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蘭同她們原本不熟的，她從嫁來縣里就沒去過百雜行做活，如今常來常往的倒認(rèn)識些了，便道：“那頭口水可不是那么好吃的。一要有見識，還得有氣魄，銀錢倒還在其次。當(dāng)日這里不過一個爛泥塘，外頭的地方也挺荒僻，能從爛泥塘和荒石灘上看出這腳店樓群和水圍庫來，一般人可真不成。

    “就算也冒出這樣的想頭，想想這前后的事情，還有萬一不成呢？敢真把想的做出來的，也是極少數(shù)。咱們自認(rèn)沒那能耐膽識，只好等人做成了，把人氣都帶起來了，跟著得點(diǎn)好處。說來真是沾人家的光的。

    “這勢頭還在，咱們占不了大頭，后面的能撈一段也成啊！我爹常說，這世上什么錢好掙？勢頭上的錢最好掙。趁東風(fēng)能跟上勢頭，那自然財(cái)源廣進(jìn)的。一樣的人家，趕沒趕上這一波潮頭，等水過去，那立馬分出高下來了。差的這一截，除非等著下回潮來，想要靠平常日子里攢出來追上去，那是沒戲了！”

    劉玉蘭這話也不是白說的。之前祁驍遠(yuǎn)跟黃源朗老不對付，一來是祁驍遠(yuǎn)小肚雞腸死記仇，二來也是因?yàn)閮杉姨幪幉畈惶?，好比著。黃家底子稍厚些，差得也有限的。

    如今可就不一樣了。黃家手里握著填塘樓和水圍庫房這兩處，連縣令要開德源會都把他們家人請了去商議。這可不是當(dāng)日鄉(xiāng)下坐擁多少良田的土財(cái)主了。祁家這兩年收成不錯，又多買了些田地，可同黃家比起來，那差得是越來越遠(yuǎn)。

    細(xì)論起來，還是因?yàn)辄S家娶了個旺夫旺門的媳婦。就打這縣里娶的媳婦進(jìn)了門，黃家又是買地填塘，又是蓋樓造庫的，還偏就趕上了好時候了。這不是風(fēng)水運(yùn)道么？！叫人羨慕不來??！

    紹娘子聽了這話頻頻點(diǎn)頭：“是，勢頭最要緊，順勢省力，要沒風(fēng)的時候，能放起多大的鷂子？！一個道理。”

    話是不錯，只是一樣的，錢誰不想要？勢頭哪個不想趁？七娘這樣的是走前頭了，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呢，她大手筆砸下去，連時機(jī)帶資本都占盡優(yōu)勢。這會兒想要同她比，難了。

    另外一些人，除了齊翠兒這樣跟自己較勁的，等看清楚好處，自然也都擼袖子上了。這時候就得看之前掙下的優(yōu)勢有多大了。像紹娘子這樣，做的絲綿的買賣。之前自家還養(yǎng)蠶，后來專門就做綿兜子扯絲綿被，把那頭也擱下了。這最開始銀子是挺好掙，那時候都是養(yǎng)蠶的和織布的多。中間繅絲和扯絲綿的少，偏要貨的卻不少，就是個利息豐厚的縫隙，叫她們尋著了。

    可隨著看明白的人越來越多，這事情又不是多難的，也不要什么地方也不要什么貴到一時買不上的器械，往里頭趕的人越來越多，她們的利也漸漸薄了。

    之前德源會之后忙不過來，還從附近招了些人手。雖則她們心里挺做忌，當(dāng)著請來做活兒的人面從來不說什么掙銀錢的事情?？蛇@錢容易算啊！繭子賣多少錢一斤，綿兜子和絲綿胎怎么賣的。那幾個人在這里做了一陣子，就發(fā)覺這東西挺好掙錢，也不難。

    那干嘛還給人做白叫人掙一道？不如自己家里做去，到時候幾個人合在一起賣，也能夠個貨量。掙的錢都?xì)w自己手里不好？

    這么著，一個多月沒倆月，這人都走光了。齊翠兒還催紹娘子再找去，紹娘子搖頭：“沒戲了，都打算自己干呢?！?/br>
    要是還幾個人這么做下去倒也成，可這掙的錢少了。她這里還搭著這屋子呢，尋常又不住，就是為了拿來幾個人湊一起做活兒的。這屋子若租出去也是一份收益，她如今沒租，自家用著，相當(dāng)于已經(jīng)少賺了一份錢了。同那些拿著東西在自己家做的大娘嬸子們比，這就多投里頭一份銀子。要還同人家掙一樣的利息，她圖什么？！

    這么想了兩日，她就連著幾日往填塘樓中間的走馬樓里跟人打聽生絲、絲綿、綿兜子、綿綢、綾羅綢緞這些打桑蠶身上出來的東西的買賣行情去。心里模模糊糊有個想法，還不太踏實(shí)，特地又跑了一趟府城。

    回來對眾人道：“我看我們得換活計(jì)了。這綿兜子如今看著還能掙幾個錢，實(shí)在利息已經(jīng)薄了。往后要掙錢吶，還得靠織機(jī)。要是能織出新樣式來，那價(jià)格能賣平紋綢的好幾倍去?？苫ǖ牧喜膮s差不多的，無非多花點(diǎn)功夫。要緊是旁人不會，就咱們會，這就能掙著錢?！?/br>
    齊翠兒道：“我們?nèi)缃褡鍪炝诉@個活兒，比她們都快。就算她們都跟著做，也肯定還是咱們掙得多。干啥要換行當(dāng)？還不說什么旁人不會的樣式。旁人都不會，咱們就會了？”

    陳月娘也問：“你怎么打算呢？”

    紹娘子道：“咱們這里來的人多了，可都是做買賣的人。他們能知道什么東西好賣什么不好賣，但是不知道東西怎么做出來的。我打算去麗川那邊看看，看能學(xué)到什么新的式樣，主要還是織機(jī)的配件?！?/br>
    陳月娘驚訝道：“麗川？那得去多久??！”

    紹娘子道：“怎么也得三四個月吧?！?/br>
    齊翠兒跟著道：“你就是瞎琢磨！你去麗川學(xué)的東西，那就是人家都會的。人家都會的人家不會做？到時候你這里做出來了，人家行商直接從麗川買了，你又賣給什么人去！”

    紹娘子道：“麗川那里東西講究，可那邊桑蠶少，蠶絲也沒咱們這邊的好。我學(xué)了回來用咱們這邊的絲織出來，自然比那邊的更好了?！边€有句話，若是能弄通了新式樣的道理，沒準(zhǔn)自己也能琢磨出什么從前沒有的樣子呢！這話她不說，曉得齊翠兒最聽不來如若、沒準(zhǔn)這樣的說法。

    果然齊翠兒道：“咱們這邊的生絲就有許多賣到麗川去的，人家不曉得咱們這里的絲好？還等你呢！”

    紹娘子直接道：“咱們現(xiàn)在這綿兜子雖然做得比尋常的快，可這房子還占著出息呢，人家手速比咱們慢些，這些一算上去，也差不多了。”

    齊翠兒道：“原來是心疼這房子了！大不了我們同她們一樣，各家在自己家做唄！”

    紹娘子見她如此，也有些心冷，她是打定主意就要做到底的人。要不然那時候也不會敢跑去府城里打聽買賣比價(jià)了。見齊翠兒一個勁兒往沒的那頭說，便道：“我是打定主意要換行當(dāng)了，你們要還愿意做這個，就接著做。我過些日子就去麗川，等我回來再說往后怎么樣的話吧。”

    齊翠兒不語，陳月娘道：“那你路上小心些?！?/br>
    陶麗芬卻道：“你若不在這邊了，那我們綿兜子是回各家做去？”

    齊翠兒身子一頓，紹娘子不說話，陳月娘道：“那樣也好。往后你也不打算再做這個了，我們還占著屋子也不像話?！?/br>
    紹娘子聽了陳月娘這話才道：“我回來之后做織料子的買賣，還是要用這地方的。不過三五個月的時候，難道我還賃給誰去？你們就踏實(shí)在這里做吧。我這去也不定能不能學(xué)到什么，看我學(xué)成什么樣兒回來，到時候再說跟不跟我干?！?/br>
    陳月娘笑道：“我什么都不懂的，自然都跟著你?！?/br>
    齊翠兒沒說話，陶麗芬只道：“你先好好預(yù)備預(yù)備，兩地氣候都不一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是能找個人引薦引薦也好?！?/br>
    紹娘子笑笑：“是得好好想想?！?/br>
    說著話，陶麗芬摸摸自己兩只手上密密麻麻的硬皮老繭小口子，這都是常年累月做家務(wù)還有之前趕著做籃子落下的。這樣的手，可沒法子織什么緙絲挑絨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年再見！

    第219章 鳴霞飯莊

    紹娘子來同她們辭行的時候，靈素同劉玉蘭都挺意外。

    劉玉蘭道：“你可真有魄力。我一個人去一趟府城都覺著路上難熬，你這要去麗川了！真是了不起?！?/br>
    紹娘子笑道：“有什么了不起？生計(jì)所迫罷了?！?/br>
    靈素則道：“兩個地方能差出許多來么？”

    紹娘子道：“我也沒去過，不過這幾日尋人打聽了，聽著是差挺多的。說那邊的人隨便什么衣裳上都是七彩的繡紋，連個杯子也能做出花兒來。一比咱們這里都是粗人了?！?/br>
    靈素想起之前那位大爺說過的莽山北邊的樣子，再聽聽麗川的，便道：“到處瞧瞧倒也有趣?！?/br>
    紹娘子笑道：“你當(dāng)我是游山玩水去的呢，我這是謀生去的！”

    劉玉蘭感慨：“真是人跟人太不一樣了。我挺服你的，一路上保重?！?/br>
    晚間躺床上，靈素就琢磨開了，不曉得憑自己如今的能耐，要去一趟莽北或者麗川，得多少功夫？唉，神行靴里都用上流焰石了，若是自己神識果然夠，應(yīng)該能瞬移啊?？上В约旱纳褡R如今用來磨米磨面倒是挺好用，可連識海里大前輩的識念都還解化不了呢，可見還有限得很，也就能在凡間顯顯神通，回去了準(zhǔn)定還是“低得嚇人”的命兒。

    再看看身邊兩個并排躺著睡熟了的娃兒，心里嘆著：“這哪里是兩個娃兒？這分明是兩把鎖??！自己這個神仙是被鎖在地上了！”

    在她心里，娃兒們同方伯豐可大不一樣。方伯豐是這里的凡人，自有因緣，沒自己他也長這么大了，他喜歡什么想要做什么他自己都能做主。自己趁他不注意，跑什么地方見識見識去，什么也不礙著。

    可娃兒們不一樣啊。頭一個，這是她自己引靈來的。人家本來就是要投胎來做凡人，本可以有個正經(jīng)的爹娘，被自己絡(luò)月引了來了，等于自己生給騙來肚子里的，這不能不管了吧？好比人家本來是要去誰家吃席的，你半路給引自己家來了，然后你能不管人家的飯？這得遭天譴??！

    再有就是凡人的娃兒也不曉得為什么，生下來這么小，養(yǎng)老久了還這么點(diǎn)子大。不會說話不會走路，連自己吃飯都不成。跟那些野豬山羊巖驢子什么的全不能比。就是從蛋殼里孵出來的光皮小鳥，也沒他們長得這么慢的。這就更不能不管了，別人家好容易從月亮上下來一趟，什么都沒吃呢，你又給整回去了……

    不過不管怎么說，這買賣就這一回了，靈素可不打算再引靈了。

    紹娘子走了，余下幾個人還照樣日日過來做活兒，如今都聽陳月娘的。沒兩日，姜秋萍也同她們一處作伴來了，她的娃兒留在家里，有家里老人給看著。

    靈素同劉玉蘭合伙的飯莊子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中間大師兄來瞧了幾次，又給介紹了兩個灶上的，剛好來做頭灶二灶。倆人都是三鳳樓出身的，只是資質(zhì)有限，那些精細(xì)的功夫菜做不到點(diǎn)子上，眼看著是進(jìn)不了大廚房的。

    靈素起先還怕人家不樂意，結(jié)果那倆笑道：“小師傅，我們就是奔你來的！你先前不是說過，那些羅里吧嗦的菜沒意思，不如雜合鍋巴湯么！不瞞您說，我們倆心里就是這么想的！你說一個rou，怎么做不好吃？非得切成那么細(xì)也罷了，還跟什么菌子菜絲的一塊兒打結(jié)！湊一塊兒煮了，自己夾一筷子不照樣什么都有？！我們就想不明白那個，自然也練不出那功夫來。聽說您這兒開飯莊子，大師傅一說，我們就打算過來了。

    “在樓里呆著名聲是好聽，銀錢也還成。不過眼看著后來的小小子們都趕我們前頭去了，我們面上也過不去不是！還是出來自在。去別的地方還不好說，來您這里沒事兒啊，這還是一家人不是嘛！還一個，您做的那些新菜我們兄弟倆吃著覺得挺有意思，那個菜rou辣包子，絕了！往后您再琢磨些這樣的菜出來，咱們就跟您學(xué)！”

    劉玉蘭在邊上都聽傻了，敢情這靈素的能耐連三鳳樓的師傅們都服的。自己真是撿到寶了，得虧之前死活要跟她合伙沒應(yīng)承光租她的鋪?zhàn)?，要不然能引這樣的人來？！

    兵馬糧草齊聚，這就等著開張了！

    不對，這名兒還沒起呢，總不能就叫飯莊子吧？！

    劉玉蘭的意思，這是她同靈素一塊兒合伙的，得把這個意思放到名字里才好。

    齊翠兒給起餿主意：“你們就叫姑嫂倆，就叫姑嫂飯莊！多有意思！”

    靈素道：“要算也是妯娌啊，哪兒來的姑嫂！”

    齊翠兒又道：“那就倆人名字里一人取一個字，靈蘭飯莊！”

    陳月娘道：“別聽她胡說了，哪有把閨名寫招牌上的？！”

    齊翠兒還在那里歪纏，劉玉蘭卻道：“咱們都是后山峪出來的，要不就挑個那里的地名吧?！?/br>
    靈素道：“后山……飯莊？……”

    齊翠兒噗嗤笑出來，給她比手指：“你比我還狠?！?/br>
    一時也沒定下來，最后還是靈素晚上回去同方伯豐說起，方伯豐給出的主意，他道：“后山峪東邊有個兩蜂山，村里人也管叫小姐妹山，大名叫鳴霞山。這鳴霞兩個字倒不錯，你們倆看看成不成?！?/br>
    第二天同劉玉蘭一說，劉玉蘭笑道：“這個巧！又好聽又有意思還是咱們那里的?！庇谑敲志瓦@么定下來了。

    這字找誰寫呢？

    劉玉蘭道：“咱們是開門做買賣，得找個有福氣能旺財(cái)?shù)娜藖韺懖藕谩e整什么大名人大才子，他們也不帶財(cái)啊。”

    靈素一想，這最有福氣的人自然是娶了最聰明的人的人了，于是她跑黃源朗那里求字去了。

    黃源朗聽了這話一臉驚疑：“讓我寫字？”

    字他當(dāng)然能寫的，還寫得不差。只是要說起來，他這個人同字可沒什么太深緣分吶。

    不過等聽靈素把理由一說，他就趕緊點(diǎn)頭了：“這倒有理，我確實(shí)福氣大得很！有運(yùn)道！”

    一邊坐著看著三個娃兒玩的七娘差點(diǎn)沒笑傷了，——天可憐見的，自己這又是什么運(yùn)道！

    劉玉蘭也挺贊成這主意，要說祁驍遠(yuǎn)一心要跟黃源朗比著，她就得跟七娘比比才對。如今說黃源朗娶了七娘有福氣，不是說自己比不上七娘？

    可她向來最瞧不上祁驍遠(yuǎn)那小肚雞腸的勁兒了，所以她的道理是，——這黃源朗運(yùn)勢好不說，這招牌能用他的字，還能氣一氣自家相公，正好報(bào)報(bào)當(dāng)日一箭之仇，真是一舉兩得。

    可憐祁驍遠(yuǎn)，只當(dāng)自己想通了，又著實(shí)吃了幾巴掌，浪子回頭幡然悔悟自家娘子定然已經(jīng)滿腹柔情原諒自己了。哪想到女人會這么記仇呢？！

    想想祁驍遠(yuǎn)隔了一個來月從府城里匆匆回來，見著自家媳婦在書信里提過的飯莊子，真是好大陣勢！這是真的一心要留在縣城里做買賣，不準(zhǔn)備同自己一處守著了？想是之前日日相對有些犯膩？這娃兒還生不生了……或者又有什么不痛快了沒想告訴自己？……等等！等等！這招牌上的字兒怎么個意思？！

    得，也不用琢磨媳婦痛不痛快了，反正他這里是準(zhǔn)定痛快不了了。

    還沒法兒說，跟人合伙的，這事兒人家拿的主意。也得虧他沒尋靈素問去，要不然那道理他聽了更得生氣了。

    就是大師兄聽說了也挺意外，他還想著或者要等自家?guī)煾富貋斫o題呢，哪想到尋的黃源朗。他有些替方伯豐過不去，就說靈素：“自己家里就有讀書人，干嘛還叫旁人寫來？”

    靈素把自己的道理說了，還道：“劉玉蘭說得借點(diǎn)兒財(cái)氣福氣的。”

    她不說這話還罷了，一說這個，方伯豐只好道：“我覺著我的福氣就挺大了……”

    靈素笑：“我可比不上七娘的本事?！蹦惚臼抡撈饋碚娌恍。阆褂霉终l來？！

    沈娘子也在呢，大師兄趕緊冷哼一聲：“那你也可以找我寫來?！?/br>
    靈素看看自家嫂子，嘆道：“你這運(yùn)氣是太好了，只是沈jiejie可惜了的……”

    “咚！”又一個爆栗。該！這回誰也沒想救她了。

    這么亂哄哄全沒個章法的，趕六月前，鳴霞飯莊就開起來了。

    要開張，總得有個大概的儀式，雖是小買賣，比不了高樓街那些大酒樓，請人選個好日子，祭一下神，放幾個炮仗總省不了的。

    大師兄幫忙看著些，這飲食買賣算廚行，有自己的規(guī)矩。破土開工多半求個吉利順?biāo)?，廚行要求精潔得味，還得關(guān)著買賣營生。這祭桌的擺放和供品也都有講究，不是懂行的人真做不來。

    這陣子靈素常帶著倆娃兒過來看，這里頭抹灰上漆的，娃兒們不好在里頭待。常是看一回，劉玉蘭就叫她去了，只說自己會盯著。靈素便帶著娃兒們往三鳳樓去。

    酒樓里人多，娃兒們愛熱鬧，都喜歡去。尤其這可是三鳳樓，一到午市晚市的時候自不必說，上午下晌預(yù)備料材時候也不免許多鹵炸香煎之事，那個味兒！嶺兒在這里呆著什么都好，就是覺睡不□□穩(wěn)……

    大師兄不曉得是因?yàn)闅鈩葸€是長相，總之不怎么討孩子喜歡。連他們家大郎，只要在爹的懷里呆著，臉上都沒什么笑影兒的。湖兒倒不怕他，只是湖兒慣常一臉端肅，夫子夫人都說跟魯夫子上課的樣兒似的。只有小嶺兒，大概是喜歡大師兄身上的煙火氣？反正挺樂意這舅舅抱著。

    這舅舅寵小嶺兒也是寵上天了。三鳳樓后廚還出現(xiàn)過一副奇景兒，——大師傅單手持鍋顛勺，嚓嚓嚓，一盤火爆腰花就出鍋了。另一個手上抱著的小娃兒一臉興奮，順著嘴角一道口水晶晶亮，一笑露出五顆牙，上下門牙和邊上一顆尖的。

    雖這牙還是看貨多，不中用，那也不耽誤人家對吃的熱情。舅舅想著法子給弄些小娃兒能吃的東西，從洗到切再到燜燒蒸煮，從來不假他人之手的。完了一邊喂小娃兒，一邊嘴里還得得瑟：“怎么樣？舅舅的手藝不錯吧？”“舅舅這菜做得地道吧？旁處可吃不著！”“這是舅舅專門給囡囡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