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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靈素入凡記在線閱讀 - 第105節(jié)

第105節(jié)

    方伯豐見她都知錯了,更不好說她什么了。且七娘同靈素兩個,真要說起來,就是尋常正經(jīng)姐妹也未必有她們這么要好。這女人生產(chǎn)本是一大關(guān),雖從國朝設(shè)兒產(chǎn)醫(yī)館教出了一批接生大夫來之后已經(jīng)好了許多,到底還是大事,她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這會兒聽了她的話,只把她往懷里一摟道:“我都知道,沒怪你。不說話,歇會兒吧?!?/br>
    靈素窩在方伯豐懷里,車馬搖搖,到家時候已經(jīng)搖得半迷糊了,方伯豐扶著她進屋躺下,又舀熱水絞手巾給她擦了把臉,等收拾好她都已經(jīng)睡過去了。

    卻不知她那睡夢自行的神識因著她臨睡前心心念念都是往后給娃兒喂奶的事兒,這時候就沿著兩道光流來回梳理上了。之后靈素就覺著自己胃口好似大了許多,眾人只當她是懷了雙胎的緣故也不曾多想,她自己也沒細琢磨,光顧著高興一天能多吃下幾頓的事兒了。

    第185章 水圍佳地

    方伯豐在家呆了兩天,第三天還回府城去了??粗约蚁眿D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實在不放心這么兩處分著。雖說至親好友都極熱心的,可到底他是娃兒他爹,沒道理都指望著別人。何況他這一輩子,家的滋味也只在親娘在世那幾年和如今成親之后這陣子才嘗著,如今輪到他給人一個“家”了,自然有更多思量。

    回到府學(xué),他就尋空去找了學(xué)差大人,問起下縣實察的事來。

    “下縣實察”是府學(xué)里想直升六部或者要被發(fā)回縣里的生員們的一項課業(yè)。說是課業(yè),其實里頭水分頗大。對于那些想要直升六部的轉(zhuǎn)科貢生來說,他們從前走的都是科考的路子,京考沒成,又不想轉(zhuǎn)典試,就都奔著直升六部的路子去了??芍鄙靠嫉挠侄嗍菍崉?wù),偏許多實務(wù)他們都沒接觸過。

    那府衙里不有這些事務(wù)?有是有,那也安排不下這么些人啊。何況這府衙什么地方,許多事情也不能叫一個沒職沒銜的參與。這么這,多半就給放到底下各縣里去實察實學(xué)去了。縣里樂意要些不用付工錢的人手來幫忙,何況沒準還能結(jié)些香火情,算是兩頭得好的事情。

    至于那些要被發(fā)回縣里的考生,本是各地各項的能人,薦入府學(xué)讀書的,六部選了幾回都沒選中,那就還回原來地方當差去吧。他這都在府學(xué)里待好幾年了,底下事務(wù)或者有變動,先叫他到哪里熟悉熟悉,再說回倒哪個縣里去。若是根子在原來縣的,多半還愿意回去。除了這樣的,但凡能松動,也不會想回來處了。畢竟當日風風光光上了府學(xué),如今灰頭土臉回去了,面子上掛不住。

    只是這兩種人,都是讀了幾年才會有此一說,方伯豐這去年秋學(xué)才入的學(xué),何況又是廩生上來的,竟也打聽起這話來,學(xué)差大人有些意外。

    等一看這生員在府學(xué)大半年里交上來的功課作業(yè),曉得是個做實事的,再看初填的志向,居然是屬縣農(nóng)務(wù)司。這可稀奇了,從來這各縣司衙就沒有填進志向那一欄的,都是最后服從調(diào)配留的空里含了這個意思。

    一問起來,方伯豐便說了一些自己在德源縣里做的耐寒糧作選育的事情。因去年典試一場烏龍,自己進了府學(xué),那糧作培育篩選的事情也給擱下了。自己如今每月回去還會去司里問問這些事情,可司里這塊沒有專門的人手,眼見著從前做了幾年的功夫就要打水漂了,他心里不忍,想申請下縣實察,接著做這個活兒去。

    他說這些,都不是空口白話的,隨口都能說出來高山田畝里許多事情,如今哪些沒做,又會有什么影響等等,真是有理有據(jù)。學(xué)差大人聽得來勁,還把另外兩個大人也叫了過來,其中就有鄭學(xué)差。

    又說兩句,都覺著他要申請也成,就等入夏那一批一塊兒辦就成。說完了人一散,鄭學(xué)差把他叫過去了。語重心長道:“你去年冬里的兩篇學(xué)文,我已經(jīng)替你遞上去了,里頭一篇天寒播種期前移的文已經(jīng)被評了優(yōu)等。若你能再有一篇這樣的,就能參加直升六部的考試了。你可想明白了,真的還打算就留在小小縣衙里?”

    方伯豐趕緊起身行禮,謝過了學(xué)差大人的栽培。才再次表明了自己還是打算回德源縣里繼續(xù)耐寒糧作培育篩選的活計。至于直升六部的事情,他道:“學(xué)生如今寫成的學(xué)文,基礎(chǔ)都是前幾年在高山田里做的各種記錄。若是沒有實際的事務(wù)為底,只單說道理分析,便是說得再有理,也沒有辦法變出糧食來。這兩年學(xué)生觀察縣里各處河浦支流的結(jié)冰情形,確實有提前的征兆,恐怕往后天時果然要一年年變冷了。如今主播的糧作恐怕收成會有影響,這播種的時機和方式或者還有改進的余地……只是這都得試過才知道。農(nóng)務(wù)又不同旁的,錯過一期就是一年,更耽誤不得。所以學(xué)生想盡快申請回德源縣實察實務(wù)。”

    鄭學(xué)差笑著搖頭:“這農(nóng)務(wù)一途,最好的前程就是直升六部,除此之外別無他途。你若現(xiàn)在再在文論上下點功夫,沒準明年就能上京為官了。以你的年紀,與同屆科考的相比多半功名已算遲的,若是明年直升六部了,卻反比他們早了數(shù)年步入仕途,真是個反超的大好機會。卻又說什么回去看高山田地的話,不是犯傻?”

    方伯豐想了想道:“學(xué)生讀書本也不是為了仕途去的,這農(nóng)務(wù)一道算是學(xué)生還能做出點事情來的地方,如此打算,也是量力而行?!?/br>
    鄭學(xué)差嘆道:“好一個量力而行。既然你決心已定,多勸無益。方才他們幾個也同意了,這也不是旁的什么名額,沒人同你爭。完了春學(xué),你便回德源縣看你的田地去吧。等下回科考時,自然叫你如愿。

    “你這樣的生員,我這輩子也是頭一回遇上。該告訴你的還得告訴你知道,——你要曉得,如今你做出來的成績,都是落在你頭上的。你寫的文論,都是署的你的名字。若你去了縣衙農(nóng)務(wù)司做事,那便是你如何拼死拼活,做出來的成績也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蛘哂錾蟼€沒良心點的,還要特地抹了你的功績好叫自己得的好處安穩(wěn)些。這樣事情你今次也已經(jīng)遇上過了,你心里要有數(shù)。”

    方伯豐都恭敬答應(yīng)了,鄭學(xué)差見他面上并未因此生出什么猶疑來,曉得他這是鐵了心要窩在縣衙里當個農(nóng)務(wù)小吏了。嘆一聲便叫他去了。

    下回學(xué)休方伯豐再回家時,便同靈素說了這件事。靈素聽說方伯豐能回縣里干活來,也挺高興。若是從前她還打算借個幌子好自己安生坐月子,如今也早看清形勢,曉得沒戲了。那還不如自家相公在身邊自在些。

    方伯豐便又把鄭學(xué)差給他講的好壞利弊說給靈素聽了,問問她的想法。靈素想了想道:“你干這活兒是為了什么來的?是為著往后能當大官立大功、名揚天下?還是怎么的?!?/br>
    方伯豐道:“我哪有那樣志向。我讀了這些年的書,白拿了這些年廩給,自己吃的用的沒一樣是自己做出來的,那在世上算個什么?總得替這世上做點什么事才好。能德治一方固然是好的,只是我恐怕沒那個能耐,我在人事上頭沒天分,如今看來也只種田種地還有兩分心得,能做出點事情來。所以才想好好做這個?!?/br>
    靈素一拍手道:“那不就成了,你又同我說個什么?!?/br>
    方伯豐道:“我說替世人想,還得替家里想想。若是像學(xué)差大人所言,我做的事情能有自己的一點功勞,自然也有更多好處落在頭上,對家里便也有好處。若是功勞全叫人占了,自然好處也少了。這活兒在我都是一樣的干,差的無非在這個上,才要同你說說。”

    靈素想想道:“咱們家也不缺吃不缺穿的,要不了那么些好處。再說了,你們只看到眼睛看得見的得失厲害,難道強占了人家的功勞好處就是賺了?叫人占了去就是虧了?絕對沒有這樣的事,因果還在人眼瞧不見的地方。你想想,豺狼虎豹比的就是誰力氣更大、速度更快、更厲害,為什么人不是這么比的?為什么人總曉得舍己利人是好的?便是有的人輪到自己頭上還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他心里還是知道這樣不算對、不算好。實在人心里都明白,只是做起來長糊涂罷了。是以這樣面上的得失利害你全不用計較,要緊是你真正能為這世上做什么事。算出莫算進?!?/br>
    方伯豐看著靈素,神情有些恍惚,靈素推推他:“做什么?聽不明白?還是覺著我說得不對?”

    方伯豐回過神來笑道:“不是,只是想著,若是我娘還在,定同你極說得來。你這話叫我想起我娘說的那句,做人吶,‘但行好事,莫問前程’。是不是一個道理?”

    靈素不以為意:“這真的道理本來就只有一個,原是為了給自己做法找理由,才生出越來越多道理來的?!?/br>
    方伯豐笑道:“你竟是什么時候琢磨出的這些道理?”

    靈素嘆一聲:“這都要做娘了,能不琢磨琢磨?我可費了心了!”

    方伯豐連連道是。

    如此一回去,再無疑慮,直接遞了申請上去,沒兩日便批了下來。倒是祁驍遠來尋了他一回。他知道了消息,還當方伯豐是叫人給擺了一道,怎么好好的才來讀了一年,就叫回縣里去了。聽說是方伯豐自己的意思,直嘆他是個榆木腦袋,說不通。

    又說起季明言的近況。他過了京考,只是成績在那些人里頭卻不算好的,如今就在京學(xué)里讀書待詔。之前寫了書信給祁驍遠,想要問他周轉(zhuǎn)些銀兩,說是做通融之用。

    祁驍遠告訴方伯豐:“什么待詔,就是叫你跑關(guān)系呢??茨隳芙Y(jié)交到什么人,搭上哪條線,才能定你往后的出路??诓潘潜M有的,察言觀色也難不倒他,就差點黃白之物,所以才問到我這里來了。你說他一個都過了京考的來問我,我能說沒有?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啊。他是說借,我也得敢指著他還?。“?,你瞧瞧,這還沒當官呢,這威勢就出來了。你要是也在京里做官了,我這時候沒準就敢推拒了。知道不?所以你這都進了府學(xué)居然還想著回去埋地里去,我也不曉得怎么說你好了,是還沒被欺負夠?”

    方伯豐笑道:“他若是來問我,我便說沒有。因我并不怕他什么也不求著他什么,認他什么威勢?”

    祁驍遠摸摸下巴:“你是說我心里有所圖,才會這樣的意思了?哼!嗯……也對。也是有點這個意思。要是我就打算回去賣鹵味去,什么黃啊白啊的,要借就立下字據(jù)來!可惜啊……無欲則剛,你牛!”

    方伯豐笑笑:“‘破家的知府,滅門的縣令’,這都是早八百年的事情了,現(xiàn)在若非有所求,你怕他什么?!?/br>
    祁驍遠嘆一聲,見方伯豐還在那兒笑,羞惱道:“我慫行了吧?你能安心種田,你厲害!”

    方伯豐大笑,祁驍遠想了會兒自己也跟著笑起來。

    滅門的縣令現(xiàn)在或者難了,這搞風搞雨的縣令還真不少。七娘這正坐月子呢,卻是個不得安生的命。好好的聽說那西月樓要挑一處地方擴建鮮石工坊,又說要四周圍有水才好,挑來挑去就挑著黃家那塊水圍庫房了。黃源朗得了消息,本不想告訴七娘叫她擔心的,可他那點心思哪里能瞞得過七娘去,三兩句就被問出來了。惹得七娘這月子都做不安生。

    第186章 銀子賽神仙

    知縣大人出面,請了黃源朗同岳二一起到德裕樓喝茶說合此事。那岳二如今真是春風得意,話里話外都是如今鮮石買賣是縣里的大事,黃家要是不肯出讓那塊地就有些不識大體了的意思。知縣大人在邊上笑而不語,眼見著是認可西月樓鮮石買賣的分量的。

    黃源朗得了七娘的吩咐,便道:“大人同少東家都這么說了,我們也沒有二話。那水圍地周邊疏浚駁岸都做了小半年,如今也剛蓋了七八成。一應(yīng)的使費都有賬目可查,我們只按著這個成本算,耽誤的買賣什么都都不說了。若是少東家沒有異議,明兒我們就算賬移交。”

    岳二一聽這都要算,那自己不會另外尋地?非得用你這個?這都有父母官出面了,明擺著的意思,說個大面上的價格大家當個人情就算了,怎么還這么較真起來?!果然鄉(xiāng)下來的土財主就是不懂規(guī)矩。

    知縣大人看倆人說不太攏的意思,便打圓場道:“這買賣商議,你來我往皆屬慣例,二位只管放開了談,本官給二位做個證?!?/br>
    岳二聽了這話便笑道:“這擴建開工自然是越快越好好的,不瞞大人,就眼下我那鋪子外頭就等著少說也得有七八個大行商,個個要催貨??蛇@鮮石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那地方又小,只能一波一波出。是以如今說換個地方,也是想快些開工的意思。要是這么一樣樣細算起賬來,那可就……”

    知縣大人聽了點點頭,便看向黃源朗。黃源朗從來也不曉得什么叫話里有話,極是誠懇地道:“少東家要擔心這個,也容易。賬目我們有匯攏的總數(shù),只要您信得過,立馬就能報價。拿了銀子到衙門里辦移交手續(xù),最多也就兩天功夫……”

    岳二心說這就是個棒槌啊,這么大買賣這家里就沒別人了?派個棒槌出來談什么談!面上就有幾分不耐,攔著道:“說的就是這價錢的事兒。你那里有數(shù),難道就依著你的數(shù)來了?這……也不是這么個道理吧?!?/br>
    黃源朗立馬拍胸脯保證:“我們那里絕對沒有虛數(shù),要是您有疑,我們可以把價目買賣發(fā)到金寶街公告欄里‘公議’,看看人都怎么說!”

    岳二噎得心里燒騰,可人家連公議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你還怎么壓價?你壓價他到時候真給貼出去公議去了,叫德源縣都曉得西月樓仗勢欺人了?更別說德源縣里老百姓有個臭毛病,一旦說定哪家買賣真有惡處,立時就都不往那里去了,非說沾了惡氣會惹神仙不喜。還不止,往后你就算換個頭臉再做別的也不行了,不吃你那套,躲你跟躲瘟病似的。且你要再找人合伙或者買材料想賒倆月,都難上天去了,信不著你!是以在這個地方做人,難,做買賣,更難!

    知縣大人也聽出兩頭意思來了,可這時候他也不能明著說話。人家那頭奉公守法的,這要是給面子吃點虧,那是人情;這就是要按著成本來,也是在商言商的本分。他要是再開口,就掉價了。只好笑著道:“地方難道只有一處的?不過各處都談?wù)?,看最后定哪里吧?!?/br>
    岳二就坡下驢干笑著道:“就是就是,等我們都看過了,若還是你那里最合適,我們再議不遲?!?/br>
    黃源朗覺著挺奇怪,剛才不還恨不得明兒就能開工的么,這回又不著急了?你們不樂意要,我還不樂意賣呢,我娘子看好的地塊,想好的法子,懷著身子看著設(shè)計的,我留著多舒心!

    兩頭都緩了心思了,喝盞茶閑聊兩句就散了。

    回去黃源朗說給七娘一聽,七娘冷笑道:“這都是變著法子想叫我們主動讓價兒呢!沒人給他犯那個賤去。我剛把這縣里幾處水圍地方都打聽了一遍,已經(jīng)叫人把我們這里招的事兒都給他們說了。一會兒再把今日你們議價的事情也都告訴他們?nèi)?,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個不要臉法!從前那位也最多在衙門里的用度上動動心思,好嚒,這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都幫著商家欺壓商家了,沒點瓜葛好處在里頭誰信?到時候都給他記著,總有人收拾他!”

    黃源朗勸她:“你別動氣,他們愛怎么打算怎么打算,咱們干咱們的。咱們就不肯低價賣給他們,他們還能搶???”

    七娘嘆道:“就怕到時候沒事找事給我們小鞋穿?!?/br>
    黃源朗道:“我們家做買賣向來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們愛怎么查都成。除非栽贓陷害,這就在遇仙湖邊上,只看他敢不敢了!”

    七娘也跟著念:“等著吧,神仙都看著呢?!?/br>
    神仙轉(zhuǎn)天就來看她了,她還真把這事兒原原本本告訴神仙了。神仙道:“他們愛怎么打算怎么打算,咱們可管不著,咱們就干咱們的?!?/br>
    七娘翻個白眼,果然憨子看事兒連腦筋轉(zhuǎn)的彎都是一樣的。嘖,那你還盼著神仙看著干嘛!

    有信神仙的,就有不信神仙的。過了一陣子,岳二果然沒尋著合適的地方,知縣大人也覺著面上有些過不去,居然大手一揮,把官田里的一處租給了岳二。

    官田出租也是常例,價錢租期都要公告出來的,專有一路好事的刁民,不管你這個價格合不合理,先給你抄下來發(fā)到府城去。他們也不想想,這樣明擺著的事兒,誰敢亂動?!是以這官田出租多是風平浪靜的多。

    可這回的卻是捅了馬蜂窩了。錢倒不是問題,關(guān)鍵是這處官田在遇仙湖里頭,是里頭的一處小島,原是從前官祭會用到的一個地方。這要祭神的所在,租給商家做買賣去了,像話么?

    知縣大人收到府衙里發(fā)來的詢問函,非常惱火。神仙,狗屁神仙!這世上要有神仙,人還能做人?個個都修仙去了!都說遇仙湖里有神仙,哪個見過?有神仙住著,能由著你們天天一船一船打人腦袋上過?更別說還一群人家圍著神仙住著,誰家沒點污遭事兒,神仙瞧了怎么沒管管你們呢?!

    直接就給回了信,把這件事兒的利弊說得明明白白。這官祭私祭的,除了幫扶貧弱算點好處,旁的都是勞民傷財之舉。這遇仙湖的迷信早就該破一破了。如今一頭是虛無縹緲的神仙傳說,另一頭是財稅經(jīng)濟實實在在的好處,選哪個?百姓多愚信,為官的卻不能跟著走,這事兒自己辦得丁點錯沒有!又附上這官田租賃的議價比對和定價的道理,并租期文契和鮮石買賣的財稅貢獻等文書。果然上頭也沒有再發(fā)函來,知縣大人才算出了口氣。

    老百姓雖頗有怨言,可這官田是有公文公論的,“用于祭神的官田”卻不過是個常例,沒法拿來做反對的根據(jù)。再加上之前官祭停了許多年,后來雖恢復(fù)了也是花樣百出,這處小島用上的次數(shù)也不多。心里不樂意,卻沒什么立得住腳的說法,也只好眼睛盯牢點,看它那邊若有什么不妥再群起而攻之吧。

    岳二之前處處吃癟,心里那個氣啊。哪想到時來運轉(zhuǎn),一轉(zhuǎn)頭就得了處群仙湖里頭的水圍地!滿縣城里,不、滿天下論起來,還有什么地方風水能勝過這兒的?偏偏自己得了這地方!要放老輩里說起來,著自己這運道一看就是有星宿的,這就不是平常人!

    高興!高興是真高興。高興完了又有些不安起來。為什么呢?就是自己這鮮石的買賣到底得不得神仙庇佑的?這事兒他心里也有些含糊。鮮石粉這東西,可不是從前說的那樣,從什么雞鴨魚rou里來的,原是些顏色石頭里煉出來的。這方子是自家老爹從前問一個自稱會煉丹的老頭買的。你要說這東西好吧,吃多了真吐??赡阋f有毒,稍稍加一點,也沒見誰吃出什么好歹來。

    不管如何,如今這買賣已經(jīng)做起來了,錢真不少掙。一時忙于數(shù)銀子,倒沒細想過這事兒。從前在縣城里一貓,也沒做多少,也不經(jīng)心想。這回直接在遇仙湖里頭開作坊了,要是果然是個不得神仙庇佑的行當,這會不會有什么神罰報應(yīng)之類的?

    想到這里他就不由得想起上兩年西月樓里的倒霉事兒了,差點鬧得店里伙計們都跑了,后來把這湖邊上一圈的神廟跑了個遍,才算過去了。不過那時候自己確實使了點小手段,或者神明有知?那這回的又怎么算呢……

    想了半天,心一橫,難道這時候回去跟知縣大人說不做了?再說了,這鮮石買賣都做了這許久了,神仙要看不慣也早該降下神罰來了。不是什么事兒都沒有么,買賣還越做越大了,這說明什么?說明沒事兒??!且知縣大人還說了,這滿天下已經(jīng)捉出許多裝神弄鬼之事了,這神仙到底有沒有還兩說著呢!難道自己要為了這么個虛無縹緲的說法去跟真金白銀過不去?那不是傻子么!

    心里一定,萬事皆平。轉(zhuǎn)天就叫人定作坊圖樣,算工備料,準備在上頭起屋子開工!

    這里七娘同靈素說起來道:“真是膽大包天,都敢直接跑遇仙湖去了。”

    靈素想想那些紫色的小點子,嘆一口氣。就算真能證明他們那鮮石不是從什么食材里來的,可也沒有辦法因此就說那東西一定有毒。反正靠人眼前的能耐是驗不出來毒性。趕上她這神仙手藝也潮點兒,只能看見些小紫點子,管什么用?叫人生疑的吃多了會頭暈會吐的事兒,也已經(jīng)都有人說給百姓們知道了,人家就覺得還能吃,那就沒辦法了。這么一算,就算把作坊開去遇仙湖,也拿他沒什么辦法。

    這世上好壞一眼能看出來的事情總是簡單,可又有多少事情是這么明打明的?人所知所能畢竟有限,一天里做的事情到底有多少是傷身害命的哪里能分得這般清楚?這些說不明白到底有沒有壞處、其害又多在許久之后顯現(xiàn)、因而難對上本因的事情,才是真的麻煩。便是靈素這會子能看明白那些小紫點害的是什么,也沒法子證明給rou眼凡胎們看,因為他們六識所限根本就看不到這些。真是神仙也攤手。

    是以七娘雖本著“岳二就不是個好東西,這鮮石粉必定也不是什么好貨”的想法把鮮石買賣罵了個一文不值,可天底下就是有這么多人在爭著搶著買,她罵又能如何……

    罵了一通跟靈素嘆氣:“這兩年下來也有幾個很相熟的行商了。那日還過來我這里打聽,問有沒有能快些買到鮮石粉的門路,叫我搶白了幾句。他倒不惱,只說若是真有毒害,頭一個官府就得禁了這買賣。如今官府不止不禁,還推波助瀾,可見是個沒害處的了。既然沒害處,又能給菜色增味,叫人覺著好吃,那就是有好處了。干什么不能賣?

    “再說了,他們做買賣的,最要緊看這東西能不能掙錢。這鮮石粉只有德源縣有,他只要能拿到貨,隨便往旁的什么地方去一賣都是穩(wěn)賺不賠的。這樣的買賣,搶都搶不過來,誰還嫌錢腥?我都告訴他這東西吃多了如何,菜里湯里放多了又如何。人家一句,‘那就少放點不就成了!’……我還能說什么!”

    靈素只好伸手拍拍七娘,她也不曉得說什么好。在她看來,這人本身的行事就是如此的,多半看不長遠又懶怠多想,見什么信什么比自己去想想究竟什么可信便當多了。是以這鮮石買賣如今能火成這樣,也是情理中事,并無可疑可怨處。

    安慰了七娘一回,從她那里出來,還沒走兩步,就見一輛車急匆匆到她跟前停下了,大師兄在上頭沖她喊一聲:“你嫂子要生了!我去接燕先生!”話沒說完車已經(jīng)往遠處去了。

    第187章 禁陣

    沈娘子身子弱,這一回真是吃足了苦頭,足抻到轉(zhuǎn)天晚邊才生下一個六斤多重的男娃。燕先生和老司長的老伴都到了,靈素也跟著熬了一天一宿。不過這回她沒能幫上什么忙,娃兒并沒有什么支胳膊拐腿的不妥,就是走得慢,加上當娘的力氣也弱點。幸好幾位收生婆和大夫都早有預(yù)見了,雖時候長了些,總算圓滿。

    都沒等七娘出月子,姜秋萍那邊也生了。因這邊地方小不方便照顧,她是回鄉(xiāng)下家里生的。聽說是個快八斤重的大胖小子,也很受了些罪。

    靈素看了就自己琢磨,到時候自己得怎么使勁好。這樣的事兒也沒個人可說的,就用神識同肚里的娃兒們打商量。她曉得這娃兒在肚子里時能“聽”懂她的神識,可一旦出來就不行了,不曉得什么道理。既如此,她便索性沒事了就用神識同娃兒們閑磕牙,說些她們上頭的行事和凡間的規(guī)矩道理,有時候還說說家里田地的安排,師公舅舅們的趣事什么的。也不管到底有什么用場。

    雙胎的肚子威勢如今顯現(xiàn)出來了,到了七個來月的時候已經(jīng)大得同尋常足月的仿佛。老司長的老伴姓谷,谷大夫叫七娘要小心些,這雙胎極少有等到足月生的,多半會提前。她這都七個來月了,就該時時在意著點才對。靈素自然都答應(yīng)著。

    因她今年懷身子,同方伯豐商議了,年前的那茬小麥就沒種。堆嶺后頭的那塊地就打算種一季綠肥,等她生下娃兒再看要不要種下一季的稻子。草蕩浦里那十幾畝地今年也都雇的人,種的東西同去年一樣,免得再改還要細說。山上的地也只好荒一季了。她倒是能偷偷去點種栽菜,可方伯豐到時候看到了怎么說?真是麻煩啊,索性都叫它們歇歇算了。去年秋冬把地上堆上草碎枯葉,堆肥養(yǎng)地吧。

    可她是靈素啊,你能叫她一季別種地?那不是扯呢嘛!

    轉(zhuǎn)身她就進了群仙嶺了,腹大如籮也不耽誤什么,反正她栽苗播種也不用彎腰弓背,一動念比用尺子量著的還勻。上兩年試了三季,她已經(jīng)很有些心得了。由于糧在草中,種得也不密,也沒有沿山地塊上常有的野獸禍害。除草不用了不說,連蟲害都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且還不傷地力,也不消額外的底肥追肥。除了收的時候麻煩點,真是個百利無一害的好法子。

    只是這樣種法,相當于把一畝地集中種的糧食散在三畝五畝地上種了,一樣的糧作要占的地多不說,且產(chǎn)量也沒法同精耕細作的相比。也只適合神仙做吧,卻不適合薦給凡人。

    谷大夫來瞧了靈素幾次,見她還在開她的雜貨鋪,便勸她歇了。這雜貨鋪在南城,離她家還很有一段路,若到時候在這里發(fā)動了,她又是雙胎,要送回去可難。不說路上顛簸,還容易傷著孩子。

    可靈素這么大肚子,行動起來還是敏捷得同常人無異,好像那肚子只是隨便綁綁在她身上,同她本身沒什么干系似的。尤其尋常懷單胎的,到了七八個月的時候也難免有腳腫腰酸的情形。她那里丁點沒有。除了胃口越來越好,沒別的什么異常。谷大夫又擔心她吃太多了肚里娃兒長太大,越發(fā)不好生了。靈素當面都老實答應(yīng)著,背過身去根本管不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