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jié)
“然后夏目君幫了它是嗎?”幸平純笑著問道。 “哎?”被打斷的斑反問道,“你怎么知道?” “因為,這就是夏目君的風格啊~” 不論是人類還是妖怪,都能一視同仁地溫柔對待,夏目貴志,就是這樣的人吧。 幸平純彎著眉眼,沖著夏目貴志笑著,卻見剛剛還有些瑟瑟的小男生,這時的心情似乎安定了不少,正忽閃著眼睛四處打量著。 “嗯……”斑點了點頭,言簡意賅地說道,“總之呢,夏目收到了它的回報,就變成這樣子啦。” 真是的,它明明有強調(diào)過讓那只妖怪不要做多余的事情,結(jié)果還是成了這副模樣啊。 “所以說夏目君是被那只妖怪施加了法術(shù)咯?”幸平純沉思片刻,“晴明大人正在店里呢,請他幫忙一下,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晴明大人在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即使是趾高氣昂到目空一切的貓咪,也會在晴明的后邊加上大人二字,“快去找他吧!” 第165章 menu.165 魚凍拌飯(下) “這是夏目?” 安倍晴明常年高速運轉(zhuǎn)的大腦忽然就當機了, 因為在他面前的, 分明就是一只睜大著眼睛,天真無辜的小糯米團子。 唔……不對, 仔細看的話, 的確跟夏目君有些像呢。 “是這樣的……”幸平純將之前所知的一切和盤托出,才又問道, “晴明大人, 這有什么解開的辦法嗎?” 聽完之后,安坐于座位之上品嘗著梅子茶泡飯的安倍晴明沉默了片刻,注視著小糯米團子那微淺的茶色眼眸陷入沉思。他寬大的白袖清掃過桌面, 似是在考量著什么,然后遺憾地搖了搖頭, “抱歉, 恕我無能為力。” “嗯?連晴明大人也辦不到嗎?” 安倍晴明這四個字在大家眼中幾乎等同于無所不能,在聽到這出乎意料的回答之后,幸平純這樣問道。 “假如這是詛咒或者單純的咒術(shù)的話, 那只需要解開這咒就可以了?!毖炙O下的咒術(shù),除非品階高至八岐大蛇那種地步,否則對于安倍晴明來說都形同虛設。他放下竹箸,頓了頓, 嗓音溫和而淡然,“可這并不是那樣簡單的事情?!?/br> “哦?”斑瞇起了眼睛,“那是怎么回事呢?” “那名為日月食的妖怪,并不是對夏目施加了什么, 相反,他是從夏目的身上取走了一些東西,比如……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br> “從我身上取走了東西……”夏目貴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提問道,“所以,要把它找回來嗎?” “是的?!卑脖肚缑鞔藭r看向小夏目的目光卻變得認真了一點,“夏目還是這么聰明啊?!?/br> 在夏目返老還童之后,盡管初見時能察覺到他身上孩童時的天真稚嫩,但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大人都難有的鎮(zhèn)靜與成熟,卻讓安倍晴明在心中微微嘆了一聲。 兒時便這么聰慧,想必一直以來過得很辛苦吧。 安倍晴明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白狐之子」這樣的名諱,對旁人來說既是敬畏,也是恐懼,直到他的的確確掌握了足夠的能力,那些流言蜚語才在悄無聲息中暗自熄滅。又或許,那些明里暗里的中傷從未消逝,只是潛藏入了更深的底淵。 “可惡啊,誰知道那只蠢妖怪跑到哪里去了!”斑不忿地用力跺了跺腳,仿佛招惹它的是這無辜的地板一樣。 “嗯……如果還記得那妖怪的模樣,不妨試試這個吧?!卑脖肚缑鲝膽阎羞f出一只以咒符折成的千紙鶴,明明無風,那紙鶴卻顫顫巍巍地揚空浮了起來,“它會指引你的?!?/br> 斑一把揪住紙鶴的尾巴,看得幸平純都擔心它的手稍重一點就會將紙鶴捏碎,“就跟著它就行了是吧?那我先去了!” “等等……你……”夏目貴志徒勞地揮了揮手,卻只能看到斑的背影急匆匆地消失在了門外,“跑得好快啊……” “他一定是想讓夏目早點恢復吧?!毙移郊冚p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這樣子的嗎?”夏目貴志低了低頭,剛想開口問些什么,肚子卻打岔似的叫了起來。 “咕——” “呃……” 還沒等夏目貴志開口,幸平純先笑著問道:“夏目餓了嗎?” “有一點……” “我跟小狐待會兒打算吃「魚凍拌飯」,你要不要一起???” “魚凍拌飯……” 在夏目貴志的記憶中,他還是第一次涉足這里,但聽到幸平純口中所說的魚凍拌飯的時候,他卻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心里也不知為何地雀躍起來,仿佛在期盼些什么。 是在……期待魚凍拌飯嗎?好像又不是這樣,他感知著自己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才終于想明白這件事情。 他并非是因為接下來的料理是魚凍拌飯而感覺開心,而是因為那是眼前的少女親手烹飪的,光是這樣想著,心情就會變得好起來。 “小狐你就幫忙照看一下夏目君吧?!毙移郊冝D(zhuǎn)頭對小狐貍叮囑著。 “好的!”小狐貍立即應道,一直以來都是夏目貴志對他頗有照顧,這時卻是反過來了。 魚湯靜置一夜,自然便凝結(jié)成琥珀色的魚凍,其狀若布丁,鮮嫩滑美,不論是下飯還是下粥都是極好的。不過這樣的料理未免太過簡陋,也就不在貓屋的菜單上出現(xiàn),僅是幸平純與小狐貍私自享用的樂趣。 用作魚凍的魚要選膠質(zhì)較多的類型,若是淡水魚,常見的鯽魚、鯉魚,又或是名貴一些的桂魚都是不錯的選擇,當然,用一堆小雜魚來熬燉亦無不可。但在日本,雖說魚類眾多,但淡水魚反而比海魚少見,因此幸平純昨日用的是一條多寶魚。 扁平灰褐,其貌不揚,比起魚類更像是ufo的多寶魚,即使不是外貌協(xié)會的一員,初見時也會覺得很是嫌棄吧,但那可口滑嫩的rou質(zhì),卻能讓你在瞬間忘卻對它的不滿。而在做成魚凍之后,這唯一的缺點便可以忽略了。 “嗯,舀飯吧。” 如果是從前的夏目君的話,當然是要用大碗,現(xiàn)在的話……幸平純想了想,從碗柜里取下三只藍白相間的小碗。 小菜與味噌湯都是之前早已準備好的,與客人所享用的相同,掀開鍋蓋,米香四溢,水汽慢慢氤氳向上。幸平純用飯勺輕輕舀起一勺米飯置入碗中,右手再微微用力將米飯壓平,這其中的力度需恰到好處,既不讓米飯之間過于松散,也不緊密到結(jié)成一塊的地步,才方便接下來的cao作。 “再來是魚凍……” 就像為大人物鋪好紅毯一樣,萬事俱備之后才輪到魚凍的出場,再撒一點蔥花,滴幾滴香油,趁著魚凍在雪白的米飯間旖旎微醺的時刻,幸平純連忙將它們一同端了出去。 “小狐你在做什么呢?” “呃,我在給夏目大人換衣服呢!” 夏目貴志還穿著此前那件純白的襯衣,只是身體縮小之后,本來貼身的衣物瞬間就大上了好幾個尺碼,松松垮垮地罩在他的小身板上。因此小狐貍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找出了一件前些天幸平純給他買的衛(wèi)衣給夏目套上了。這件衛(wèi)衣比夏目自己的衣服要小上一些,可也仍然大了不少,看上去像是馬戲團的滑稽演員,不過倒是方便了許多,至少夏目走路的時候不會磕磕絆絆了。 “好了好了,該吃飯了,忙了一上午都該餓了吧?!毙移郊儗⑼肟耆挤藕弥笳泻舻?。 “嗯,來啦!” 熱氣喧騰甚囂一切的米飯上,之前蓋上的明晃晃亮悠悠的魚凍如同被掏空的礦山一樣,一點點從底部慢慢塌陷下去,鮮明的醬色浸潤在與之相及的每一粒米粒上,溫潤的魚湯香氣卻在不知不覺間悄悄散發(fā)出來。 “果然……看上去很好吃呢?!?/br> 作為小菜的醬蘿卜與豆腐味噌湯都遠在尋常餐廳的平均線以上,但重頭戲還在后邊,夏目貴志淺嘗幾口之后,拿起勺子,乖巧地張開小嘴將魚凍連同米飯送入嘴中,然后瞳孔如同貓眼一般在瞬間放大。 該如何來形容才好呢?冰冰涼涼還帶著接近零度的余溫的魚凍,一旦進入嘴里,就在舌尖的位置徐徐融化,而此前因沉浸在慌亂與緊張中而疲乏的心情,也就這樣慢慢地舒緩了過來。 獨屬于魚凍的鮮美以舌尖的味蕾為中心,如同拋入湖心的石子一樣,一厘一寸蕩漾開來,在心湖中蕩起細微的漣漪,魚rou的精華便在凝凍與融解的過程中顯露無疑。 濃縮成一小團一小團的醇厚魚湯,因冷卻而愈顯緊致的魚rou,以及糯彈溫潤的米飯在嘴里滑來蕩去,連半點魚腥味兒都感受不動,一勺下肚,鮮香傾城。在此時此刻,不愿多言,也不愿多語,只想在肚子里尚有空余的時候盡可能多得將碗里的魚凍拌飯消滅殆盡。 “怎么樣?”小狐貍抿了一口味噌湯,笑嘻嘻地半瞇著眼看了比他還矮幾分的夏目貴志,“還和夏目大人的口味嗎?” “嗯!”小小少年茶色的眼睛里仿佛包藏著這溫暖的春天,“很好吃!” 只是……他以前曾經(jīng)品嘗過這樣類似的美味嗎?為何會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呢? 幸平純笑著問道:“喜歡的話,要不要多來一點呢?” “那……麻煩了?!?/br> “店長我也要再來一碗!還要再來半碗味噌湯!”小狐貍也嚷嚷道。 “好的好的……” 小狐貍最近是要長高了嗎?總覺得食欲見長呢。 “嗯……”在幸平純端著空碗回廚房的時候,夏目貴志的小手托著下巴,微微皺緊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目大人怎么啦?怎么愁眉苦臉的?”看著夏目的模樣,小狐貍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 “我一直在想,以后的夏目貴志在你們眼中是什么樣的人呢……” “怎么會想到這樣的問題呢?” “因為很想知道自己以后會變成怎樣的人啊。” 在他講完這句話之后,小狐貍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他們總是以自己的角度在看問題,而按照夏目貴志的視角,卻像是穿越到了十年之后一樣。 “是很好的人哦!”小狐貍對視著他的眼睛,目光柔軟,無比認真地一字一詞地說著,“夏目大人是跟店長一樣,很溫柔很溫柔的人?!?/br> “那時候的我也看得見妖怪嗎?” “當然,夏目大人是很多妖怪的朋友呢!”小狐貍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將手環(huán)往下推了一些,露出身后歡快搖擺著的小尾巴,“我也是妖怪哦!” “哎……我……跟妖怪做朋友?”夏目貴志的神色有些復雜,像是在細細咀嚼這句話的含義。 真是難以想象呢…… “真好啊……好想快些恢復過來??!” “沒問題的!貓咪老師不是已經(jīng)去找了嗎?” “總覺得……不會太順利呢?!毕哪抠F志苦笑著說道,他隱隱有著這樣的預感。 而后來一臉頹然回來的斑,也證實了他的預想。 “可惡啊,我找不到那只妖怪了!” 第166章 menu.166 紅燒rou(上) 恍惚間, 她仿若又回到了拔出圣劍的那一刻。 泰晤士河畔輕泛的粼粼水波映照著淡金色玫瑰般的夕暾, 傲然屹立的旗桿上飄揚著不列巔鮮艷瑰麗的旗幟,在湛藍天空的剪影下宛如滔滔海浪上飛舞的風帆。白鴿舒展著線條流暢的輕靈羽翼掠過教堂深色的窗欞, 卻不見棕櫚樹枝從它的銜吻間落下。 在狹長而筆直的甬道間, 目光所及之處通往一柄閃耀著熠熠金芒的寶劍,那如同夕陽熔化淌下的流金般的劍身, 卻被寶藍色的飾紋琺瑯所裝飾著, 讓整體的觀感變得耀眼卻不失溫柔。如此華麗的長劍,簡直不像是凡世間的庸夫俗子所能打造出來的,而雕刻在劍柄間的妖精文字更是證明了這樣的觀點并非偏見。 身著純白長袍的花之魔術(shù)師駐足于長道盡頭, 回望著如同自巖石中長出來的深埋其中的圣劍,仿佛在注視著命運深處千變?nèi)f化卻歸于原位的軌跡。 不列顛王國新一任的王者即將誕生, 屬于這一古老國度的全新時代已然到來。 當然, 那一切的前提是面前的少女能夠拔出這柄無人能舉起的石中劍,不過對于這件事情的必然性,梅林并沒有絲毫的懷疑。 但在那之前, 他還是注視著金色長發(fā)的少女,垂下眼眸,語調(diào)沉緩地喚著少女的名字:“阿爾托莉雅?!?/br> “???”本打算徑直走向石中劍的阿爾托莉雅駐足,“怎么了?” “你真的想明白了嗎?阿爾托莉雅。一旦拔出這把劍, 你就不再是普通的女孩子了,從今以后,你都只能作為一位王而存在?!泵妨终Z重心長地說道,“即便如此, 你也要拔出這把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