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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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福兮禍兮 靈素在小河灘、上林埭跟著忙前忙后搶種搶收,方伯豐這里也得了點預料外的好處。 方伯豐頭一回去雙羊鎮(zhèn)的時候,還得空問人討了幾朵含笑花來帶給靈素。這回去了翠屏鎮(zhèn),一者每日介不是趕路就是爬山的,真沒得著什么空,二來也沒見到什么合適的花兒朵兒的。不過他知道靈素喜歡種東西,上回那芋魁就是她不知道從哪處深山里尋出來的,這翠屏鎮(zhèn)地勢與周圍有別,多山地旱地,尤其還有些村在后頭高山上、山谷里扎根的,與外頭少有往來,連作物也有許多外頭不常見的。 他留意著,從幾戶農(nóng)家手里零零碎碎得了些新奇豆糧的種子來。其中有一個叫做米袋子,結的果莢一簇簇如輪輻一般,果莢里的籽實形似小米,吃起來又有些豆味;還有一個叫雞心豆,聽說苗跟豌豆似的也要沿藤,一個豆莢里只結一兩粒豆子,種一回能收好幾年;還有幾樣稀奇的菜,若不是還要查訪實在不便,他還想問人買兩顆鮮的回來給靈素瞧呢。 靈素對于種田的熱情他是領教過的,知道若叫她看到了新奇種子,必然要問許多諸如何時種,種哪里合適,有什么講究等話,因此他索性趁空都問了一回。只可惜那米袋子同雞心豆都是山里人家種的,這家是因為媳婦是山里人,想吃老家的吃食,才拿了些過來。他們自己在山下的田地卻不合種這些,是以都沒有種過。只有幾樣菜蔬如今地里也有,才能說得清楚。 那家媳婦對山里種這些東西的講究也只知道個大概,方伯豐盡量問了,都記了下來?;貋斫o靈素一看,自家媳婦果然十分高興,還道下回自己要去深山里瞧瞧究竟。 這回一塊兒去的管事本是農(nóng)務司的,方伯豐問這些東西時他也瞧見了,回來同老司長提了一句,老司長就讓方伯豐把這些新糧作也寫個材料交到農(nóng)務司。方伯豐本來就問得細,也不費事,花點功夫寫了就交了上去。 結果等到河浦通渠的勘察事務匯總時,說起這回眾人的辛苦來,老司長就舉了方伯豐的例子。說他因為做事勤謹麻利,雙羊鎮(zhèn)的勘察是最快完成的,疑處最少亦沒有返工。之后為了趕整體進度,還又跟著去查了最叫人撓頭的翠屏鎮(zhèn)。廩生們這回不過是被借來幫手的,換個人若遇著這樣事,只怕難免要抱怨兩句,或者出工不出力也是有的??煞讲S不僅把水路勘察的事兒踏踏實實做好了,還順便做了偏僻地方的新糧的考察,并遞了份文書上來,實在難得云云。 知縣老爺這會兒正被架在火上烤呢,底下人怨聲載道他自然也心有所覺,忽然聽說還有這樣老實勤懇的人物,立馬跟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趕緊下令褒獎,又撥了五兩銀子為賞,也是給眾下屬指明往后做事方向的意思。 這么著,方伯豐莫名其妙得了個好處,去謝老司長時,老司長卻笑道:“我不過實話實說,你往后既想考典考的,這路早點鋪起來總沒錯的。只是沒料到還有這一出,唉,雖更露臉了,只怕也招人恨呢。畢竟如今這事務安排委實太迫人了,你這么一來,倒叫抱怨的那些面上不好看?!?/br> 方伯豐也只好跟著苦笑。他這本是為了哄自家媳婦高興做的功夫,哪里知道還有什么新糧勘察。只是外頭人看來,都是反的多,誰能想到是方伯豐因為靈素喜歡種地才往農(nóng)務這塊越走越深呢?多半都相信是靈素為了方伯豐往后的“仕途”才在自家田地里種這種那的。 過兩日靈素去坊里上工,幾個廩生娘子都說起了這事兒。同陳月娘一處的姜秋萍道:“你們家的算是遇著好上司了,這樣的事兒,若沒個人給你出頭,多少累也是白受的!還有更惡心的,搶了底下人的功勞當成自己的也不少?!?/br> 齊翠兒掰著手指頭算道:“頭廩一個月一兩半銀子,這一下子就獎勵了五兩,三五一十五,這都抵上三個多月的廩給了!你家那小院買的時候不也就四十兩?嘖嘖嘖,再獎兩回,都夠再買個院子的了?!?/br> 靈素這陣子為了給三鳳樓解困,不得已又賺了幾十兩銀子。這德源縣講究暑補,大暑小暑加一塊兒一個多月,她那里就包了其中十多天的貨。她還不照尋常來鮮魚口的漁販子似的,還得另花本錢各處收上來,她那都是從群仙嶺里頭白撿的,真是賣一分賺一分。這會兒聽齊翠兒給自己算賬,忽然覺著方伯豐這回獲的嘉獎也不少啊,之前比著自己賺的還真沒覺出來。 七娘便說齊翠兒:“老替人家算什么賬,真有那空兒替自己算算不好?” 姜秋萍也道:“就是啊,替人數(shù)錢自己能花上?不如自己想法子賺點去!我看上回說的養(yǎng)蠶繅絲和織布的活兒就不錯。只是在這鎮(zhèn)上養(yǎng)蠶,那桑葉可不好弄。問人買,到時候買的人多了就得漲價,你養(yǎng)到一半,不買還不行!一想到這個我心里就不踏實,我看我還是來一錘子買賣的好。要么繅絲要么織布,同活物沾上干系就麻煩?!?/br> 齊翠兒說她:“你打算那么多,狀元坊里就那么大點地方,折騰得開?” 姜秋萍笑道:“上回去看月娘家買的小院兒,可是眼饞死我了。這不,前幾日也在那附近找了一個,比不上她們那個,也湊合能住?!?/br> 齊翠兒驚叫一聲:“你們也要搬出去了?!” 姜秋萍拍她一下:“你干什么這么高聲大氣的!別嚇著我侄兒!”她說的是陳月娘肚子里的娃兒,眾人聽了都笑,陳月娘臉上微微泛了紅。 齊翠兒便道:“估摸著這一批是往外買房住去最多的一批了,之前那界廩生倒是一多半都還住在里頭?!庇值溃奥犝f還有在對過買了花園子的!嘖嘖嘖,得好幾百兩呢吧?真是,財主讀書,要錢要官,都叫他們要走了!” 姜秋萍道:“那是馬塘鎮(zhèn)的吧?家里幾百畝田地,花個幾百兩買個花園子也不算什么。”又道,“倒是那個從前老請客的黃憨子,也沒見在外頭置房子,還在公房里住著。還帶了兩個使喚人?!?/br> 齊翠兒又問姜秋萍:“你們家那小院在哪兒的?多大?多少銀子買的?” 姜秋萍一笑:“你猜。” 七娘同陳月娘都噗嗤一聲樂了出來,齊翠兒也笑著斜了姜秋萍一眼,又同邊上兩個如今也還在狀元坊里住著的廩生娘子嘆起苦經(jīng)來。 回去同方伯豐說起有人替自家算賬的事兒,還笑道:“如今都沒什么要花銀子的地方,多啊少啊的都覺不出什么來了?!?/br> 方伯豐苦笑道:“說起這個,正有件事要告訴你?!?/br> 兩人細說起來。原來入秋后照例農(nóng)務司和籍戶司都要下鎮(zhèn)走村做當年的細錄,農(nóng)務司除了要問各處官田的耕種情況、新糧種新糧作的種植情形,還要勘察各村這一年的收成,籍戶司則要做當年人口的增銷,這還涉及到丁田田籍的變動。國朝規(guī)定,這丁田是不能私自買賣的,若有違者必得嚴懲。 方伯豐本就在農(nóng)務司幫忙,這秋后走村多半都會讓司里的老人們帶他們出去見識見識。通常都去小河灘、稻香畈這樣的地方。他這回因河浦通渠之事去了雙羊鎮(zhèn)和翠屏鎮(zhèn),還在翠屏鎮(zhèn)做了新作勘察,且因此得了知縣大人褒獎,加上這回河浦通渠和之后的縣河清淤駁岸的事兒占了衙門不少人手,廩生們也得擔點實事了,也不知誰提議的,方伯豐被分到了翠屏鎮(zhèn)。 這走村可不是勘察水路的時候了,水路為的是聯(lián)網(wǎng)通航,不用往山里頭去。這走村最要緊就是山里頭幾處,一則那地方與外頭少通音訊的,想就近問一問糊弄過去都難;二來山里容易遭災,更要調查清楚才好。人家選方伯豐的理由也簡單:“這位廩生既然連新糧作的事情都問過了,換一個人又不通頭,還得再查一遍,不是一事兩做?” 老司長也沒話說,私下笑著對他道:“就知道不會消停的,你去看看也好,山里稀奇古怪的東西多,叫旁人去多半都懶得細問,左右下了山來水土氣候不同也多半種不上。我看你挺喜歡這個,去瞧瞧也好。我從前也愛跑這些,如今可跑不動了。橫豎還有陣子呢,好好準備準備。衣裳得帶厚的,山上可比縣里涼多了……”零零碎碎叮囑了些話。 方伯豐都答應著,又問:“到時候不曉得我跟著哪位管事過去?” 老司長搖頭道:“如今還定不下來,若是人手不夠,你這樣的說不定就得當熟手使了,不一定能有人帶著?!?/br> 方伯豐聽了這話心里有數(shù),之后月余凡得空了便在農(nóng)務司里翻看從前走村的各種記錄手札,以防到時候沒人帶著自己,自己又不曉得到底要問些什么查些什么,萬一弄個返工回訪,那就糟糕了。 這回被“活用”的自然不止方伯豐一個,遲遇安頭廩頭名的身份,之前都在籍戶司幫忙,這回也叫人給定了要去偏僻地界走村。見了方伯豐就如同難兄難弟一般,過來問主意,想看看到什么人跟前求個情好換個輕省點的差事。幾回提起,見方伯豐都不甚熱絡,便轉頭又同旁人商議去了。 衙門里老人們把一眾廩生的言行都看在了眼里,籍戶司的司長同老司長笑道:“你們這回是搶到寶了,這年輕的讀書人這般沉穩(wěn)的還真是少見。不曉得他典考要考哪一路,我看明年換到我這兒來練練也不錯。” 老司長笑道:“我們這里管上一個事兒都得跟著天時走,少說也得二三年才算一輪,你要想要人,那就等這輪輪完了再說。” 籍戶司的司長笑罵道:“老斬頭!等個二三年他就跟我平起平坐了,還輪個什么?!” 又說方伯豐同靈素說起此事,靈素不管別的,先問:“這走村大概什么時候去?” 方伯豐道:“縣城近邊的要晚一些,多半可著收晚稻前后去。北邊和西邊的要早一些,那里多旱地糧作,收的比稻子早。且北邊有些山上,沒進九月就飄雪的也有。是以多半在仲秋前后去?!?/br> 靈素一聽說卡著中秋,不樂意了,問道:“中秋不是要過節(jié)?怎么還跑山里去呢?!” 方伯豐笑道:“這衙門里干起活兒來哪里管這個?有一年大雪,各處都有房子塌了的,縣衙都給騰出來安置人了,又要賑濟又要計數(shù)還要上報災情,幾乎所有人都沒在家里過年。” 靈素嘴上抱怨兩句,心里全是主意?!?,大不了我跟著去唄,山上離月亮近點兒或者引靈還容易些呢! 嘖,你這神仙,滿腦子都在想些啥?! 第110章 將變 方伯豐趁著縣學讀書和司衙幫忙的空隙把農(nóng)務司近幾年的走村記錄都翻看了一遍,還密密麻麻記了兩本本子,全然不知自家心懷不軌的媳婦也正為他的中秋出行費心做著各樣準備。 她頭一個想到的就是睡覺的地方。那高山上萬一錯過了宿頭,可沒法像之前大夏天在山下時候,找個茅亭胡亂對付一宿就混過去了。尤其聽說還有八月里就下雪的?!這可叫什么事兒,好在神識縈月無所謂陰晴,要不然碰著個陰天不是要多等一年?神仙的日子是有多不值錢。 可想個什么法子合適呢?神仙得有像神仙的法子才好。想了一圈,最后決定直接收個房子在靈境里,到時候用得著了,就直接找個地方一放,多省事。 主意雖有了,也還有許多要推敲的地方。頭一個,這房子不能太整齊,若是荒山半道上忽然出現(xiàn)一規(guī)整屋舍,以方伯豐的性子,不得主人允許絕不會擅入的。好事就變成壞事了。再一個這房子估計也不能太大,畢竟在山上,也沒那么多開闊的平地??傊@屋子要像之前山下路邊供人隨意歇腳的茅亭相類,又要能遮風擋雨,可供一夕好眠。 試了幾回,最后用竹子搭了個小竹屋,毛竹搭成框架,竹片密密列作墻,頂用茅草,竹墻外亦覆以茅草編的草苫,看上去就是個茅屋的模樣。一門無窗,四角四柱下皆削尖,待用時尋個地方將竹柱埋進土里,便是山上風大些也無妨。 至于鋪蓋,別說鋪蓋,就是要張床也沒什么難的,只是沒法交代罷了。想來想去,還是氈子最合適,隔潮又暖和。蓋的被子方伯豐這回的行禮里就得帶上。就算有地方落腳,那人家也未必有多余的鋪蓋借他,這些老司長零零碎碎都囑咐過的。 吃食倒不消擔心,山上哪里還尋不出點吃的來,就算真沒有,自己靈境里隨便撈點山貨出來充充數(shù)也混過去了。 如此天天往自家山上去,除了地上田里的農(nóng)活,剩下時間便跑到群仙河邊上張羅這些沒要緊的事兒。 這日自覺能準備的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就看方伯豐什么時候出發(fā)了,才放下這頭,往三鳳樓去。 如今樓里的掌柜的和管事都對她極客氣的,她去了就在二廚房打下手,有時候頭灶那里有什么事,也會喊她過去幫忙。那幾個心存著“女人怎好進頭灶”念頭的幫工和灶上師傅,在見過她的手藝能耐后再也沒提過這話?!瞬荒苓M頭灶,那他們這些連女人都不如的該去哪里合適?! 等這一日的活兒都干完了,要回去時,大師兄過來對她道:“你明天來樓里吧,明兒師父會過來?!?/br> 靈素一聽樂了:“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做的那衣裳都白瞎了,幸好幸好,總算趕上了秋老虎?!?/br> 大師兄如今已經(jīng)習慣她這行事言行了,話已帶到,也不多留她,說句:“去吧?!本皖欁约鹤吡?。 靈素回去把自己給自家?guī)煾竸傋龅玫膬缮硪律涯贸鰜戆?,準備第二天帶去樓里。之前她還做了兩身,已經(jīng)叫大師兄拿去師父家了,這是后來用斜紋絲麻布新做的。 她不知道,她最開始做的那兩身,這會兒自家?guī)煾刚仙碓嚧┠亍4髱熜终驹谝慌钥粗?,苗十八穿好了袍子,伸手抬胳膊動彈了兩下,笑道:“這丫頭還真是巧得緊,這衣裳做得可真是服帖。她哪里曉得我衣裳的尺寸?哪里打聽來的!這衣裳穿著還挺涼快,成了,今兒就穿它吧,也不用再脫上脫下地換了?!?/br> 說著話自己坐下了,又一指邊上的凳子:“坐下說話?!?/br> 大師兄答應了一聲,在下手的凳子上坐了,把這一陣子酒樓遇著的事兒細細說了,自然也沒漏了靈素幫的忙,還有自己打發(fā)人去和風樓問來身量尺寸的事也一并說了算是給自家?guī)煾附饣蟆?/br> 苗十八聽了混沒把西月樓的那些手段伎倆放在心上,反笑道:“怎么?這個師妹如今算是認下了?” 大師兄皺了眉頭道:“就是性子太混,說話做事都怎么不著調怎么來,也不怎么上進。尋著點好東西要一眼沒看見,她就先都自己吃了,也不管那個值多少價錢。想想她男人是新進的廩生,往后要考學做官,要用人情使費的地方多了去了。一點都不懂事,全沒個章法打算,就曉得吃……” 這在外人跟前素來惜字如金的大師兄,在自家?guī)煾父罢f話可溜得很。 苗十八聽了呵呵直樂,等大師兄好容易說完了,苗十八很是欣慰地點頭道:“看來你是認了這師妹了,連妹夫的前程都想著了。”說完笑了起來,又道,“你??!唉,也怪不得你。你那么豆丁似的一個就跟著我走南闖北的,知道的全是灶上廚上的事兒。又只帶過師弟,哪里知道師妹是怎么回事兒!你這小師妹是姑娘家,她又不想開館子當頭灶爭什么風云名頭,她當初拜師本就是為了吃來的。你要她上進,能怎么上進?難道還去珍味會爭個頭名來顯擺顯擺?你看她那個樣子也不是好這口的!” 大師兄便道:“這是不是姑娘,過日子也得心里有打算才好?!?/br> 苗十八笑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沒打算?她隨隨便便就能包了樓里十幾日的水產(chǎn),還是市面上都叫西月樓給掐了貨的時候……那幾日想必生意十分不錯吧?這么算來西月樓還幫了咱一個忙,只苦了另外幾家兒了……嗯,扯遠了。她那里送來的東西都不壞吧?這是尋常姑娘家能做到的?人有這能耐,只是不愛用在尋常的路子上罷了。你就說她如今這身手,不做大酒樓,就開個盒子鋪、小酒館,怕不火?志不在此啊。你啊,別就拿你們師兄弟那一套去套她,不一樣。往后你就把她當個妹子看也罷了,別整日臭著張臉嚇唬小姑娘,不合適?!?/br> 大師兄看看自家?guī)煾?,見那衣裳師父穿著還真挺合身的,再看看師父面上神情,那叫一個欣慰滿意。得了,這丫頭算是拜到真神了,從來師父只說師兄弟,哪里說過兄弟?自己是師父身邊長起來的,同兒子也差不多了。這回既說把師妹當妹子看,那就是自家?guī)煾敢呀?jīng)把這小師妹當閨女看待了。 這么一想,忽然轉過彎來了。師妹的話,不好好學不夠上進自然是大大不對的,若是妹子,那糊涂點憊賴點好似也沒什么特別不合適的…… 苗十八看自家大徒弟面上神情,就猜到他心思了,一笑端了茶喝起來。 大師兄放下了這件事,又問起這回苗十八遠行的事來。他道:“師父,可是有什么大變故?這回耽擱的時候可有點長,我開始還當時西月樓又使了什么腌臜手段?!?/br> 苗十八面帶思索,搖了搖頭道:“這回是有些事情告訴我們,叫我們在意著點兒。那邊雖推算出來了幾樣事情,只是還不曉得真不真,準不準,便要我們在地方上的多留意,以便隨時修正。還有就是這回端午的官祭,透著那么點邪性,自然都要叫去問問。” 大師兄忙道:“推出什么來了?” 苗十八道:“當年不是算出來這德源縣是‘遇仙繁華’之勢么,這回估摸著要起勢了。運河疏浚了兩年,又另通了端縣和盛縣那兩段,德源縣整好在交匯處,又有遇仙湖可供停泊上下貨,之后只怕會越來越熱鬧了。另外幾樣同我們這里沒什么干系。哦,還有一個大事,人人相干,‘天將愈寒’,據(jù)說已經(jīng)有地方有苗頭了。這雖只一事,奈何是天事,轉到人上來事兒可就多了。到時候官府那里自然也會有安排的,倒不消我們多cao心?!?/br> 大師兄道:“天將愈寒?這是說要越來越冷了?這能多冷啊,總不會像咱們在北邊時候似的那么冷吧?!?/br> 苗十八微微搖頭:“那可說不好,你去翻翻縣志,這德源縣還有過遇仙湖都凍了底的日子呢,你想想那得多冷。” 大師兄皺了皺眉頭,點著頭道:“那樓里倒很該多琢磨點羊rou的菜色了?!?/br> 苗十八失笑:“你當天候起變是一個噴嚏一轉眼的事兒?還惦記上羊rou了!” 轉天苗十八去三鳳樓里,剛樓上樓下轉了一回,就見自家小徒弟挽著個籃子來了。脆生生喊一聲“師父!”,見苗十八穿著她做的衣裳,高興得瞇了眼,笑道:“幸好您回來得還算早,要再晚一陣子,這衣裳就得等明年穿了!” 苗十八見她這天然沒規(guī)矩的樣子,忍不住笑道:“好了,好了,走走走,下去說話?!?/br> 倆人回到苗十八尋常在此歇腳的屋子里,靈素從籃子里又取出兩身衣裳道:“這是我新給您做的兩身,您要是這陣子沒忽然長個兒的話,應該也合身的?!?/br> 苗十八笑罵道:“胡說八道!”又說,“不是已經(jīng)做了兩身了,又做來做什么!” 靈素道:“不一樣,您看這料子,這是我新琢磨出來的。往后等我再琢磨琢磨別的料子,可惜今年沒趕上種棉花,等明年種上,我還能多變出幾樣來……” 看著這莫名其妙收的不靠譜的徒弟,在那里嘰里咕嚕嘟囔,透著那么骨子親近味兒,苗十八嘆了一聲笑道:“從來都說夫子夫人看人最有眼光的,她一瞧你就覺著你這丫頭挺好??磥磉€真是不錯啊?!?/br> 靈素笑道:“我前陣子去看過師娘了,把我新織出來的布送去給師娘瞧瞧,還給夫子捉了些螃蟹去。夫子說了,吃蟹從六月黃開始吃,雖沒有秋里的肥壯,透鮮,另一個味兒!” 苗十八笑道:“另一個味兒?!什么味兒,還不是螃蟹味兒!” 靈素說起魯夫子那里就想起遇仙湖來,便又說起官祭的事兒來,道:“端午那天我們離老遠瞧見牌樓底下好多供桌的吃食,那些都是您做的?大太陽底下曬著,肯定不好吃了!白瞎了手藝不是!”一說起糟踐吃的,她就那么義憤填膺的樣兒。 苗十八笑道:“不用我做,你師父我啊,就出個名頭。都是旁人做的。” 靈素不解:“名頭?這供神仙還得講個名頭?” 苗十八笑罵:“又胡說了,神仙認識我是哪個?能認我的名頭?!” 靈素聽了心里道:“神仙都認你做了師父啦!你就是神仙的師父呀!”就聽神仙師父接著道,“這回官祭,又不是從前老人們主持的,都不知道規(guī)矩瞎做一通!有我這名頭在前頭頂著,就省好些事兒。要不然他們還不曉得要改多少回供桌的規(guī)制,做了撤,撤了做的,糟踐東西還帶累人,不是造孽?!你師父這名頭啊,就用在這樣地方,擋箭牌嚒,官老爺們得給我兩分薄面,底下真做事那些就少受些磋磨,懂了沒?” 靈素點點頭,忽然又道:“師父,端陽夢是咋回事兒?” 苗十八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也不是人人能夢到的?!?/br> 靈素又道:“那幾位大人是不是都被端陽夢嚇到了?” 苗十八哈哈大笑道:“這些東西你哪里能弄明白!瞎打聽什么!到時候我同伯豐細說還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