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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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不太夠,他在賀記書齋翻了許久舉子的文集,最終也沒買?!?/br> 荀飛光頓時覺得餐桌上的牛rou粒難以下咽,他似乎嘆了口氣,“給賀公子送的書籍中加幾份秋闈集子。他若賣話本便著人把話本全買下?!?/br> “是。” 沈歌不知道荀飛光還在背后擔(dān)憂他口袋中的銀錢是否夠,他從荀家莊出來便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下山了。 學(xué)堂已經(jīng)建了好幾天,昨天蓋好了瓦,算是徹底完工。沈歌得去看看,順便驗收。 沈歌趕到學(xué)堂里的時候二爺、三爺?shù)葞讉€老人都在,他大伯沈鴻發(fā)也在,旁邊陪著幾個比較說得上話的村人。 沈歌還沒走到近前,遠(yuǎn)遠(yuǎn)就有人招手:“秀才公,你快來看看我們沈家村的學(xué)堂?!?/br> 沈歌加快腳步,急步走到近前,叫過人之后,問:“你們怎么來的這樣早?” “這可是我們村的大事,能不早早的來?”二爺朗聲笑道:“秀才公快來看看,是否有哪處不合心意?有的話我們也好及時改。” 沈歌跟著幾個老人走進(jìn)學(xué)堂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還有些粗糙的門框,心頭也有幾分激動。 說是學(xué)堂,這里也不過就是兩間泥磚房,與他前世的學(xué)校相比有著云泥之別,然而這兩間房卻承載著整個村的希望。 兩間房都非常通透,大的那間是學(xué)童們讀書的地方,根據(jù)沈歌的建議,一共開了四扇窗。小的那間則是沈歌的書房,村人甚至體貼地在沈歌書房里放了一套桌椅。 書房那側(cè)有顆大樹,而靠近學(xué)堂的那側(cè)則立著個大日晷,供先生與學(xué)童計時用。 沈歌和眾人走了一圈,二爺不住點頭,“敞亮?!?/br> 三爺問:“秀才公,什么時候讓孩子們過來上學(xué)?” “就大后天罷?我主要在辰時和巳時教課,只上午上課也不耽誤孩子們什么。書冊我那處有,讓大家莫再買。大家明后兩天可思量思量,要送孩子來學(xué)堂的與我說一聲。至于束脩,交什么束脩都可以,大家看著隨便給點,不超過半兩銀子即可?!?/br> 八爺?shù)谝粋€贊同,“哎,大后天好?!?/br> 沈鴻發(fā)問:“我現(xiàn)在就去跟村里人說罷?” 三爺擺擺手,“只靠一張嘴說要說到何時?我們沈家村這一盛事不能靜悄悄地辦了,我看就用大紅紙寫個告示,貼祠堂前,看到的互相問一問,就知曉是何事了。” 大伙兒一致贊揚三爺腦筋轉(zhuǎn)得快,沈歌爽快地答應(yīng),打算回去就寫告示。 學(xué)堂里的桌椅要下午才能送來,幾人轉(zhuǎn)了許久,連離學(xué)堂有些遠(yuǎn)的茅廁都轉(zhuǎn)了一下,這才回轉(zhuǎn)。 沈鴻發(fā)是村長,中午飯大伙兒在他家吃,村里出錢買了材料,殺了肥雞肥鴨,還磨了豆腐,熱熱鬧鬧地整了一桌子,配著兩壇濁酒,過年都沒這么熱鬧。 宴席上好幾個老人喝高了,老淚縱橫地拉著沈歌的手請他好好教,沈家村在這個小地方窩了這么久,也該飛出幾只金鳳凰。 沈歌自然鄭重答應(yīng)下來。 一頓飯吃到太陽開始西斜,沈歌被敬了幾杯,整個人暈乎乎,被送回去后澡都沒顧上洗就躺床上了。 蠻子做完活回來發(fā)現(xiàn)沈歌還在睡,屋子里一股子酒味,不由擔(dān)憂地伸出粗糙的大掌探了探他的額頭,“秀才公,你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歌懶洋洋地坐起來,靠在床架上打個哈欠,眼睛都不怎么睜得開,嘴里嘟囔:“無礙,我就是喝多了些。” 蠻子望著他酡紅的臉,擔(dān)憂不減,“怎么喝得這樣多?我去給你燒個醒酒湯罷?” “不用,我再睡會便好了。”沈歌抱著被子喃喃說道,忽地反應(yīng)過來,不滿道:“你怎么還叫我秀才公?” “嗯?” “叫秀才公聽著多生疏,你就叫我歌哥?哎,這名字不行,要是叫我容哥就順耳多了。對了,你還可以叫我先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叫我?guī)煾浮?/br> 沈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里念念有詞,可惜除了他自己,誰都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蠻子見他委實醉得厲害,只好扶著他單薄的身子,想要把他塞到被窩里。 沈歌醉后很乖,蠻子把他放到被窩里他半點沒抵抗,連手都乖乖收回去了。倒是躺下時衣服翹起來,蠻子給他蓋被子,忽然窺見他雪白的鎖骨上帶著一角青紫。 蠻子心頭一凝,以為他磕著哪兒了,忙掀開他的衣襟查看,不想一片紅腫青紫入目,掀開另一個肩頭上的衣服,只見那個肩上也是青紫紅腫一片。 蠻子清楚這是昨天沈歌背簍回來時磨的,心中懊悔自己沒早點去接他,幫他把背簍背回來。 沈歌察覺到蠻子的動作,他不安地動了動,似乎清醒了一些,又似乎醉得更厲害,他伸出手揪住蠻子的衣角,口齒不清地囑咐:“蠻子,廚房柜子深處放有牛rou粒,特地留與你,你去嘗嘗。” 蠻子側(cè)耳傾聽他囈語般的這段話,等聽清楚他到底說什么了之后,蠻子不由一怔,站在沈歌床邊,久久都沒離開。 第17章 喜事 沈歌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太陽早已高高升起,他頭一脹一脹地疼,嘴巴極干。沈歌擁著被子坐了好一會兒,起床汲著布鞋去客廳找水喝,一連灌了一大壺冷茶才舒服了些。 緩過來的沈歌瞬間聞到了自己身上殘余的酒味,經(jīng)過一夜的發(fā)酵,味道有些怪。沈歌嫌棄地皺皺眉,打算去廚房燒水洗澡。 沈歌走進(jìn)廚房才發(fā)現(xiàn)蠻子竟來過,鍋中有溫著的南瓜粥,粥稠米黏,也不知道熬了多久,所有東西都融在了一起,可見蠻子的用心。 沈歌忍不住笑著將粥盛出來喝了,轉(zhuǎn)頭燒了一大鍋水準(zhǔn)備洗澡。 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月中,天氣漸漸變熱,沈歌原先拿的衣服有些厚,穿上感覺到悶,沈歌回房間后又換了件。 荀飛光一大早便上山打獵,下山時想起山下的小秀才,順路就走到沈歌家。 沈歌家不在村子中央,最近的牛家也離他家有幾十米。荀飛光從山上下來,一路沒見什么人,走到沈歌家敲門也沒人應(yīng),門倒是沒鎖。 荀飛光有些詫異地推門進(jìn)去,客廳里面沒人,倒是旁邊的房間里有人在哼歌。 那歌聲音調(diào)有些奇怪,聽起來十分活潑悅耳,卻不是荀飛光聽過的任何一種樂曲。荀飛光下意識地走過去,沒想到沈歌正在房里換衣服,一瞬間,對方白生生的身子全映在眼里。 荀飛光一怔,連歌聲的事都忘了。 房里的少年有些瘦,細(xì)瘦柔韌的腰收在褲腰里,看著似乎不滿一握。上身還沒穿好衣服,肩胛骨隨著動作凸起,顯出流暢的線條。 荀飛光只看了一眼,意識到不妥后收回目光,背著門靜靜地站在門外。 沈歌快速換完衣服,推開門才發(fā)現(xiàn)門外的荀飛光,他嚇了一跳,十分驚訝,“荀大人,您怎么在這兒?” 荀飛光轉(zhuǎn)回目光,“我打獵剛好走到附近,來看看你。怎么早晨沐?。俊?/br> “昨日多吃了幾杯酒,睡過去了?!鄙蚋枵泻糗黠w光進(jìn)客廳,“您莫站在外面,快進(jìn)來坐,我去給您泡杯茶。” 荀飛光走進(jìn)客廳,沈歌開著客廳門去廚房泡茶。他剛燒洗澡水的時候順便把茶水燒了,現(xiàn)在水還guntang。 茶只是山林野茶,荀飛光卻沒有任何嫌棄的意思,他端過杯子,頗有些沒話找話說地問:“你的書院籌辦得如何?” 沈歌笑著擺手,“荀大人您可別說什么書院,不過是一個村中私塾罷了。后日便開學(xué),馬上能上課?!?/br> “報名的學(xué)童有多少?” “還未確定,等明晚名單應(yīng)該就能出來?!?/br> “來者不拒?” “看情況罷,若是教得了,我便全教了,若是教不了,讓年齡小一些的孩子明年再來也一樣。” 沈歌對此一點都不擔(dān)心,學(xué)生們都沒基礎(chǔ),起點一樣,教五十人與教一百五十人差別不算太大,頂多他辛苦一些。 “這樣說來,你的學(xué)生亦無年齡限制?” “也不算,我言明收七到十二歲的兒童,若有特殊情況再酌情處理。”沈歌見荀飛光喝了半杯茶,忙給他續(xù)上,“一般而言,七歲下的孩童過下,不好管理,而十二歲以上的孩童已稱得上家里的勞力,父母便不會送他們上學(xué)了?!?/br> 沈歌決定辦學(xué)堂之后跟他大伯了解過情況,心里有一定的數(shù)。 “說起來,小地方不比縣里,分的也不怎么細(xì),隨便教教罷了。這還是沈家村的第一個私塾,也不知日后情況如何。” 荀飛光道:“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好的開端?!?/br> 沈歌朝他笑了一下,眼睛極亮,似有憧憬,“這倒也是,村人多學(xué)幾個字也好?!?/br> 兩人又雜七雜八地閑談好一會兒,一壺茶都喝光了。沈歌發(fā)現(xiàn)荀大人威嚴(yán)歸威嚴(yán),內(nèi)里學(xué)識極深厚,遠(yuǎn)不是他這半吊子秀才可比,一時沈歌對荀飛光崇拜更甚。 喝完茶荀飛光告辭,沈歌看了眼外面的太陽,見太陽要升到正上方,道:“荀大人,不若就在這用個午餐?小子現(xiàn)在就去煮?!?/br> “下次罷,我還有事?!避黠w光拒絕,他站起來,肩寬腿長高沈歌一截,別提多器宇軒昂,沈歌幾乎完全被他遮住了。 沈歌將人送到門前的小路上,荀飛光分別前道:“我今天打了幾只野禽,你待會拿回去嘗嘗?!?/br> 沈歌這才發(fā)現(xiàn)挨著廚房的地方放了幾只灰毛大鳥,那幾只鳥的腳與翅膀被繩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綁了起來,見人走近還撲棱了幾下。 沈歌忙拒絕,“我一個人如何吃得了這么多?荀大人您還是拿回去吧?” 荀飛光眼里帶了笑意,“就許你給我送牛rou,不許我禮尚往來?” 話說到了這份上,沈歌不好拒絕,“那便多謝荀大人了。” 荀飛光揮揮手示意他不必再送,自己悠然地離開了。 荀飛光留下的幾只鳥只只都超過兩斤,沈歌走過去掂了一下,以他的身板,要一個人殺鳥放血絕對做不了,只好等蠻子來了再說。 沈歌將鳥關(guān)到?jīng)_涼房,草草吃完午飯,拿了書出來溫習(xí)。馬上便要開學(xué),他這個新出爐的夫子也得準(zhǔn)備好。 村人對沈歌這個秀才公心里多少存了點敬畏,上學(xué)這些事竟沒一個人過來找他,全找沈鴻發(fā)去了。 在村人眼里,沈鴻發(fā)既是村長,又是沈歌的大伯,找他最合適不過。 兩天之內(nèi),沈鴻發(fā)打發(fā)兒子沈安康陸陸續(xù)續(xù)地將村人交的束脩全送了過來。 每戶送束脩的人家都送了一籃子?xùn)|西,籃子里幾乎全放了一刀用紅紙包著的豬rou,除此之外,籃子里還盛有粗布、雞蛋、白米、蔬果等物,各家送的都不一樣,但都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厝麧M一籃。 沈歌翻了一下,驚訝道:“怎么送了這么多東西?” 沈安康道:“先頭送的那幾個都送了一籃子,后面的也按這個法子跟著送?!?/br> “這也太多了,多費銀錢?”沈歌想了想,“其他東西我收下了,大哥你幫我把rou給大家退回去罷?” “這如何使得?”沈安康說什么也不同意,他長子沈豐年和次子沈潤土都在學(xué)堂內(nèi),這些籃子中也有他家的兩個。 沈安康略有些激動地說道:“這都是村人的心意,何況束脩本就該有rou,現(xiàn)在不是冬天,沒有臘rou可送,送條鮮rou全禮,哪能又退回去?” 沈歌沒想到自己這提議會遭到堂兄的強烈反對,只好收下,撿出其中幾個籃子遞給沈安康,“我這邊吃不了這么多,大哥你拿幾籃回家吃?!?/br> “不成不成,這是學(xué)禮,吃了我們得折壽!歌兒你自己吃便是,要是吃不完就臘起來,我讓你嫂子過來給你打下手?!?/br> 沈歌讓他把籃子帶一些回去不成,只好說:“這倒不必,你們忙?!?/br> 沈歌一共收到四十八個籃子,過來讀書的孩童比他想象的要少得多,其他人可能還在觀望。 沈歌也不在意,他第一次教學(xué)生沒經(jīng)驗,少一點也好,比較好兼顧。 開學(xué)前沈歌和蠻子兩個人把這四十八刀rou一起臘上。沈歌怕天熱rou會壞,特地切成一指那么厚,用辣椒粉,鹽巴,酒和各種香料先腌了一晚,第二天扛出去掛在晾衣桿上暴曬,晚上收回來又放在調(diào)料里腌制。 如此四五天,rou早已腌入味,曬得雖不太干,但極漂亮,肥rou部分都曬成了半透明的顏色,因rou切得極薄,還微微卷曲著。 與此同時,學(xué)堂也開了。學(xué)童們不知是得到過家人的指示,還是本身對村里的秀才公有種天然的敬畏感,一個兩個極乖極好教。 沈歌完全用不著管紀(jì)律,也用不著督促學(xué)生完成作業(yè),幾乎只用管講課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