杯給方糖。 方糖紅著臉道謝。 “地府兩百年前新改了規(guī)定,自殺的鬼魂必須在枉生臺上懺悔十年,才能下去排隊,沒那么容易投胎?!迸豳淼?。 葉謹白眼睛微微睜大,“這么嚴嗎?一年都不許少?” 裴夙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問問陰差吧?!?/br> 香案上青煙裊裊,他取了張黃紙,親自寫了陰差的名字,在案上燒了——他得催著陰差過來,現(xiàn)在不早了,謹白該去休息了。 到底是大妖,面子不一般。不一會兒,一位身著白衣的男子出現(xiàn)在香案邊,沖裴夙作揖。 “裴先生?!?/br> 裴夙優(yōu)雅頷首。 白衣人轉(zhuǎn)向葉謹白,臉上露出笑容,“謹白?!?/br> 葉謹白也回他一笑,“又見面了,宴平?!?/br> 宴平掃了眼方糖,笑道:“你好,小姑娘?!?/br> 方糖局促地點點頭。 宴平坐下后向葉謹白道歉:“實在是公務(wù)繁多脫不開身,我已加了一百七十年的班,日日不得閑,本來早就接到了你的信,然而上司不愿放我下班,幸好裴先生親自遞了信,否則你還要再等上許久。” 加了一百七十年的班? 方糖由衷感慨:這年頭,討生活都不容易啊。 葉謹白連忙為他倒了杯瓊漿,說了自己請他來的原因。 宴平聽完點頭道:“確實有這個規(guī)定。鬼魂投胎后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總是因為一點事情,就輕生,逃避,未免太不尊重自己了。” 葉謹白贊同地點點頭。 宴平接著道:“主要是,現(xiàn)在社會的壓力實在太大了,自殺的人數(shù)上升,地府鬼滿為患,為了減輕工作量,干脆就建了枉生臺,叫那些自殺的鬼魂待上一段時間,等騰出空來再處理。” 方糖表情麻木:哦,原來這才是重點嗎? 宴平抿了口瓊漿,惆悵道:“地府沒有休假也沒有五險一金,這年頭打工真不容易?!?/br> 葉瑾白道:“是、是不容易?!?/br> 第37章 我們回家 “你有兩個選擇, 一是現(xiàn)在和我走,在地府里打打雜工, 等到時間了, 我再送你去投胎,”宴平道,“第二, 我允許你逗留陽間二十年,陪伴在你母親身邊?!?/br> 見方糖立刻就要回答,宴平搖了搖頭,“當然不是白讓你待在陽世,有條件。” 他豎起一根手指, “我要你超度那些和你一樣的亡魂。就這一個條件,不過這件事不容易, 假如遇上厲鬼, 還可能搭上你自己的性命,我唯一能向你保證的,就是在你超度厲鬼期間,你的家人絕不會受到波及?!?/br> 自殺的亡魂往往找不到回家的路, 滯留在死亡處等待陰差拘魂,但陰差的數(shù)量實在太少了, 導(dǎo)致很多亡靈既不能超度, 也找不到去地府的路。 宴平需要一個游走在陽世的引路人。 方糖毫不猶豫:“我答應(yīng)!” 宴平微微笑了下,“你隨時都可以后悔,只需要告訴我一聲, 我就會帶你回地府?!?/br> 方糖搖頭:“不后悔!” 宴平施法保存了方糖的靈體,交給她信物后離開了。 這時候葉謹白腦子突然有了個念頭,他按捺住這個想法,送走了無冬和方糖。他牽住了裴夙的袖子,一邊跟在他后面走,一邊道:“先生,先生?!?/br> 裴夙笑著回頭,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葉謹白示意他彎腰,裴夙俯身,葉謹白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然后退了一步,眼神清亮地直直望著裴夙。 “先生,您看這樣行得通嗎?” 裴夙道:“自然是行的,只是那姑娘未必愿意?!?/br> 葉謹白笑笑:“我跟她提一提,選擇權(quán)在她不在我?!?/br> 他盤算著假如方糖同意了這個方法,怎么才恰到好處有絲毫不顯刻意地實現(xiàn)計劃。因為過于專注,以至于忽略了裴夙,被忍無可忍的裴先生封口壓到床上去了。 葉謹白立刻縮進被子里,裴夙在他身邊躺下,輕聲道:“整日里念叨著別人,也不見你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br> 葉謹白道:“先生吃醋了?” 裴夙道:“現(xiàn)在才覺得我酸?你倒是算算今天一整日,你與我說了幾句話,又和無秋說了幾句?” 葉謹白湊過去親吻愛人俊美的面容,道:“可是我只愛裴先生。” 裴夙將兩人的被子扯到一塊,摟住葉謹白,看他在懷里打了個呵欠,低頭哄著他睡了。 …… 方糖不需要睡眠,倚在門邊,一月底的冷月投下的光輝都是寒徹骨的。 那個年紀看上去和她相仿的男生說曾受過父親的恩情,可她父親早就去世了。雖然她家一直資助孤兒念書,但那些孤兒她都認識,今天見到絕不是其中任何一個。 但印象中有這么一個男孩…… 方糖一拍腦袋,她想起來了,是他,葉謹白! 居然是他! 激動過后,方糖沉默了——父親死后,她把怨恨發(fā)泄在了葉謹白身上,懂事后的八年多來,只要想起這件事,總是愧疚難言。 她欠他一句“對不起”很久了。 方糖內(nèi)心煎熬了一整晚,第二天一見到葉謹白就沖到他面前。 葉謹白嚇了一跳:“方小姐?” 方糖二話不說鞠了一躬。 等她抬起頭,就看見一個滿臉茫然的葉謹白。方糖笑了笑,道:“我欠你一個道歉?!?/br> 葉謹白反應(yīng)過來了,道:“沒關(guān)系,我都記不得了。我找你是為了另一件事?!?/br> 他慢慢說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宴平允許你留在陽世,但身為鬼魂,還是不能和人類有接觸。而且你也算是編制內(nèi)的陰差,一旦沖撞了,最輕都是一場大病。我想的是,如果能寄宿在已死動物的身體里,大概會好一點,這樣你就能陪在你母親身邊了。” 方糖捂住嘴,然而尖叫聲還是沒忍住,她簡直想給葉謹白一個擁抱!他是天使!不不,他是救苦救難的圣人! 如果可以,她當然不想只是遠遠守護她母親!她想讓方母感受到她的存在,感受到她的陪伴。 方糖蹦過去,在離葉謹白一步之遙的地方,被裴夙擋了回去。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br> 不知道是不是方糖的錯覺,總覺面前這個過于俊美的男人,似乎不是那么友好。 方糖立刻停住腳步,乖乖退到原地,表示自己不會再往前撲了。 附身的必須是剛剛死去的動物,葉謹白為方糖找到的是一只剛剛咽氣的黑色野貓。 這只野貓瘦得只剩骨頭,好在還是漂亮的。 方糖摸了摸野貓的頭,心中默念:感謝你的身體。 裴夙道:“準備好了?” 她深吸一口氣,握拳給自己打氣,然后道:“我準備好了。” 葉謹白下意識看向裴夙——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鬼魂該怎么附身? 裴夙微微一笑,在方糖看呆的瞬間伸手在她背后輕輕一推! 方糖尖叫一聲摔進黑貓的身體,葉謹白嚇一跳,忍不住責怪道:“先生,你對姑娘應(yīng)該溫柔一點?!?/br> 裴夙笑著應(yīng)了,至于答應(yīng)沒答應(yīng)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附個身而已,難道還要舉行個儀式嗎?微笑的裴先生這樣想。 黑貓的尾巴動了動,甩著腦袋慢慢站起來,走了幾步,揚起腦袋對裴夙叫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