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xiàn)在卻不想提了。

    祁紅突然的造訪，讓一家人都陷入奇怪的氛圍里。

    楚昭昭洗了杯子出來， 發(fā)現(xiàn)楚明明扒拉著門框，正看著外面。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來，說：“jiejie，是上次那個哥哥嗎？”

    “你起床了？”楚昭昭回頭看她， 正好手邊的開水壺在冒氣，“要不要喝點水？”

    楚明明嘴角微垂， 沒有說話， 楚昭昭便將剛剛給祁紅倒水的杯子洗了， 重新倒了一杯熱水給楚明明， 她接過后，吹了一口氣， 看著煙霧繚繞的杯子， 說：“jiejie， 我不喜歡那個阿姨?！?/br>
    楚昭昭洗著毛巾的手微頓了下， 自來水嘩啦啦地流過，擾亂了安靜地空氣。

    楚mama的情緒也不好，慢慢往外走去，說：“城里女人就是漂亮哦， 臉上都沒有什么皺紋，我的臉就像老樹皮。”

    “才不是。”楚明明抱著楚mama的腰，“mama你最漂亮了?！?/br>
    她又看了楚昭昭一眼，“jiejie第二漂亮?！?/br>
    “行了?！背颜掩s著她們出去，“我打掃廚房，你們打掃客廳去?！?/br>
    *

    在家里吃了晚飯，楚昭昭坐了個鄰居的順風車回去。

    鄰居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哥，從這里還是農(nóng)田開始，一家人就住在這里了。路上，他問：“今天你們家來客人了啊？”

    這一棟就住了六七戶人家，還有幾套房子空著，所以他輕易地打聽一下就知道了今天那輛豪車是誰家的客人。

    楚昭昭只是點頭，并且“嗯”了一聲。

    鄰居大哥薅了一把并不多的頭發(fā)，說：“什么時候認識的這么有錢的朋友，啥時候把咱們家這片給開發(fā)了，我們就變成了拆遷代了哈哈哈哈?！?/br>
    楚昭昭有些心不在焉地說：“不是什么朋友，是工作上的一些事情。而且……人家也不是搞房地產(chǎn)開發(fā)的?！?/br>
    鄰居大哥看出楚昭昭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便不再說話，給她打開了電臺聽主持人逗趣兒。

    第二天中午十二點，楚昭昭接到一個電話，說她租的房子可以入住了。

    房子是表姐幫她找的，完全沒讓她cao心，連租金都幫她先墊付著，所以楚昭昭一時就把這事兒給忘了。這時候接到電話，她只能請一下午的假回去搬家。

    她去請假的時候，人事根本沒問她原因，直接批了假，倒是阿綠問她需要幫忙不，楚昭昭說不用，阿綠也沒多問，他想著這事兒肯定有穆際云搞定。

    但實際，楚昭昭根本沒告訴穆際云。

    一開始是忘了提，而現(xiàn)在，她不知什么事情膈應在心里，就不想去說這件事。

    楚昭昭的東西不多，但許多才買的小家具她舍不得扔，所以昨天就約了搬家公司。

    下午四點，楚昭昭把東西打包好后，搬家公司的人就上門了。

    來的是兩個大個子男人，他們掃了一眼楚昭昭的東西，又拿出手機看了看楚昭昭的地址，說道：“你這個是老小區(qū)，沒有電梯，我們要加收兩百塊錢的，還有服務費，一個人是一百，你這邊來了兩個人，要加一百，我算算……”

    另一個人說：“一共七百二，你微信再給我三百就行?！?/br>
    “什么七百二？你們怎么這樣？”楚昭昭拿出手機，找到付款代碼，“我已經(jīng)付款了，根本沒有你們說的這些東西?！?/br>
    “說了是附加費啊?！蹦莻€男人說，“你事先也沒說你這里沒有電梯啊，這么多東西，這么高的樓層，我們當然要加附加費。”

    “可是你們的服務條款里沒有寫。”楚昭昭直接把頁面找出來了，“你們寫的清清楚楚，套餐費用全包了。”

    “下面不是說了，解釋權歸本公司所有嘛?！?/br>
    楚昭昭：“……”

    爭執(zhí)了半天，最后搬家公司的人說：“那你不搬唄，不過要把路費給我們?！?/br>
    楚昭昭在爭執(zhí)中已經(jīng)明白了，這兩人就是看她一個姑娘，想著能多訛點錢，現(xiàn)在她東西收拾好了了，如果不搬，又得全部拆開，然后還要再跟公司請假。

    到底楚昭昭還是給了錢，讓人把東西給她搬了。

    到新家時，天快黑了，為了不影響第二天上班，她草草收拾了床鋪和洗漱用品，洗了澡后便坐在床邊。

    出了一會兒神，楚昭昭拿著手機，給穆際云打了過去，卻只聽到關機的提示音。

    雖然知道他在回來的飛機上，但楚昭昭還是沒控制住情緒，把手機給扔到了一邊，倒頭就睡。

    但一躺下，她腦海里又會浮現(xiàn)昨天的場景。

    簡陋的小小客廳里，站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仿佛睥睨螻蟻一般看著她們。

    而她今天，卻因為幾百塊錢跟人爭執(zhí)了半天，最后還輸給對方，敗下陣來。

    一夜難眠。

    于此同時，燈火通明的穆家，穆際云剛到家，看到祁紅坐在客廳里，叫了她一生，沒得到回應，穆際云也不再說話，脫了外套就打算往房間里去。

    這時，祁紅在客廳里冷冷說道：“你外公出院了，你知道嗎？”

    穆際云說：“知道，太晚了，我明天去看他。”

    祁紅慢慢站了起來，“你要是不想又把他氣進醫(yī)院里，最近就老實點?！?/br>
    穆際云今天出差被合作方拖住耽誤了時間，回來飛機又延誤，原本下午就該到家，結果硬生生給拖到了現(xiàn)在，原本心里就煩躁，而祁紅這么一句帶著其他意味的話，讓穆際云生出一股無名火來。

    “我怎么不老實了？”穆際云皺著眉，問道。

    相比穆際云的煩躁，祁紅反而很平靜，“昨天你帶來的那個女孩，你是認真的嗎？”

    提到楚昭昭，穆際云眼里的煩躁頓時消失，仿佛一陣微風撫平了波瀾。

    穆際云遲遲沒有說話，祁紅開始慌了。

    其實她昨天去楚昭昭家里時，她與穆際云的博弈之前，她就已經(jīng)處于下風了。

    穆際云是她的兒子，她很了解他，也很懂他，所以當楚昭昭出現(xiàn)的那一刻，她就慌了，才會做出私下拜訪的事情來。

    “不然呢？”穆際云說，“你看我什么時候帶女人參加過家里正式宴會？”

    這就是祁紅慌張的原因，她看著穆際云，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你在開玩笑嗎？你知道那女孩兒什么出生嗎？”

    “什么出生？爸媽坐牢了？”穆際云不急不緩地說，“還是她爸媽做了什么不可見人的事情？”

    祁紅已經(jīng)無心與穆際云做這些口頭上的爭執(zhí)了，她說：“mama是個清潔工，父親是個木匠，家里還有個輟學的meimei，你真把她當灰姑娘了嗎？”

    “你調查她家里了？”穆際云的聲音逐漸冷了下來。

    祁紅避而不答，“你以前年輕不懂事，愛怎么玩我都不管，但是你現(xiàn)在年齡不小了，不能再隨意了?！?/br>
    穆際云看了她一眼，眼里帶著些不屑的笑意，便拎著衣服走了。

    “穆際云！”祁紅提高音量，試圖唬住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她到底配不配得上你！”

    穆際云腳步一頓，回頭說道：“媽，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可能承受不住，你要聽嗎？”

    祁紅看著他，冷冷道：“你想說什么？”

    “你要跟我扯家庭，對不起，我覺得我的家庭配不上她?！彼籼裘?，“你覺得呢，媽？”

    祁紅：“……”

    氣血上涌的一瞬間，祁紅的后背也開始發(fā)涼，陳年舊事的片段如火山噴發(fā)一般涌進腦海。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兒子居然會拿著這件事戳她心尖。

    “滾！”

    穆際云沒有絲毫的猶豫，轉身真的走了出去。

    祁紅愣了片刻，回神后倏地轉身，發(fā)現(xiàn)穆際云已經(jīng)走了出去。

    “你給我回來！”祁紅大喊，可那個人卻頭也不回地走了。

    *

    夜半三更的，楚昭昭肯定已經(jīng)睡了，所以穆際云也沒打算去打擾她，開著車四處閑逛。

    但不知不覺間，還是開到了楚昭昭樓下。

    整棟樓的燈都滅了，穆際云坐在車里，一層層地數(shù)上去又數(shù)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下車，點了根煙，慢慢走上了樓。

    一樓和二樓的感應燈都壞了，到了三樓，燈乍然亮起，穆際云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張舊凳子。

    他看了眼凳子，發(fā)現(xiàn)有點眼熟，好像是楚昭昭家里書桌前的凳子。

    “好好的凳子怎么不要了呢?！彼驼Z了一句，然后敲了敲楚昭昭的門。

    幾分鐘后，里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穆際云把那根凳子拿了上來，放在她家門口，然后下了樓。

    坐上了車，穆際云卻不知道該去哪里。

    他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在這里靜靜地坐著。

    穆際云拿出手機，想再給楚昭昭打個電話。他今天十點下飛機的時候就給她打了電話，但她似乎很疲憊，沒說幾句話就睡了。

    但穆際云只是看著手機，最終也沒在這深更半夜打過去。

    他脫了外套，松了領帶，就在這車里，坐到了天亮。

    當這棟樓里第一個穿著工作服的男人走出來后，穆際云也下了車，他隨手拿了一瓶礦泉水，在路邊漱了兩口水，才走了上去。

    估摸著平時楚昭昭還有十來分鐘才起床，于是穆際云便在門口等了十分鐘，才敲了門。

    兩分鐘后，一直沒人回應，反而是對門的一個老婆婆打開了門。

    “找人啊？”

    穆際云回頭，說是。

    老婆婆扶著眼鏡，說：“住對面的姑娘搬家了??！”

    看穆際云似乎不信的樣子，老婆婆便慢悠悠地走了出來了，還摸了一把鑰匙：“這房子要賣了，為了方便買家看房，放了一把鑰匙在我這兒，你瞅瞅。”

    說著，她便打開了對面的門。

    看著這幾乎搬空的房子，穆際云突然感覺，胸口也空空的。

    或許，一直都是空的，只是他自己以為充滿了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