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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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般,那天夜里,他又到了小寡婦家。 小寡婦把炕燒得熱乎乎的,赤著身子鉆進他的被窩里,“恩人救了我的命,我無以為報,我這身子還是清清白白的,恩人要了我吧?!?/br> 她肌膚溫潤滑膩,帶著女子獨有的馨香,他一下懵了,撲過去親吻她,揉搓她,可臨到緊要關(guān)頭卻停了。 他說他當(dāng)?shù)檬且姴坏霉獾牟钍?,說不定哪天命就沒了,不能害了她。 小寡婦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我本該是要死的人,能認得恩人是我的造化,我愿意伺候恩人。而且,說不定還能給恩人留個后。” 他怦然心動,能夠有個孩子留條根多好啊。 可猶豫再三,仍是把小寡婦推開了。 那次離開后,他把身上的銀子盡數(shù)留給了小寡婦。 再后來,他只要經(jīng)過那附近,都會去看看小寡婦。小寡婦絕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兒,卻是用盡了十二分的心力給他準備一頓可口的飯。 有次,他喝湯濕了衣裳,小寡婦從衣柜找出來一件給他換上。衣裳不大不小正合適。 趁著小寡婦盛飯的時候,他打開衣柜。 整整齊齊的一摞,都是給他做的,有中衣有外衫,有裋褐有直綴,式樣普通,可針腳細密又整齊,花費的心思豈是一點半點? 小寡婦局促地說:“我平常除了接點漿洗的活計再沒有別的事兒,閑著也是閑著。這會兒天又長,做點針線打發(fā)時間?!?/br> 他想娶她,可又不忍心。 她已經(jīng)被人傳說克夫克父,假如自己再早早死去,她還怎么活,豈不被傳得更加不堪? 他硬著心腸說:“以后再別做了,我不過來了,要是有合適的人,你就嫁了?!?/br> 她低著頭,恭恭敬敬地道:“前頭街上有個老光棍,他托人提過好幾次親,那我就應(yīng)了?!?/br> 那陣子,他心神不寧神思不屬,真想去看看她到底嫁了沒有,可又怕看過之后自己更加傷心。 連著辦砸了兩件差事之后,頭兒親自拎著皮鞭一下一下抽在他脊背上,直抽得皮開rou綻血rou模糊。 可背上的傷再痛也比不過心底的痛來得教人心碎。 傷好之后,七爺跟圣上要人,頭兒對他說:“你即便留下,我也不敢再吩咐你了,七爺身邊安生,你去吧。” 臘月初八那天,他辭了七爺就趕往那個小鎮(zhèn)。 也許是近鄉(xiāng)情怯,他沒敢直接找她,在客棧里貓了一天,等到天色暗下來才偷偷溜進她的家。 她熬了臘八粥,盛出來兩碗。 她燙了黃酒,倒出來兩盅。 她說:“今兒臘八,相公,吃碗臘八粥,”又說,“相公喝口酒,暖暖身子?!?/br> 可是,窗戶紙上迎出來卻是她孤零零的身影。 他再忍不住,破門而入。 她愣在炕上,眼里滾著淚水,卻是硬撐著不落下來。 他輕輕喚她的名字,“貞娘,咱們成親吧?!?/br> “不,我不愿意!”她哭喊著拒絕,卻撲上前狠命地打他撓他咬他。她用了十足的力氣,咬得他肩頭生痛,可心卻甘甜如蜜。 他讓她把過年的紅燭找出來點上,拜了天拜了地,入了洞房。 從此,他成了有人心疼有人伺候的男人。 七爺成全了青柏的好日子,青柏也想成全七爺,可又不敢貿(mào)然行事。 回到和安軒之后,青柏偷偷問小鄭子,“七爺怎么看中了嚴姑娘?” 小鄭子撇下嘴,“還不是因為羅二爺?從濟南府到京都,他念叨了一路嚴姑娘,又說她狡詐,又說她欺騙,聽著我的耳朵起繭子。七爺開頭沒當(dāng)回事,后來再聽,臉上就帶了笑,回來之后還畫過嚴姑娘的像……七爺身邊從來沒有過姑娘,如果早放上幾個,說不定根本沒嚴姑娘什么事兒。” 青柏低低嘆一聲,眼前浮現(xiàn)出嚴清怡澄清明澈的眼眸俏皮靈動的梨渦,論模樣真不算是非常出眾,可站在那里嬌嬌柔柔的,就是教人忍不住去呵護她。 七爺從不曾認識別的姑娘,難怪會對她動心。 可嚴姑娘既然定了親,倒不如往七爺身邊放幾個人,沒準七爺就慢慢把她忘了。 青柏商量小鄭子,“七爺年歲不小了,貼身衣物總不好一直讓針工局做,而且這和安軒也太安靜了,不如找?guī)讉€宮女過來侍候,只別找那些心術(shù)不正的勾引七爺壞了身子就成?!?/br> 小鄭子想一想,“是該如此,不過這事得七爺拍板,我去問問七爺?shù)囊馑肌!?/br> 七爺正在書房。 案上攤了兩張畫像,一張是先前畫的,嚴清怡穿著小廝衣裳在凈心樓賣杏子那幅,另一張是最近畫的。 藍天白云,芳草如茵,有個少女側(cè)身站著,穿月白色襖子,湖藍色羅裙,清雅嬌柔仿似月夜盛開的玉簪花。 雖然不曾畫出少女面貌,可只要去過桃花會的人一眼就能認出是嚴清怡。 小鄭子捧著茶壺在門口輕輕喚聲,“七爺?!?/br> 七爺收起畫像,淡淡應(yīng)道:“進來吧?!?/br> 小鄭子續(xù)上茶,將青柏的建議提了提,“姑娘家心細,伺候得周到,再者七爺?shù)囊律岩簿筒挥寐闊┽樄ぞ帜沁吜??!?/br> 七爺笑道:“也好。” 小鄭子喜出望外,忙打發(fā)個小火者往坤寧宮回稟。 不過三天工夫,司禮監(jiān)監(jiān)官便帶著十六個相貌周正行止端莊的宮女到和安軒以供挑揀。 七爺沒出面,讓小鄭子做主。 小鄭子挨個看了看,挑出兩個容顏最出眾的,給她們另外取了名字,分別叫采萍、采薇。 七爺笑道:“名字取得好,小鄭子學(xué)問有長進,”卻根本沒看那兩個宮女,就揮手讓他們退下了。 小鄭子商量七爺,“讓她們在書房伺候筆墨,還是在內(nèi)間伺候起居?我瞧著都是好相貌,跟在爺身邊,爺看著心里也舒坦?!?/br> 七爺思量番,做了決定,“站在門口打簾吧,進進出出的人都能看得見,大家心里都舒坦?!?/br> 小鄭子嘔得差點沒吐出血來,慌忙跟青柏商量,“七爺這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同意了讓宮女來伺候,怎么又指派了打簾的活計。 打簾誰不能干??? 要宮女進來就是做些太監(jiān)做不了的事兒。 青柏一時也沒什么主意,問道:“七爺最近怎么樣?” “跟先前差不多,”小鄭子詳詳細細地說,“卯初起床,練習(xí)一刻鐘吐納,卯正吃早飯,辰正在院子里溜達著散步,然后在書房或者看書或者寫字。午正用午飯,飯后歇晌,差一刻申初起床,看會書或者瞧瞧賬本就到吃晚飯了……就是七爺現(xiàn)在不畫首飾樣子了,那些石頭也都收了起來,也沒提起過嚴姑娘?!?/br> 青柏道:“沒提就好,說不定過陣子就忘了?!?/br> 兩人正竊竊私語,書房里傳來七爺?shù)恼泻袈?,“小鄭子?!?/br> 小鄭子連忙應(yīng)著,顛顛走進去,“爺找我?” 七爺?shù)溃骸八闫饋韲拦媚镆呀?jīng)走了七日了,應(yīng)該到了濟南府,你去問問青松,那邊有音信沒有?” 小鄭子忙道:“好,奴婢這就去?!?/br> 這七天的路程,嚴清怡一點苦都沒受,比上次跟大姨母同行還要輕松…… 第96章 趕車的壯漢看著五大三粗的樣子, 卻極為細心,車趕得又快又穩(wěn), 路上逢有茶鋪便停下來歇歇腳。 一日三餐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干凈且豐盛, 吃完午飯還能在客棧歇上半個時辰。 春蘭開始心懷戒備,過了三四天之后,就放松了警惕,偶爾跟壯漢說幾句閑話。那么魁梧的漢子,一開口竟然會臉紅, 惹得冬梅竊笑不已。 到達濟南府時候?qū)⒔挝纾瑖狼邂鶝]有家里鑰匙, 便先往府衙尋薛青昊。 薛青昊見到嚴清怡驚訝地道:“我前天才收到信,尋思著姐過兩天才能到,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嚴清怡替他引薦了壯漢, “多虧秦大哥一路照應(yīng), 咱們先回家。” “秦大哥,”薛青昊朝壯漢拱拱手,身手敏捷地跳上車轅,坐在壯漢身旁。 沒多大工夫就到了東四胡同,薛青昊拿鑰匙開了門, 壯漢將柳條箱子搬進去,便要告辭。 嚴清怡誠摯地感謝他, “這一路多虧秦大哥跟幾位爺照應(yīng), 現(xiàn)在已近午時, 本該留飯,但家里諸樣物事都不齊備,不如讓我這兄弟請諸位吃點酒菜以表謝意。” 薛青昊跟著道:“已到中午了,正好我也沒有用飯,門口有家德盛樓,口味還不錯,幾位哥哥也嘗嘗我們濟南府的酒菜?!?/br> 壯漢見薛青昊年紀不大,說話行事卻有模有樣的,便笑道:“行,那就叨擾小兄弟了?!?/br> 薛青昊忙道:“秦大哥請,”伸手請壯漢先行。 嚴清怡趁機塞給他一只荷包,低聲道:“幾位都是飯量大的,別吝惜銀錢?!?/br> 薛青昊點點頭,快步跟了出去。 壯漢見薛青昊步伐矯健,知道是練過的,一時興起,抬手拍在他肩頭,薛青昊不防備,腳下趔趄兩步,卻勉力站住了。 壯漢贊道:“下盤功夫挺扎實,練了幾年了?!?/br> 薛青昊紅著臉答:“兩年半,到今年秋天就滿三年?!?/br> “不錯,不錯,”壯漢樂呵呵地說:“小小年紀能經(jīng)得我一拍,以后肯定有大造化?!?/br> 薛青昊笑道:“借秦大哥吉言,還望大哥多指點我?guī)渍小!?/br> 壯漢應(yīng)道:“你現(xiàn)在先把基本功練扎實了,要是以后有機會去京都,我倒是可以指點你幾手?!?/br> 其余侍衛(wèi)道:“嚴兄弟趕緊拜了師傅,這位秦兄在京都可是有名的能干。” 薛青昊立馬要拜,被壯漢拉住了,“現(xiàn)在為時還早,等以后真教了你東西再說。” 薛青昊點點頭,又道:“我jiejie姓嚴,我姓薛,以后諸位哥哥叫我薛小弟就成,”簡短地介紹了家里情況。 經(jīng)過這番,眾人熟悉了不少,到了酒樓也不客氣,各人挑著自己喜歡的菜點,另外要了四盤rou包子。 薛青昊又給嚴清怡要了四道菜,吩咐伙計做好之后送到家里去。 一眾人正吃著,忽聽旁邊有人道:“欸,薛兄弟,你今兒沒學(xué)武?” 薛青昊回頭一瞧,來人穿著緋色團花直綴,手里執(zhí)一柄折扇,豈不正是李實? 忙笑道:“我姐回來了,請幾位哥哥吃頓便飯,李大哥不嫌棄的話,請一道坐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