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既然要正式成為驅(qū)魔師,就要去教團的總部報道啊,你應該知道總部的位置吧?” “什么叫應該知道??!完全不知道??!” “唔,不管了,總之你醒來之后就趕緊出發(fā)吧?!?/br> “醒來之后?什么意思?” 還沒等亞連反應過來,腦門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下。 “撲通——” 他干凈利落地躺了下去。 “沒辦法,我就是討厭那個地方啊?!?/br> 將剛剛作案用的錘子扔到地上,庫洛斯整了整衣服,打開門走了出去。 “剩下的,可要靠你自己了?!?/br> 為了埋葬不詳?shù)臇|西,而從黑暗中降生于此。 屬于亞連·沃克的驅(qū)魔師旅途,現(xiàn)在正要剛剛開始。 第18章 menu.018 櫻花餅 尸魂界,是個寧靜而古老的地方,似水的時光在這里流淌得特別緩慢,緩慢得近乎凝固的永恒。 安土桃山,江戶年間,再至平成時代,人世間已浮云掠過數(shù)百年,而落在這里,卻如石沉大海,連半點漣漪都不曾掀起。 散步、修煉、公務、休憩,似乎每一天都是循環(huán)往復,毫無變化的。就像陷入了一個無止境的輪回之中,闔上雙目等來的明日,與睜開雙眼回憶的昨日,兩相比較,近乎沒有差別。 又或許是有差別的,外邊的世界從未停止過自己的變化,有時春和景明,而后闌風伏雨,又見金風玉露,轉(zhuǎn)眼千里冰封。 說起來,不過是與他同樣乏味的周而復始。 夜色有些灰蒙,但月色依然清澈如水,躍過庭院的高墻照到身邊來,朽木白哉無心瞥了一眼窗外,才覺出些不同來。 “這是……” 院落里的櫻花竟在他毫無覺察的時候已經(jīng)開得蔚為繁盛,前些年還是稀薄如霧的微粉色,不知從何時起,已如花海般壯闊了。 “要是緋真能看見就好了。” 心里不知怎的會這么想。 櫻花的確會讓人明白很多東西,就像現(xiàn)在,朽木白哉忽然明白了,他至今都還未接受這個世界。 這個沒有緋真的世界。 走出屋外,月光灑滿了庭院,黛粉的花瓣在微風的撫弄下緩緩飄落,有幾片繞在他的脖頸間,呼吸間都彌漫著淡淡的清香。 緋真生前所植的櫻花樹,今已如雪如霞。 一時之間沒有了睡意,朽木白哉索性披上羽織,如往常一樣推開院門,獨自行走在寂靜的街上。 路邊的花木沙石皆吐納著乍暖還寒的氣息,像極了五十年前緋真離去的那個清晨,只是手心的溫度沒有那般冰冷。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了不知道多久,朽木白哉忽然感覺到落在臉上的點滴冰涼,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竟下起了雨。 月光不知從何時開始隱匿,天空淅淅瀝瀝地飄著小雨,濕漉漉的街道上滿是泥濘,他低頭看了一眼羽織的潔白下擺,然后張望著能夠避一避雨的地方。 “那里是?” 一片木灰色矮樓中間,一間燈火通明的小店顯得十分醒目,往前多走幾步,才發(fā)現(xiàn)那門扉上還繪著黑貓的圖案,其上還懸掛著一個木紋淺淡的木制招牌。 ——「貓屋餐廳」。 瀞靈廷里何時開了這樣的一家店鋪? 他站在門牌下仔細端詳了片刻,才發(fā)覺這只貓的模樣,有些像是夜一那個家伙。 朽木白哉不禁想到了許久未見的老友。 他握著耀金色的門把,輕輕轉(zhuǎn)動。 “叮當——”清脆的鈴鐺聲響起,溫黃色的光亮和彌漫著盈香的空氣撲面而來。 “歡迎光臨!”從里邊傳來了少女的聲音,“客人需要點餐嗎?” 餐廳里的面積不是很大,裝潢與瀞靈廷常見的老式飯館不太一樣,倒像是近些年現(xiàn)世的風格。店內(nèi)并非是用燭火,而是用柔和的燈光來照明,因此少了幾絲煙灰味。 店內(nèi)聚聚散散地坐著幾桌客人,朽木白哉隨意在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然后剛剛那個招呼他的女生拿著一本菜單走了過來。 “這是菜單,請慢慢看,我一會回來為您點餐?!?/br> “謝謝。”他很有禮貌地說道。 與菜單一同放在桌子上的,還有一杯透著些清涼的水,朽木白哉拿起來抿了一口,里面或許是加了某種植物的汁液吧,有著些許酸甜的氣息。 “這字……” 菜單上密密麻麻的菜名都是一筆一劃寫下來的,雖然略顯紛雜,但毫不凌亂。上面的字體清新飄逸,優(yōu)雅靈動,又不失一絲少女的俏皮,令人賞心悅目。 常言道,字如其人。朽木白哉除茶道與劍道外,偶爾也會臨摹一番字帖,自然知道要練出這樣的好字要花多少工夫,看見這份菜單,不由得對這家店鋪心生了一些好感。 不過話說回來,要點些什么好呢? 已經(jīng)是晚上,稍稍滿足一下口腹之欲即可,因此油膩與主食之類的料理都被排除在外。他直接翻到了后面有關(guān)小食與點心的篇目,剛沒看幾眼,就在一頁上瞧見了一個名字。 “「櫻餅」?”那熟悉的稱呼,讓朽木白哉不由得怔住了。 “客人,請問您想好要點什么了嗎?” “嗯,麻煩給我來一份櫻餅?!彼钢藛紊系囊惶幷f著。 “好的!”少女歡快地回應道。 櫻花,總是會綻放的。 不論是往前數(shù)百年,還是往后數(shù)百年,瀞靈廷的櫻花一向開得很燦爛。 靈狩川的沿岸隨著時令化作了桃紅色的世界,河流的清麗讓景致更添一份風光,天氣晴朗時,無論是孩童,情侶,或是老者,都在櫻花的拱道下漫步著。 朽木白哉自然也不例外。 那時他牽著朽木緋真的手走在河岸邊上,清風拂過,絢麗迤邐的櫻色花瓣如雨般落下,又如輕云飄落在河間的小船上,那平滑如鏡的水面明澈地摹下天空的倒影。 身旁伊人的笑靨與爛漫櫻花的美景交相輝映,至今仍是他難以忘懷的景色。 后來,緋真染了重病,出不得遠門,更看不了櫻花,朽木白哉便在朽木家的院落里移了些櫻花樹的幼苗回來,還與緋真親手把它們種下。 距今,已五十余載。 那時的她面色蒼白地躺在病榻上,握住他的手,望著窗外尚且稚嫩的櫻花樹,語氣虛弱,言語間卻帶著些綺麗的希望,眼里更是藏不住的喜歡。 她說,等她病好了,她會將meimei找回來,那時候和她一起看著櫻花盛開。 她還說,等來年院子里的櫻花開了,她想親手做一些「櫻餅」給他嘗嘗。 而如今,窗前的櫻花已開至荼蘼,那些希望卻已如渺茫的白水,寸著零落的枯荷殘蓼。 “讓您久等了!這是您點的「櫻餅」!”幸平純將點心端了上來,“請慢用!” “嗯?!?/br> 用道明寺粉、櫻花粉以及糯米做成的和菓子透著淡淡的粉紅色,在青黃色的櫻葉包裹下,溫柔地蜷在盤內(nèi),有一種看得見的芬芳。 櫻花的香氣一向是很清淡的,淡的幾乎無法讓人察覺,硬說起來,談不上香氣,只是一種非常恬淡的氣息,就像靈狩川上風劃過的水痕。 但這份櫻餅里不知道是加入了何種的櫻花,其中的花香更甚以往。 無論何時也不忘貴族的禮儀,朽木白哉用白皙的手指輕輕拈起一塊,那粉嫩的外皮,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壓破。 而送入口中,首先感受到的是道明寺粉的顆粒感與糯米粉的甜糯感,腌漬櫻葉在其上留下的鹽分恰如其分,與內(nèi)里香甜的豆沙餡相得益彰。 “很不錯……” 即使是不怎么喜歡吃甜食的朽木白哉,也不得不發(fā)出這樣承認道。 稍稍一咀嚼,糯米團便綿軟地化開,但又不像是那種毫無個性的軟,看起來軟軟糯糯的櫻餅還保留著彈性與嚼勁,不過一點都不彈牙,即使吞咽下去,嘴中都還殘留著淺淡的櫻花香氣。 就像是整個春天都沁潤在了口中。 “這就是緋真說要做給我的櫻餅……” 他看著盤中最后一枚櫻餅,卻怎么也舍不得下口。 「櫻花七日」。 這是世間的一句民諺。 大意是講,櫻花從淡然盛放,到開至嫣然,只有短短的七日時光。 不論它是雍容或淡雅,清新或繁華,都只能應著這天道倫常,如這世間萬物,化為塵土。 恍惚間,朽木白哉仿佛又看見了那個溫婉的女子。 素白色的衣袍,襟擺上粉紅色的花紋蔓延至腰際,像是不經(jīng)意間暈染的丹青,一雙眼眸如緋色的天空般寧靜。 “緋真……” 朽木白哉凝視著那安寧的容顏,忍不住喚著眼前人的名字。 朝朝暮暮,長相廝守,休戚與共,耳鬢廝磨。 那為他帶來此生最大的幸福,卻如櫻花般轉(zhuǎn)瞬即逝,是即使他竭盡全力也無法追回的絕色。 日行晝夜,月行圓缺,年行四季,而自從緋真離去之后,他的人生卻停在了原地,止步不前。 “或許余生都會是這樣吧?!?/br>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這樣的事情,飽讀詩書的他自然能懂。若是朽木緋真尚在,定不想看見他這副毫無生趣的模樣。 只是做不到。 他的心,早已隨之一起,磨滅在了晃蕩的光陰里。 他習以為常,就如這過往的五十年一樣。 “客人,請問味道怎么樣?”在結(jié)賬的時候,幸平純用有些期待的語氣問道。 日式的和菓子,她之前有學過一些,不過做的不多,因此對味道沒有那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