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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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嬤嬤很快抓藥回來,姜婳親自在庭院里煎藥出來,阿大蹲在旁邊心疼的不行:“大奶奶,要不奴婢來吧?” 姜婳笑道:“不用,你守著吧?!?/br> 煎好藥后,姜婳端進(jìn)去讓桂嬤嬤給老太夫人服下,老太夫人昏昏沉沉,喝過藥又睡下,這藥劑要一天兩幅,晚上用過晚膳還需喝上一副,不過眼下還有別的事情忙碌,姜婳問過桂嬤嬤,得知這大宅院里一共一百二十一口人,染上瘟疫的有三十六人,姜婳都忍不住心驚,這短短幾日,又十來人被傳染上。 這三十六當(dāng)中有一個小郎中,剩余都是府上的丫鬟婆子,還有兩戶商販,都是當(dāng)初跟老太夫人身邊的管事接觸過的。這兩戶商販就占去十口,不過是普通的百姓人家,太醫(yī)不看中,也不怎么看顧,這兩戶人家很快染上瘟疫,每天也沒什么人照料,病情就加重,聽聞比老太夫人病的還重。 姜婳領(lǐng)著阿大和桂嬤嬤與另外兩個小丫鬟過去瞧過,兩家子擠在一個院落里,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十口人幾乎都躺著在,屋子里頭臭烘烘的,姜婳看著皺眉道:“桂嬤嬤,這樣肯定是不成的,院子里若病死人,病情就會加速惡化傳開,您且派上幾個人過來照顧著吧,按照我擬的單子上頭嚴(yán)格執(zhí)行。不過這院子是不能再住下去,挪到別的院子里去,這院里的家具被褥能燒的全搬到庭院里燒掉吧?!?/br> 桂嬤嬤是個很有行動力的人,當(dāng)下就找來十來個粗使婆子將這一屋子的病患搬到后面那座院子里,再把這邊房屋里的家具被褥甚的全部拖出來燒掉,屋子里頭也用藥水清洗一遍。 姜婳跟著挪到后面的院子里,已經(jīng)有好幾個丫鬟婆子和兩個小郎中在旁邊守著,姜婳把脈開藥,交給兩個小郎中去抓藥煎藥,方子上面?zhèn)€人的藥量也都寫的清清楚楚,兩位小郎中恭恭敬敬的告退抓藥。 如此一天轉(zhuǎn)下來,姜婳把三十六名病患全部照看一遍,按照兩家商販一般,病人身邊都遣人伺候著,這些人都是想活命的,不說盡心盡力照顧病人,可與病人同吃同住一個院子,越發(fā)小心謹(jǐn)慎的,絕對是嚴(yán)格按照姜婳擬的單子上。 等到晚上照顧著老太夫人用過晚上的湯藥,姜婳攜阿大在東園的廂房里歇下,她累著一天,把捂住口鼻的面罩摘下丟入火盆里,再泡過藥浴,阿大也是同樣,主仆兩人收拾妥當(dāng)在房桌前坐下用晚膳。就她們兩人,也沒那些規(guī)矩,姜婳讓阿大坐下一塊用膳,姜婳知曉必須吃飽才成,否則身子會受不住,病痛就容易入侵,她硬生生吃掉兩碗米飯,一碗紅燒rou,一碗雞皮酸筍湯,看的阿大目瞪口呆。 剩余的全被阿大吃光,主仆兩人倒頭歇下。 …… 尚書府里,孫氏聽聞姜婳已進(jìn)到宅子里,又暗暗后悔擔(dān)憂著,這萬一有個好歹的,阿屼還不得跟周家鬧翻?哎,她還是太魯莽些,那阿屼媳婦也是個能說會道的,生生把她給說動。晚膳時,周長林見老妻心不在焉的,問道:“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何事?” 孫氏不敢告知,忙道:“沒甚的?!庇謫柕溃骸袄蠣敚缃袷ド峡勺鱿聸Q定?那些流民和疫病該如何處置?” 周長林嘆口氣道:“皇上說再給太醫(yī)院三日時間,如果太醫(yī)院的那些太醫(yī)再沒有任何法子,只怕真的會隔開疫病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睂O氏也跟著幽幽嘆口氣,她有心事兒,晚上伺候老爺歇息都神思恍惚的,周長林一把捉住她的手,皺眉問道:“到底有什么事兒瞞著我?”他這位老妻在他還是個寒門子時就跟了她,心性單純,溫和醇厚,他對添香紅袖沒有太大的興趣,這些年都沒納妾,只守著老妻過了半輩子,她什么心思都露在臉上,這會兒也不例外。 孫氏忐忑道:“那我說出來,老爺不許責(zé)怪我。” “你說便是。” 孫氏低垂著頭道:“昨天阿屼媳婦求到我這里,想去北街的宅子幫著醫(yī)治疫病,我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今兒一早阿屼媳婦就進(jìn)去了?!?/br> 周長林勃然大怒,氣的重重把茶盞擱在手邊的案上,濺出不少茶水,“你這可真是糊涂!那可是阿屼的媳婦,若出個什么事兒,你讓我怎么跟阿屼交代?連著太醫(yī)們都素手無策,她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敢保證治好疫病?如何敢保證不染上疫???就憑著那樣兩張方子?” 孫氏難過道:“我,我見她很有信心的樣子,這才……” “婦人之見!”周長林氣急,“你可真是糊涂啊!”他對燕屼這位娘子說不上喜怒,卻實(shí)實(shí)在在想過若沒了她,燕屼或許就能夠娶玉珠的,他執(zhí)意讓玉珠嫁給燕屼,也不過是因?yàn)樾牡椎睦⒕?,這些年來…… 周長林思忖至此,嘆氣道:“罷了罷了,不管如何,這都是她的命,你也不必再自責(zé)?!碧热舭涞哪镒尤旧弦卟。且彩枪炙约?,怪不得旁人,反倒給了他機(jī)會。 …… 北街那座未掛牌匾的大宅子里,姜婳起早貪黑的忙著,除了給老太夫人治病,其余三十多名病患也需仔細(xì)照料著,轉(zhuǎn)眼兩日過去,患疫病嚴(yán)重些的都是昏迷不醒,好歹是沒在腹瀉,劉太醫(yī)得知后只是輕輕哼了聲,他可不覺得這是個好兆頭,而且那女郎中要逞強(qiáng),他就給她機(jī)會,宅中病患一律不管,落個清閑。 眨眼到第三日,老太夫人能清醒些時候,被桂嬤嬤扶著用些稀粥,用過又是昏昏欲睡,桂嬤嬤很是擔(dān)憂,問姜婳道:“姜大夫,老太夫人這怎么還沒精神?”她瞧著老太夫人的癥狀的確是好些的,可整日還是無精打采的,一睡就是一整天。 姜婳笑道:“嬤嬤不必?fù)?dān)心,老太夫人這已經(jīng)是好轉(zhuǎn)起來,用了三日藥,明兒一早就能清醒過來的,藥量也該減少起來,不出十日,老太夫人就能徹底好起來的!”其余十來個疫病嚴(yán)重的也都得到控制,三日為一個療程,明日早晨就能看到效果的。而且這三日,宅子里沒有任何人被染上疫病,之前可是一天有好幾個被傳染上。 翌日卯時,隔壁正房里頭突然傳來一陣激動的哭聲,把姜婳跟阿大都驚醒起來,阿大一臉驚懼的望著姜婳:“大,大奶奶,莫不是老太夫人已經(jīng)……” “快別胡說!”姜婳喝斥道,又低聲道:“只怕是老太夫人徹底轉(zhuǎn)醒,屋子里的婆子一時激動就哭了起來。趕緊起來伺候我穿衣梳洗吧,我也過去瞧瞧。” 穿戴整齊,姜婳帶著那純棉紗布做成的面罩子,隨阿大一塊過去隔壁的正房,丫鬟放行,她進(jìn)到內(nèi)間,見五連珠圓形羊角燈上燃著粗壯蠟燭,照的房間里面亮堂堂的,老太夫人正靠著個猩猩紅紅云龍捧蝠迎枕上,神色淡然,精神氣還不錯,不過身子肯定是還虛弱著的,姜婳福身,上前給老太夫人診脈,的的確確是好轉(zhuǎn)起來,她也徹底松口氣。 老太夫人已經(jīng)聽桂嬤嬤說過姜婳來歷,以為她就是尚書府孫夫人的家眷,也未曾多言,只真誠實(shí)意道了句謝謝。 姜婳福身,忙道:“不敢當(dāng)。” 老太夫人饑腸轆轆,桂嬤嬤吩咐廚房去做些清淡有營養(yǎng)的粥食,姜婳忙著在一旁寫今日的藥方,又懇求桂嬤嬤讓門口守著的禁衛(wèi)軍給宮里遞個信,說是疫病已經(jīng)得到有效控制。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啦,明天見! ☆、第77章 第77章 老太夫人靠在軟枕上, 溫聲跟桂嬤嬤交代著:“姜大夫說得對,這是大事兒,先讓禁衛(wèi)軍給宮里頭遞個信,省得皇上也焦急, 這瘟疫弄不好的話, 皇上怕是要撤掉太醫(yī)把流民和我們都封鎖起來, 到時可就沒人能遞信出去,只能由著我們自生自滅?!?/br> 桂嬤嬤也知事情輕重, 福身道:“老太夫人放心,奴才這就走上一趟?!彼屔邒咚藕蛑? 出門去尋禁衛(wèi)軍, 禁衛(wèi)軍就算顧忌老太夫人的身份也要進(jìn)來親自確認(rèn),見老太夫人醒著,精神不錯的模樣,其余幾個重患也都有所好轉(zhuǎn), 病情輕些的已經(jīng)能夠下地自理。 禁衛(wèi)軍瞠目結(jié)舌,原以為這一院子都要折進(jìn)去,前頭幾天每日都有人染病, 今日問過才知曉這三日都沒得人再染病, 這位女大夫當(dāng)真好本事, 那日來時, 他們還以為她想不開來送死的。 禁衛(wèi)軍立刻給宮里頭遞了信,說起來也巧,大臣們早朝時正在商討流民和瘟疫的事情, 圣上金口玉言說過今日疫病再無好轉(zhuǎn)就要把流民和染上疫病的趕出城外封鎖起來,任由他們聽天由命?;噬闲麃硖t(yī)問過,太醫(yī)也只是搖頭,道這次瘟疫驚險,而且太突然,等發(fā)現(xiàn)時候城外流民都好些被傳染上,根本救不回來。 帝王嘆口氣,正要宣旨下去,外頭傳來官宦的高聲呼喚:“皇上,禁衛(wèi)軍指揮使潘桓求見!” “潘桓進(jìn)殿!” 禁衛(wèi)軍指揮使潘桓著飛魚袍進(jìn)殿,他長的高大魁梧,濃眉俊目,精神抖擻,約莫三十左右的年紀(jì),進(jìn)入大殿撩起袍子行跪拜禮,帝王道:“藩愛卿此刻進(jìn)宮所謂何事?” 潘桓高聲道:“皇上,外城北街那處看押定國公老太夫人的宅子里,疫病已得到控制,三日前一位女郎中進(jìn)去幫著醫(yī)治疫病,這三日那座宅子里并未有任何人被傳染上疫病,今日一早,宅子里頭得病最重的老太夫人和另外幾位都已經(jīng)醒來,精神還算不錯,那位女郎中說不出十日,他們就能痊愈,到時候宅子里的人便可放行?!?/br> 帝王大喜過望,問道:“潘愛卿說的可都是當(dāng)真?” 潘恒道:“自然當(dāng)真,皇上可派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去宅子里頭查探的,那位女郎中還說,城外的流民依照她的法子和方子醫(yī)治,也都能夠痊愈起來?!?/br> 大殿中的周長林心里震動了下,暗道,阿屼的娘子不正是三日前求到老妻那兒進(jìn)到城北的宅子里,莫不是這位女郎中便是她?怕真的是她了,她竟真把患上疫病的老太夫人給治好了?連著院子里其他人都不曾感染上,這只怕是真本事的。 大殿里頭也議論紛紛起來,太醫(yī)院的幾位太醫(yī)吵不可開交:“這如何可能,連院使都沒法子醫(yī)治好疫病,怎么民間的一位女郎中就給醫(yī)治好?” “前幾日周大人不是遞了張藥方上來,不會真是那張藥方吧?” “胡鬧,簡直是胡鬧!” 潘恒哼了聲,也不擔(dān)心帝王責(zé)罰,不滿道:“怎么,這天下間就你們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就了不起?真那么有本事,如何連疫病都醫(yī)治不好?要我說,你們就是群井底之蛙!老子手下那些人可不會說謊,再者北街那宅子里還有個劉太醫(yī),他都親口承認(rèn)疫病得到控制,病人開始好轉(zhuǎn)起來,你們偏偏還不信,嘿,要我瞧,你們就是連個女郎中都不如?!?/br> 帝王咳了兩聲,也沒攔著潘恒訓(xùn)斥太醫(yī)院的這群,等到潘恒訓(xùn)完,帝王才道:“喬院使你帶兩名太醫(yī)親自去北街走一趟吧,到底是造福百姓的大事兒,馬虎不得,若那位女郎中真的有本事治好疫病,城外那些病人也都按照她的法子來吧?!?/br> 喬院使領(lǐng)旨,攜兩名太醫(yī)出宮,帝王問潘恒:“可知那位女郎中是什么身份?”潘恒道:“微臣也不知,是看守宅子的屬下過來給微臣遞的信,微臣立刻就進(jìn)宮稟告皇上了?!?/br> 等到退朝,帝王去御書房批閱奏折,宣潘恒過去御書房問話,周長林退出金鑾殿,抬頭看澄靜的天空,有無數(shù)朵白云飄過,悠遠(yuǎn),高高在上,觸不可及,他知女郎中的身份,無論如何都要稟告帝王一聲的,錯開腳步朝著御書房而去。御書房里頭,帝王正問著城外流民事宜,聽聞周長林求見,便請人進(jìn)來。 等著周長林進(jìn)御書房跪拜,帝王道:“愛卿平身,愛卿過來可是有什么事情?”今日太子也在御書房,朝中大臣都只知太子回宮,卻甚少見到太子的面,聽說是這三年在外頭過的辛苦,帝王與皇后心疼,由他留在宮里修養(yǎng)些時日,今日帝王特意叫太子過來說話的,此刻那俊美的少年半靠在隔扇后的榻上,捧著一卷書閱著。 周長林緩緩道:“臣的確有事情要稟告,如果臣估摸的不錯,那位女郎中的身份臣應(yīng)當(dāng)是知曉的。” 這話一出,連潘恒都立在一側(cè)豎起耳朵聽起來,周長林開口把三日前姜婳求到孫氏那兒的事情說一遍,帝王道:“愛卿的意思是,這次去北街宅子幫著醫(yī)治的女郎中正是前段日子遞方子進(jìn)宮的燕家娘子?” 周長林微微點(diǎn)頭,“正是這位娘子?!?/br> 帝王輕笑起來:“燕屼的娘子倒也是個有趣的,性子不是很沉穩(wěn),卻膽大心細(xì),有一片仁心仁術(shù),怕人說她攀富貴,連身份都不肯道出?!?/br> “周大人,這位燕家娘子可是前些日子京城的狀元郎娘子?”隔扇后傳來朗朗少年音,幾人抬頭望去,見到一位穿著月牙色五幅棒壽團(tuán)花的玉綢袍子的少年走出來,少年身量頎長,金簪玉冠束發(fā),面容俊美,神采秀澈,嘴角噙笑,好一位翩翩美少年。 周長林行禮道:“微臣見過太子殿下?!鳖D了下又道:“那位女郎中的確是狀元郎的娘子,莫不是太子殿下也曾見過這位狀元郎的娘子?” 趙煜似笑非笑,“自然聽聞過,這京城眾人沒聽過狀元郎娘子的是少數(shù)吧,畢竟她才進(jìn)京那日就遭遇護(hù)國公陶丞相孫女的刁難,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帝王聞言,臉色微暗,這位陶若珺年紀(jì)與阿煜相當(dāng),兩人自幼認(rèn)識,小時候的陶若珺冰雪聰明,嬌憨可愛,與太子兩小無猜,平日還喚太子一聲太子哥哥,他見兩人感情深厚,想著等著兩人都大些把親事定下來,陶若珺做太子妃,到以后太子登位,陶若珺做母儀天下的皇后儀容品行也都是夠格的,哪里想到孩子們漸漸長大,性子卻與小時天壤之別。 一位丞相孫女,他親封的縣君,竟在路上為難狀元郎的娘子,可真是德行敗壞! 周長林啞然,那事情他也聽聞過,也覺得陶縣君過分些。 大臣們該稟的事情稟完,該商討的事情也都商討完畢,御書房只余帝王與太子殿下,帝王喊趙煜在他身側(cè)的榻上坐下,溫聲道:“朕知阿煜的性子,斷然不會因?yàn)槟屈c(diǎn)事情提到狀元郎娘子的,不若跟朕說說,你與這位狀元郎娘子有何淵源?” 帝王的確有顆七竅玲瓏心,又心懷天下,當(dāng)今大魏朝有這樣的帝王實(shí)乃三生有幸。 趙煜低嘆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瞞不過父皇,兒臣才回宮時只同父皇講這三年的苦頭和被追殺的事情,可是當(dāng)初在蘇州傷勢慘重,暈倒在路邊,是這位狀元郎的娘子路過把我救下,若不是這位狀元郎娘子,兒臣當(dāng)初怕已經(jīng)一命嗚呼,就連這次回京也是偷偷混進(jìn)姜家來京的船舶和輜車,才僥幸躲過層層追查來到京城?!?/br> 帝王一臉陰冷,久久不語,只聽見趙煜又道:“父皇,兒臣不想給姜家惹來麻煩,姜家乃商戶,燕屼如今也不過水部郎中,勢力太淺,抵不過那些暗處的人,遂請父皇不必給狀元郎娘子太過的榮耀,偷偷送些賞賜去就行。等著有朝一日,燕大人能夠給他的娘子真正的遮風(fēng)擋雨,父皇再論功行賞?!贬t(yī)治好這樣的疫病,冊封個縣君都是沒有問題的,只不過實(shí)在太打眼,恐惹人嫉妒,反倒害了她。 這事情其實(shí)瞞不住,姜婳如今治好病患的藥方和前些日子周長林呈上去的一模一樣,太醫(yī)院的人那么精明,豈會看不明白?不過只要皇上約束他們,他們也不敢亂傳就是。 “阿煜,這幾年委屈你了?!钡弁趺嫒莼逎谶@高高的皇位上又如何,他差點(diǎn)連兒子都保不住,當(dāng)年他與皇后的第一個兒子更是遭人暗算,早早夭折,反倒是不如普通的貧民家庭,沒有爭斗,沒有這些齷蹉與不堪。 …… 姜婳在宅中等來太醫(yī)院的院使,這次來的院使和太醫(yī)規(guī)規(guī)矩矩,不敢眼高于頂,院使大人看過病例,再親自進(jìn)屋給老太夫人診脈,脈象只是虛弱,的確是好起來的,疫病被治愈。院使診脈時,老太夫人的表情就淡淡的,診完才問:“院使大人,老婆子我的病可好起來?” 院使大人抹抹額上虛汗,恭敬道:“老太夫人,您的疫病差不多好起來,再喝上幾天湯藥便能痊愈?!?/br> 老太夫人捧著個翠綠的梅子青茶盞輕抿了口,淡聲道:“幸好老婆子命大?!眲e的也不肯多說,她就算在宅子里,外頭的事情可都是知道的,連著姜婳的身份都清清楚楚,做了一輩子的國公府的老太夫人,若是連這點(diǎn)本事都沒得,早就死過不知幾回。 院使大人額頭上虛汗多起來,忙道:“是老太夫人命大。” 老太夫人輕哼一聲,把茶盞擱在手邊的青鸞牡丹團(tuán)刻紫檀木小茶幾上,不輕不重,發(fā)出砰的一聲,“成了,你也趕緊帶著方子還有這位女大夫?qū)懙膯巫踊貙m給圣上復(fù)命吧,早早的把城外的流民都治好,也算功德一件?!?/br> 院使大人連連應(yīng)是,拿著東西轉(zhuǎn)身告退,也不敢托大,連著女郎中都沒好意思見,只想著趕緊回宮把差事辦妥當(dāng)。 如此這般,轉(zhuǎn)眼過去半月,北街宅子里三十多名疫病患者全部痊愈,姜婳又仔細(xì)的囑咐他們,“各位回去后也要小心照料著,房屋各處清理干凈,用草藥煙熏,湯藥還要喝上幾日,基本就沒有大問題了。” 等到北街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離開,姜婳去見老太夫人最后一面,老太夫人的性子冷淡,與姜婳說上兩句讓她離開。 回到燕府,姜婳早讓阿大給齊mama遞過信,一早在后門處迎著她們,把其余丫鬟婆子也攆走,怕撞見主子回來,等著見到主子,齊mama可算松口氣,眼眶泛紅,“大奶奶,您可算是回來,可嚇?biāo)览吓?,往日可莫要如此?!?/br> 姜婳心底嘆息,她也不想,往后可千萬不要再出這樣的事情,她是寧愿平平安安的。 回到東院正房,珍珠在炭盆里燃艾草,非要姜婳從頭上跨過去,去掉身上的晦氣,往后平平安安,一切順當(dāng)。姜婳依言照做,跨火盆進(jìn)屋梳洗,帶的面罩子,身上穿的衣物,帶的包袱,還有阿大的幾套換洗衣裳全都一塊丟進(jìn)炭盆里燒個干凈。 早知道主子要回,齊mama讓廚房準(zhǔn)備不少吃食,等到主子梳洗干凈,換上一身綢緞衣袍,坐在妝奩前由著丫鬟給她絞發(fā),她自個對著銅鏡里的芙蓉面仔細(xì)端詳著,皮膚嫩的跟塊白豆腐一般,水潤潤的,這大半月雖忙碌,可她吃飯多,面頰長了些rou,紅潤不少,氣色也好起來。 她很滿意銅鏡里的容貌,打開妝奩盒取出一個白玉小瓷瓶出來,打開小玉蓋,從里頭挖出一指頭的桃花面脂出來,擱手掌心里細(xì)細(xì)的揉開涂抹在面上,又把剩余的在手背手臂上涂抹開來,聞起來清香淡淡。 收拾妥當(dāng),丫鬟們魚貫般端著飯菜入內(nèi),參須燉雞湯,香烹狍脊,山珍蕨菜,素炒鱔絲,海參小米粥,兩道素菜并兩個涼拌菜,一碟子甜糯香芋餅和一碟子蒸糕,實(shí)在豐盛的很,齊mama站在旁邊輕聲道:“這狍脊還是昨日出門碰見賣野味的,把著整頭狍子都買回來,其余部位不夠鮮嫩,只取狍脊來烹制,酥爛味醇,大奶奶嘗嘗看?!?/br> 姜婳嘗了口,味道酥爛汁濃,滿口生香,吞掉口中狍rou,她笑道:“這段日子有勞齊mama了?!?/br> 齊mama嘆口氣:“大奶奶這次可把奴才們嚇得夠嗆,太太那邊都來過兩三次,想找您說話,奴才們只能道您還在病中,怕過了病氣,好在太太沒懷疑什么,往后大奶奶可不能這樣魯莽行事的,還有這事兒萬一給姑爺知道,當(dāng)真是……” “齊mama不用擔(dān)心。”姜婳笑道:“這事兒我親自同他說。”這事情肯定瞞不住他的,倒不如老老實(shí)實(shí)告訴他。 一桌子的菜,姜婳也沒吃完,剩余的都賞給下頭的丫鬟婆子們,齊mama又對外宣稱,大奶奶的病好的差不多,明天就能起身處理庶務(wù)的。用過飯食,姜婳回床榻上歇息,這一睡可真是昏天地暗,醒來暮色暗沉,姜婳睡的呆呆的,靠在軟枕上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知曉已離開北街的宅子回到家中。 齊mama輕手輕腳進(jìn)來,“大奶奶可起來了?周府的夫人到訪。” 姜婳直起身子,暗暗驚訝,孫夫人這會兒來府中做什么?喊丫鬟進(jìn)來替她穿好衣裳,姜婳出門見客,這次跟著孫夫人來的還有幾個面容嚴(yán)肅的老嬤嬤,一言一行都工工整整,極有規(guī)矩,連著大戶人家的嬤嬤都做不到如此,姜婳不由在心里頭猜測幾位嬤嬤的來歷。 珍珠領(lǐng)著孫氏和幾位嬤嬤進(jìn)偏廳待客,孫氏欲言又止,姜婳揮手屏退丫鬟婆子們,輕聲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孫氏見下人們都退下去,松口氣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你醫(yī)治疫病的事情雖想瞞著身份,可是總歸瞞不到上頭,皇上已經(jīng)知曉你的功勞,又道你年紀(jì)輕輕,怕功勞太高引人眼紅,就說等著往后一并的行功論賞,如今只能先瞞著外頭給你些賞賜。身后幾位都是宮里出來的嬤嬤,來給你送東西和口諭的?!?/br> 難怪個個嬤嬤手上都捧著幾個匣子。 姜婳跪下領(lǐng)旨,嬤嬤道出口諭,無非是贊她品行高貴,溫和淳厚,仁心仁術(shù),特賞賜金銀財寶一大堆,金子就有一小匣子,各色玉石寶石首飾,還有些珍貴的文房四寶,都擺在偏廳的方桌上,姜婳謝過皇上恩典才起身,幾位嬤嬤才退下。 孫氏又拉著姜婳夸獎一通,這才笑道:“時辰不早了,我也早些回府的。” 孫氏跟幾位嬤嬤離開,姜婳坐在太師椅上見方桌上精美的匣子隱有流光暗動,果然是宮里頭的好東西,連著匣子都精致的不成,她喊齊mama與珍珠進(jìn)來,指了指匣子道:“這些都是皇帝賞賜的,你們給檢查檢查記到單子上擱庫房里頭去吧。”從宮里出來的東西可都是帶著官印的,輕易不能帶出去,省的惹麻煩。 珍珠和齊mama給嚇一跳,忙問怎么回事,姜婳道:“還不是治好瘟疫,皇上知曉給的賞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