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馬力真的不動了,定定被他抱著。 他內(nèi)心充滿了吐槽。 什么叫看著我的臉沒辦法說話,我的臉長得到底是太可怕了了還是太滑稽了,這么值得讓你發(fā)笑嗎? “其實要說難過,可能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樣的。都是輸了比賽,怎么可能開心起來?!标惲⒌恼Z氣跟平常很不一樣,說話中帶什么其他的東西,聲音明顯更低沉了些,聽起來無比溫情, 馬力本來確實不怎么難過,可是聽到陳立的話,仿佛受到感染,不自覺地就開始心情低落了。 陳立還在繼續(xù)說,“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們一起訓練,一起生活,終于走到這個地步,卻沒辦法往下走了,所以…” “夠了,真的夠了?!瘪R力深吸一口氣,打斷他的話,沉聲叱罵,“我當是怎么了,不就是輸了一場比賽而已,你至于變成這種模樣嗎?國賽又不是只有今年有,世運會即使隔得比較久,也不止這一次,你至于嗎?” 說著他掙脫陳立,轉(zhuǎn)過來。 對上他的眼睛,才發(fā)現(xiàn)陳立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盯著自己。目光幽暗深沉,縈繞著千絲萬縷的糾葛。 馬力萌生出一股奇怪的想法,還沒等他問出口,陳立忽然壓了過來。迷迷糊糊中,馬力只來得及感覺到溫熱濕潤的觸感貼過來,接下來眼前閃過一陣耀眼的煙花,然后他就什么都體會不到了。 意識忽然變得非常朦朧模糊,依稀好像回到了兩個人最初遇見的時候。 那一年,馬力十歲,陳立十一歲。兩個人見面誰都不服氣誰,互相打了一架。 之后的相處中,他們有很多較勁打架,把對方視作最大敵人的時候。在磕磕絆絆中,兩個人的關(guān)系詭異的和睦了很多,幾乎成為除了父母之外,互相最親近的人。 即使如此,親吻這種事也是第一次發(fā)生。 馬力睜大眼睛,有些不明白為什么陳立的臉在眼前放的這么大。 自己的呼吸中為什么都是他的氣息。 宿舍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馬力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急匆匆的推開陳立。 “呃…”霖逸意識到自己出現(xiàn)的時機不是很恰當,露出了無比尷尬的表情。 左木木依舊滿臉冷漠,仿佛撞破兩個男人接吻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隊、隊長。”馬力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用手背重重的抹著嘴唇,幾乎要把嘴角的皮都擦破了。他瞪了眼陳立,挪開步子保持距離,“你。你們怎么來了?” “聽你們兩個回來了,過來看看?!弊竽灸疽娏匾輰擂蔚恼f不出話,體貼的替他說,“沒想到你倆在打啵。” “打什么啵!”馬力被他的說法嚇到了,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頓時也顧不得想這是自己初吻的事,只惦記著快點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你們看錯了,我倆才沒有打啵呢!” 馬力說話時用手捶著陳立的胳膊,語無倫次的打哈哈,“誰要跟他打啵啊,我跟把初吻給豬都不會給這貨的!” 無端變成豬的陳立胳膊有點疼,胸口也疼的厲害,仰面朝天翻了個白眼。 “你們倆剛才嘴都挨在一起,還說沒接吻…”左木木看著他們,用仿佛學術(shù)研究般的口吻說,“那是他在搶你嘴里的韭菜嗎?” “咳咳咳!”馬力被這個說法嚇得晚飯都快吐出來了,他想要辯解,忽然被自己嗆到,一張口就是一串清脆的咳嗽。 沒想到這倆人是一對啊,霖逸復雜的望著他們倆,艱難的消化了這個事實。 “那個,我這次找你們來呢,是有事情想說?!绷匾荽驍嗨麄冴P(guān)于打啵的話題,生硬的開始闡述來意,“經(jīng)過今天比賽,我想你們都對自己實力有個大概的預判。” 馬力和陳立聽到他的話,同時停下動作望過去,目光變得正經(jīng)起來。 “說白了就是,你們應該拎清楚自己的斤兩了。”霖逸堵在門口,擋住外面透進來的光,房間里變得無比黯淡。 陳立和馬力在黯淡中沉默著。 “剛才我聽到你們談話了,不好意思。”霖逸正直的跟他們道了歉,緊接著毫不留情的說,“恕我直言,即使到了明年、后年、到你們退役的那一天。世界賽個人項,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你們的名額?!?/br> 陰霾鋪天蓋地襲來,把他們整個淹沒。 耳邊似乎傳來雨落的聲音。 馬力有點后悔。 剛剛陳立問他想不想哭的時候,應該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剛開始訓練的時候,啟蒙教練總說別放棄,努力,加油,勤能補拙。 但是這是世界級的競技項目,萬里挑一的概率。再怎么勤奮,沒有先天的資質(zhì),也撐死只能到國家級水平。 真是讓人絕望,早知道當年好好讀書了。把練跳水的經(jīng)歷放在學習上,現(xiàn)在肯定是幾十萬考生中最拔尖的高考狀元。偏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還真情實感不想回頭,真是蠢啊。 “但是,”霖逸在他們徹底消沉之前,拖長調(diào)子說,“跳水賽不只有個人項目?!?/br> 陳立猛地抬起頭來,“你是說…” “還有一項不需要太高天賦,只要你們基本功扎實,足夠互相了解,在訓練中磨合出滿分默契,就可以為國家爭光和效力?!绷匾菘粗麄儌z,擲地有聲的問,“你們想來嗎?” “可以嗎?”馬力顫著聲問,“國賽沒入選,也可以參加世界賽嗎?” “雙人板不要求個人選拔成績,只要教練和隊長同意就行。畢竟這個項目,看得是雙方的同步率的默契。”左木木欠了欠身,作為上一屆雙人板冠軍,以過來人的身份說,“你們別把雙人板想的太簡單,要站在世界舞臺上,按你們現(xiàn)有的程度,動作難度不會降。而且還要在短期練出完全一致的節(jié)奏和默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有什么難,”陳立說,“我們一起訓練那么久,他每次擼幾分鐘我都知道。” “艸,他每天啥時候拉屎我都知道,全世界不會比我更了解陳麗麗了?!甭犝f能參加世界賽,馬力迅速來了精神,“所以,我們真的可以參加世界賽了嗎?” “當然…”左木木露出笑容,吊足了他們胃口才說,“不行?!?/br> “木木,”霖逸不知道這個弟弟到底像誰,明明想要幫他們,偏偏把話說得這么惡劣。他叫住左木木,跟他們倆解釋,“你們大概知道,雙人板不是我們國家的強勢,每年都是從國家隊挑幾個去比。可就算這樣,也不能隨便挑,得有個當眾考核的過程。” 陳立問,“怎么考核?” “就是幾個簡單的動作,只要你們步調(diào)基本一致,就能跟我們一起去世賽?!绷匾菘戳讼氯諝v,繼續(xù)說,“現(xiàn)在距離國賽還有一個月,按照慣例我們會在前五天選人出發(fā)。在這期間,你們得好好練了?!?/br> 左木木直起腰,遞給他們一個眼神,“b館有雙人跳板,祝你們好運?!?/br> 說完,他們兩個一前一后離開,留下陳立和馬力面面相覷。 馬力剛準備說話。 左木木推門進來,“對了,你們可以繼續(xù)打啵了?!?/br> 第37章 迷茫的前方 #國賽黑幕#的話題, 并沒有隨著比賽結(jié)果的塵埃落定而偃息, 反而愈演愈烈。 以往總逼仄在小圈子里的體育圈得到了空前關(guān)注, 鋪天蓋地的網(wǎng)絡聲討讓他們無法喘息。 官方電話時時刻刻都有人打過來,幾個領導的照片也被人貼的到處都是,隨便看個電視, 新聞里都開始報道這件事。 網(wǎng)上的風波更加過分,不論打開哪個平臺,都有一堆網(wǎng)友激昂慷慨, 為捍衛(wèi)運動員的比賽權(quán)益而發(fā)表長篇大論。 :我認為在跳水包括其他領域中, 我們國家并不是沒有好的運動員。只是咱們運動員在賽場上拼盡全力,在訓練時咬牙忍耐時, 某些高層領導的做法實在太可悲。每個為競技體育奉獻青春和汗水的運動員都值得尊敬,無論他們成績?nèi)绾? 有沒有拿到金牌。 而為一己私利打壓運動員的某領導裁判,你們真的不配為人。 :這次要不是季凌參與曝光, 恐怕我們還不知道體育圈背后還有這么齷齪的事,還陷于對中國運動員‘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狀態(tài)。我以前從來不關(guān)注跳水,總覺得咱們國家太丟人。 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 不是運動員丟人, 而是背后的勾結(jié)讓人寒心。從今天開始,我要發(fā)動身邊所有人關(guān)注跳水,死扣規(guī)則,每次帶香蕉臭雞蛋進賽場,只要裁判瞎扣分, 我就往死里砸! 最后,表白林小北!超帥! 面對聲勢浩大的網(wǎng)絡暴力,在這個圈子里只手遮天的體育局慫了,在全國人民的監(jiān)督下處置了幾個參與人員,完善比賽規(guī)則。 官方幾大領導帶頭發(fā)言,倡議‘邀全民監(jiān)督,還體育界一片凈土’,又開了好幾場發(fā)布會后,才總算讓群眾氣焰稍稍平息下來。 等到大家終于放過此事,已經(jīng)是半個月后了。 初夏徹底埋沒在燥熱的日光中,guntang的盛夏焦灼的燎著大地。 國家隊的小苦逼們還在頂著熱辣的太陽訓練,努力把自己從非洲部落的普通群眾,變成酋長級別的黑蛋。 常規(guī)訓練結(jié)束,沒有進入代表隊的各自散了。 選出五名代表隊成員還在接受特訓。 林小北跟著其他四位正式隊員進行特殊訓練,看上去跟那些賽季已經(jīng)結(jié)束的人不同,實際上卻又沒有什么根本上的區(qū)別。他能跟著代表隊訓練,跟代表對出國看外面賽場的風景,看世界頂尖規(guī)格的跳水比賽。 卻無法站上去,領略那里的風和水,沒辦法用自己感官和每個細胞,體會世運會泳池里的水是不是比較甜。 同來省隊的陳立和馬力這兩天總是不見人,或許是因為被淘汰,又回到省隊帶新人了。教練倒是還在,但國賽結(jié)束后再也沒有關(guān)注過林小北。 被遺棄了吧。林小北的迷茫陷入頂峰,像是站在晴天的烏云下。周圍都是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只有他籠罩在無邊無際的陰影中,不見天日。 活了十八年,林小北好像突然明白了迷茫的感覺。 教練正在給他們進行最后的沖刺訓練,打眼看林小北思想正神游天外,找不到北,扯著嗓子喊了聲,“林小北!” “???”林小北慌忙回神應了聲。 “我這邊通知比賽安排呢,你好好聽著?!苯叹氄f了聲,繼續(xù)繞回主題,“夏天到了該熱的時候,四大賽陸續(xù)就要開始了。按照時間來算最早舉辦的是洲錦賽,這個你們都知道吧?” “知道?!毕∠±幕卮鹇?。 林小北這個從來沒有走出國門的土包子夾在四位大佬中間,怎么都不敢說自己不知道。 教練目光有意無意掃過來,用一貫吊兒郎當?shù)慕庹f方式講解道,“洲錦賽就像是你打游戲中遇到最小的boss,雖然也算在世界賽的范圍,是大滿貫衡量標準。不過它只在y洲范圍內(nèi)比,就是個缺胳膊少腿的老虎?!?/br> 林小北聽的很認真,不時點點頭。 過了會又覺得聽得再認真也沒用,反正沒有自己比賽的份。 “離洲錦賽也就七八天了,我們要提前三天出發(fā),留給咱們的時間沒多少。你們五個現(xiàn)在是z國跳水代表隊,不僅僅是國家隊那么簡單?!苯叹毜哪抗馑查g變得凜冽,目光掃過他們說,“這回你們走出去,肩上擔負的就是咱們國家了,知道嗎?” “是!”幾個人齊齊應了聲,這回聲音大了很多,明顯更有激情了。 林小北也夾在中間應了聲。喊過之后,卻覺得更加迷茫了。 教練拿了把大概是從濟公手里偷來的大扇子,揮在手里搖了搖,開始逐個給他們分析,“左木木,你的動作沒問題,缺點是浮躁不穩(wěn)定,只想追求高難度。比賽的時候記得求穩(wěn),別因為急功近利導致失誤?!?/br> 左木木性格傲的厲害,很少跟他們一起訓練,總是私下底跟自己較勁。這兩天因為代表隊集中訓練,他才到教練眼皮子底下跳了幾次,沒想到就被他抓到了毛病。 “我知道了。”左木木難得謙遜了一次,順從的接受了他的意見。 教練又給其他兩個人指出了問題,然后點了霖逸的名字。 “霖逸啊,你…”教練拿著扇子在他眼前晃了兩下,“眼睛狀態(tài)怎么樣?” 霖逸今天沒帶眼鏡,目光落點不知道聚焦在哪里,“基本看不清,可能又嚴重了。” “嘖,你這種情況其實入水時閉著眼睛,都沒什么影響了?!苯叹毾胂胨匠W矘渥曹囎搽娋€桿的樣子,又覺得閉著眼睛實在不安全。 “他平常上場的時候,會帶隱形,日拋那種?!弊竽灸菊驹谂赃?,掃了霖逸一眼說,“你也知道,隱形眼鏡入水基本就被沖走了。無論是用什么材質(zhì)做的,那一瞬間對眼睛的傷害更大?!?/br> “我覺得也還好?!绷匾菹肓藭?,認真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