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素吃東西本來就香，這回吃高興了更夸得實(shí)誠，攤主大嫂很是高興，還偷偷告訴她：“妹子我同你說，這薺菜野性兒大，用新鮮rou都煞不住它，非得摻一半的咸rou才好！只是咸rou不容易剁的，費(fèi)勁！這話我就告訴你，你可別同別人說啊。”

    靈素趕緊道謝，滿嘴的謝謝嫂子，把那大嫂給樂的，臨了還送了她一個薺菜餡兒的菜團(tuán)子。

    這攤子已經(jīng)在永樂坊后身了，倆人過了天水橋繞回到清河坊，整吃了一路。

    到了家，靈素趕緊燒水泡了茶，倆人喝著，方伯豐問她：“可累不累？一會兒還去不去遇仙湖看燈海了？”

    靈素趕緊點(diǎn)頭：“去??！”才想起來方伯豐可比不了她，忙道，“我也不是非去不可的。你要是累了，咱們明天后天再去逛逛好了?！?/br>
    方伯豐笑道：“我沒事。從前讀書天天來回走多少路？哪里在乎這點(diǎn)兒。何況往后真的考了典考，又過了典試，不管是在農(nóng)務(wù)司還是哪里，整個縣里來回走的時候多了去了?！疀]腳力，難為吏’，就是說這個?！?/br>
    靈素聽方伯豐這么說了便笑道：“那咱們歇會兒就去吧?！?/br>
    說好了，方伯豐在這里坐著，她又不消停。往房間里翻了半□□裳，又拿了鞋子出來叫方伯豐換上。方伯豐見她手里還提了個籃子，便笑道：“方才那么些吃食，換的煙火錢還不夠今天花銷？還打算去湖邊做買賣是怎么。”

    靈素?fù)u頭笑道：“夠了夠了，又吃又買的，還剩下兩百多文呢，怎么也夠了。我是想著咱們走著去，這會兒日頭正好，恐怕?lián)Q上厚衣裳就太熱了。索性還穿這身，我就拿兩個披風(fēng)，晚上冷了就穿上，這主意可好？”

    方伯豐笑道：“還是你想得仔細(xì)?！?/br>
    她又裝模作樣拿了水和幾包小吃食，方伯豐還夸她：“這走燈海好些年沒辦過了，不曉得一會兒會不會有買賣人趕過去。預(yù)備著點(diǎn)也好?！?/br>
    靈素笑道：“你是擔(dān)心會餓著？那不能，夫子家不就在湖邊上？沒處吃飯?jiān)蹅兙驼疑祥T去，師母還能不管咱們一頓飯？”

    方伯豐想起從前一年應(yīng)時應(yīng)節(jié)見幾回魯夫子同夫人，哪回不是畢恭畢敬的，如今靈素去了兩回，再怎么說魯夫子的威嚴(yán)莊重她也不會信了，這真是……緣分？誰知道呢。笑嘆一回，不接她這話。

    兩人出了門，果然有不少人同他們仿佛，都往遇仙湖邊去了。靈素問方伯豐：“那燈海有多大？這許多人能走得過來？”

    方伯豐也不知就里，只要搖頭。

    到了湖邊一看，她們還擔(dān)心會餓著呢，早有知道消息的攤販商戶趕了過來。林邊樹下五顏六色的棚子起了不少，渡口還有船滿載著形色各異的桌椅板凳等著卸下來。靈素高興道：“幸好人多，哪邊都不耽誤！”

    各色買賣四散著，倆人往中間走，才發(fā)現(xiàn)中間一大塊地方叫人攔住了。一個執(zhí)事模樣的人攔下二人道：“里頭是燈海，這會兒還在布置，等可以玩賞時會有金鐘鳴告，還請稍后?！庇忠恢盖邦^一排規(guī)規(guī)整整的彩頂大棚道，“這燈海的玩法用意，都在那里貼了告示的?！?/br>
    倆人謝過了，便往那溜棚子走去。

    已經(jīng)里三圈外三圈圍滿了人，倆人站在最外圈，方伯豐笑道：“這如何看得見？”

    靈素點(diǎn)頭：“我看得見，可我不認(rèn)得上頭說什么?！?/br>
    方伯豐道：“瞧瞧，你要是學(xué)了字這會子不就用上了？”

    靈素駁回去：“你要學(xué)了我的功夫，這會兒也能行了?！?/br>
    方伯豐以為她說的練目力的事兒，笑而不語，哪里知道靈素說的是神識傳信呢？

    忽然有個人從人群里升了起來，大約是踩在什么桌凳上了，然后開始大聲誦讀告示所言。兩人聽了才明白大概的意思。

    如今圈起來的這塊地方，到時候會用半人多高的欄桿圍成無數(shù)的通路，通路間有岔路，岔路中又有分路，如此曲折蜿蜒，好似迷宮一般。等天一黑，這些欄桿上都要掛上燈，人在其中一看，四面閃閃爍爍，恰如燈之海。又因燈火微光難照遠(yuǎn)路，是以人在其中到底怎么走，到了岔路該往左還是往右，就費(fèi)思量了。

    這進(jìn)燈海的口子共有五個，出口十六個，其中八個出口設(shè)有各樣彩頭，有彩頭的口子又不是固定的，每過一個時辰調(diào)換其中四個。晚上走燈海，能不能得著彩頭，能得著什么彩頭，一半在己，一半在天。

    周圍人聽那人念著，有聽懂的有沒聽懂的，還有一句沒聽懂就忍不住要問的，還有一邊聽一邊連連道有趣的，不一而足。惹得那位念告示的老兄一再提高嗓門，一回念完趕緊換了人再念。

    靈素同方伯豐兩個安靜聽完了，便往湖邊去，靈素心里高興道：“你一會兒就跟著我走，保管把那些彩頭都拿個遍！”

    方伯豐笑道：“這個就是要跌跌撞撞，懊惱嘆氣才有趣不是？”

    靈素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你說的有道理?！?/br>
    方伯豐道：“那你怎么辦？誰叫你目力那么好？一會兒玩起來恐怕會有些無聊了?！?/br>
    靈素連連搖頭：“沒事沒事，我有法子。我……我只看著腳下，不往遠(yuǎn)處看！”

    方伯豐樂得哈哈大笑，正說著，一邊幾個廩生也走了過來。一看都是熟人，相互打了招呼，齊翠兒便笑著對靈素道：“我剛還說你今天大概不會往這邊來呢，縣城里生意好做不是？”

    陳月娘輕輕用胳膊碰了碰她，又對靈素道：“方才在高樓街遠(yuǎn)遠(yuǎn)看見你們倆，只是路上都是人，想要走快也不能。等擠擠挨挨到了那里，你們已經(jīng)走了?！?/br>
    靈素笑道：“我們已經(jīng)差不多把三樂坊都逛遍了，聽說這里又有好玩的，便過來了。”

    那邊方伯豐同閔子清、遲遇安幾個說話，沒說兩句，祁驍遠(yuǎn)不曉得從哪里冒了出來，如今官學(xué)開了學(xué)，幾人都認(rèn)識了，便索性一處走著。說了一會兒，眼見著天色將暗，祁驍遠(yuǎn)道：“趕緊找地方吃東西去，一會兒走燈海不定走不走得出來呢！”

    邊上一個問道：“這還有走不出來的？”

    祁驍遠(yuǎn)點(diǎn)頭：“當(dāng)然了！入了燈陣不許走回頭路的，一個岔路沒走好就成繞圈的了。從前我來玩過，這東西真邪性，還有等到日頭高起都沒能走出來的人呢！你說黑夜里看不清走不出來也罷了，天亮了繞半天也沒能繞出來！還是人家拆陣的時候才得出來的。聽說那幾個人臉都青了，不肯認(rèn)自己無能，非說是遇著鬼打墻了。你說說，什么鬼這么空，同他們沒白天黑夜地玩兒？！”

    方伯豐便把方才聽的告示告訴幾人，笑道：“聽說這回?zé)絷囈葟那暗亩即螅€真是……”

    開始問的那個道：“這一開始烏央烏央的人還好，若真照祁兄所言，到時候旁人都走了，孤伶清幾個在里頭轉(zhuǎn)不出來，邊上燈火閃爍的，噫……嚇人，太嚇人！”說著還抖了抖，眾人都笑起來。

    到了茶攤那邊，各人想吃的愛吃的都不同，便分開了。

    等聽到鐘聲，天已經(jīng)漆黑，往幾個入口聚去，更找不到誰是誰了。

    靈素同方伯豐牽緊了手，隨著人流在也不知道東西南北的哪個口外頭排著。如今看過去，果然前頭閃閃爍爍高低錯落地散著不知幾千幾萬的燈，不愧“燈?！敝Q。

    開始進(jìn)去的人多，幾個分岔走下來就少了。走著走著，不知道哪里又匯過來幾個，難免相互打聽幾句。這個說是從削面攤那邊的口子進(jìn)來的，那個說是從饅頭鋪對過的口子進(jìn)來的，又說自己拐了幾個彎，走過多少個口子，都越發(fā)糊涂了。

    在外頭時想著還好，這往里頭一走才知道真不是尋常地方。靈素同方伯豐也未能幸免，這就已經(jīng)繞了兩回圈了。方伯豐笑道：“若真是在這里頭溜溜走一夜，那可比從縣里到這邊走個來回還遠(yuǎn)了?！?/br>
    靈素接口道：“還一點(diǎn)路沒走出去，就在這么一塊地方轉(zhuǎn)圈，真是虧死了?！?/br>
    邊上一個鄉(xiāng)人打扮的年輕人道：“不要灰心，這可是在神湖邊上。千萬莫要說喪氣話，要不然神靈聽了去只當(dāng)你們是在許愿，真給你如愿了可怎么好？！”

    大概看兩人的悔過之心不怎么牢靠，轉(zhuǎn)過又一個岔路，便分道揚(yáng)鑣了。

    兩人接著走，一路上不斷有人聚頭，又不斷有人離開，還有幾個居然分開再見了幾回。方伯豐還神色自若閑庭信步，靈素可有些受不住了。偷偷瞧方伯豐一眼，垂了眼睛，神識刷一下散了出去。

    就在她神識散開的那一剎那，人忽然僵在了那里。方伯豐忙問她：“可是累了？”

    靈素忙收斂心神道：“沒有沒有，想……想想怎么走合適?！?/br>
    方伯豐笑道：“沒想到今日的燈陣如此之大，便是以你的目力，看清的幾段路只怕也難以為憑，索性放開懷抱走著玩吧?！?/br>
    他是擔(dān)心靈素灰心了又走不出去才有此一語，哪知道靈素現(xiàn)在的心思早已全然不在眼前這什么燈什么陣上了。

    只在她散開了神識，便發(fā)覺一邊的湖中有異。今夜上元節(jié)，正是月圓時候。這湖面上千萬道細(xì)如游絲的光線遙引月華，好似將月光一點(diǎn)點(diǎn)吸入湖里一般。rou眼看去是什么也瞧不見的，這所謂“光線”不過是在神識看來似有光華之意。

    靈素忽然想起這湖那千奇百怪的傳說來。忍不住將神識聚起，沿著絲絲游光往湖下探去。就見這整個湖里恰似一個竹絲編成的實(shí)心球，極細(xì)極密的光絲相交相通，光華流轉(zhuǎn)，竟是一個大陣！只這陣同她在上頭所見的各樣法陣都大相徑庭，雖認(rèn)出來是陣，卻不是那些用靈力陣盤所設(shè)之物。

    她腳下隨著人流慢慢走著，嘴里默默不語，其實(shí)心神已全在這湖里的陣法上了。卻是奇怪，照著如今的樣子看來，這陣法滿布整湖，自己來回幾趟居然毫無所覺，那日乘船回去，也散了神識在湖面上掃過，并不見什么痕跡……想著，她不由得抬頭看了看那月亮。

    以她如今的神識，還無法憑空從月色中找到什么光點(diǎn)游絲，嘆一句，只好還順著那湖里既有的光軌一層層往下看去。如今她是人在陣中，神也在陣中。

    神識往下走到湖中心時，忽見一個極亮的光絲纏成的小球，像無數(shù)光線團(tuán)成的線團(tuán)，上頭光華流轉(zhuǎn)。還不及反應(yīng)，那小球微微顫了顫，便沿著她探去的神識飛滾而上，直入了靈素識海。

    第76章 前輩

    那團(tuán)光球一進(jìn)到識海，靈素就回到了曾經(jīng)噩夢般的日子。

    ——光球是一團(tuán)識念，在修界，玉簡秘銀之類就如人間的“書”，只是載的不是模棱兩可的“文字”而是直接的“識念”。以人類的文字，同一句話，一人看了一人的理解，何況一篇文一本書。修界識念直用神識讀取，可保這一層傳遞無憂，至于之后各人如何“領(lǐng)悟”如何“運(yùn)用”，那又是各人之事了。

    可靈素的神識天生奇弱，還怎么練都不見進(jìn)展。于是修煉時候，同樣一個玉簡，旁人一瞬即收為己用，她就得一點(diǎn)一點(diǎn)解化。若是遇著一個神識高強(qiáng)者所著，那就是“鐵杵磨成針”的功夫了。

    這回這前輩，眼見著是個高手。在這沒有靈玉秘銀溟石竹的地方，不曉得用了什么法子，將一團(tuán)識念凝珠秘藏，等來了這么個“有緣人”。

    識念一進(jìn)識海，靈素便知道了許多事情。這位前輩也是多少回前下凡門的修者，如今尚不知道身份，因最先得到的都是些關(guān)于修者入凡歷練的見解。

    他道：“不知自何時起，入凡者只一心入定避世，只等凡間三百年一過便啟程歸界，其能其修分毫無差恰如下凡之日等同。奇哉怪也，這是將創(chuàng)界鑄凡門仙門之大能當(dāng)做無聊愚人之意？因非其對手又無能解此輪回才不得不敷衍一回？！

    “小看凡界者，只自問一番，以己之能可否創(chuàng)此一界？或曰創(chuàng)界為大能者方可行，則再問一句，此凡界中生滅有無之輪轉(zhuǎn)互化之機(jī)諸君心中皆已明晰？笑凡人為錢財權(quán)位等物蠅營狗茍，卻忘了自己為靈石丹藥費(fèi)盡心機(jī)的時候；鄙凡人各懷心思勾心斗角，卻忘了自己門派爭奪靈脈古寶時又是何等殺氣騰騰……”

    譏笑抱怨了一番下凡修者的做法，又說起在凡間修行之法來，他道：“凡門所得rou胎雖與凡人無異，奈何藏靈不同，以我等修行之靈，常沐此rou胎以靈華，又不入其輪回，自然無生無死?？扇粲诜步缧扌?，需得‘進(jìn)得去，出得來’方成其道。我等靈力雖受限，只將神識運(yùn)用妥當(dāng)，在人間游歷三百年并非難事?！?/br>
    說了許多神識的用法，包括虛空刻陣和擾人心神等法，最叫靈素心驚的是其中一句話：“妥用神識，引靈入體，便是如凡人般生兒育女又有何難……”

    可惜，這之后的訊息以靈素如今的神識卻難以解化了。

    當(dāng)日知道了癸水一事，靈素就疑心過是仙凡之別。后來雖聽說人間女子也有“暗經(jīng)”之說，她心里實(shí)在知道恐怕同自己只是表癥相似罷了。這rou身雖說同人無異，可頭一條“死不了”就已經(jīng)從根上不同了。如今知道了前輩修者所留識念，立時便知道自己所想無誤。

    叫她意外的事，這“神仙生娃”之事居然也不是不能的，聽這前輩所言不僅不是不可能，而且還不是多困難的事兒！太好了！簡直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事兒了！

    可是！可是她居然又一次被自己的神識拖累了！她的神識能力解化不出后頭最要緊的那些話……快餓死的人眼看著跟前一大盤子rou饅頭，結(jié)果自己的手太短，夠不著……夠不著！靈素心里這恨啊……當(dāng)年我神識不夠，做神仙做得挺吃力，好容易這回做凡人了，哪想到居然還栽在這神識手里！神識弱做神仙不成，連做凡人都不成了！

    她心里又氣又急又恨又惱地幾乎快要爆炸，卻聽到方伯豐道：“好了，看前頭，咱們出來了！”

    果然再繞過一個岔路，前頭就是一個口子，上頭懸著一只老虎燈。

    兩人走了出去，門口站著的正是下午給他們指路的執(zhí)事?？此麄儌z出來便笑道：“兩位好運(yùn)道，我們這門剛換上彩頭，若是早一刻出來，可就白走這一遭了?！闭f著遞過一個封兒道，“喏，里頭是三鳳樓的一張席票。這可是今天最好的彩兒了，您二位真當(dāng)好運(yùn)道?！?/br>
    方伯豐聽說三鳳樓便不由得笑了起來，謝過了執(zhí)事，拉著一直默默不語的靈素往外走。

    見她大睜著一雙眼睛卻什么也沒看著，面上忽喜忽怒的，趕緊拍拍她：“這是怎么了？累著了？”

    靈素回過神來，看著方伯豐長長嘆了口氣。這事兒她沒法同他說啊，想到這里更懊惱了，皺著眉頭苦著張臉，別提多喪氣。方伯豐一直以來看她都是神采奕奕的，哪里見過這樣的靈素，有些急了：“靈素，這是怎么了？”忍不住四下張望一回，心里有些疑心起方才祁驍遠(yuǎn)說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兒來。

    靈素耷拉著肩膀嘆口氣道：“我吧……從前在我們那兒，就不算有能耐的。不對，就算沒能耐的！后來，后來來了這里，都說我力氣大呀什么的。我自個兒也覺得自個兒挺厲害?？墒墙裉爝@一看吶……我還是，還是沒能耐！……”說完又長嘆一聲。

    方伯豐哪里知道走個燈陣的功夫她那里都千兒八百年的典故了，還道她為剛才沒能找到出口懊喪呢，便道：“咱們是耽誤了些時候，可到底還是走出來了。聽那管事說的，這門的彩頭還是剛換上的，咱們要是出來早了，還沒這好處。有時候繞遠(yuǎn)了些，反得了益，天下哪有白費(fèi)的功夫？你之前不是還說自己干活漲了能耐了？這就同咱們方才走燈海一樣，要緊是一直走，總能出來的?！?/br>
    靈素聽到那句“干活漲了能耐”的話，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對??！自己的神識什么時候突破的？不就是來這兒之后突破的么！那位前輩既然說在凡間修煉是個好法子，那我就接著練我的神識，等神識漲上去了，自然里頭的話也知道了。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想到這里，顧自點(diǎn)頭笑起來。方伯豐見她轉(zhuǎn)眼又好了，一邊松了口氣，一邊又失笑：“靈素果然是靈素啊?！?/br>
    這一路上兩人走著回去，靈素在靈境里就使上神識了。拆繭子理絲，梳羊毛捻線的，恨不得立時叫神識再突破一次才好。方伯豐見她話少，只當(dāng)她累了，還想著往登仙渡看看有沒有渡船可坐。老遠(yuǎn)看到連成長龍的燈籠，就知道不曉得多少人等著坐船呢。住在遠(yuǎn)地方的沒辦法，他們這樣的還不如索性走著痛快。

    走了一會兒，靈素聽得方伯豐吸了吸鼻子，才發(fā)覺他手有些涼。趕緊放下靈境里的事，知道自己差點(diǎn)起了執(zhí)念心魔，一念以牽，萬般不見。連眼前的事兒都做不好，還說什么以后！拉了方伯豐到路邊站定，從籃子里“拿”出兩件厚斗篷來，方伯豐接過她的那件先給她披上了，順手把帽子也戴上，嘴里道：“晚邊風(fēng)冷，吹了后頸容易得酸痛……”

    靈素抱著他的那件，等給靈素穿好了，他才接過自己那件，一抖開自己披上也照樣戴上了帽子。倆人又各自伸了個胳膊出來牽上手，這才接著趕路。

    靈素不要意思道：“我方才只顧著想事兒了，差點(diǎn)害你凍著?！?/br>
    方伯豐笑道：“我哪里那么笨，若真的冷了，自然會同你說要拿衣服出來穿?！?/br>
    靈素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笑起來。

    兩人正說話，有人急匆匆超過了他們，又停了腳步往后頭張望。這黑燈瞎火的，哪里就看得明白了。還是靈素先對方伯豐道：“是老鄉(xiāng)呢，不曉得找什么，丟了錢袋子了？”

    方伯豐噗嗤笑了一聲，祁驍遠(yuǎn)走近了拿燈籠一照，嘆氣道：“剛月亮一照，我就瞧出來是你們倆。怎么走近了反不見了，正害怕呢！哪知道你們換了衣裳了！”

    他自己手里提著個燈籠，方伯豐看看他身后，問道：“你方才不是還帶了書僮的，人呢？”

    祁驍遠(yuǎn)道：“我們坐車過來的，回去沒車可坐了，那小子沒用，走不了那許多路，我就把他留那兒了。他jiejie在那邊誰家?guī)蛷N的，讓他住一夜明兒再回來?！?/br>
    幾人說著話就同路走著，祁驍遠(yuǎn)又道：“你們早先干什么了？我同他們一塊兒進(jìn)的燈海，就聽他們說你們什么‘太過隨心’、‘不拘小節(jié)’等話。嘀嘀咕咕又不說明白，聽得我氣悶，到岔路就同他們分開了?！?/br>
    方伯豐笑道：“大約是說我們今天賺煙花錢的事兒吧?！?/br>
    祁驍遠(yuǎn)聽著新鮮，又要問賣的什么東西，靈素便告訴他了。結(jié)果就惹了魔星了。

    到了縣城，銀兔西走，清河坊這邊只有零星行人，只遠(yuǎn)遠(yuǎn)聽得三樂坊還有敲鑼鳴鐘之聲，大約是誰家的彩頭叫人得著了。

    方伯豐正打算同這位老鄉(xiāng)兼同窗別過，這位先開口了：“走這一路肚子都空了。嫂子家里有沒現(xiàn)成的吃食，分我一碗吃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