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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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方伯豐也沒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回去同靈素一說,結(jié)果靈素道:“我們家里還有些散花稻的稻谷,他們要我們就賣給他們好了。價格收得比商行里便宜些,估計就都來咱們這里買了。到時候告訴他們那稻子不能種,咱們把種子錢再退回給他們就成了?!?/br> 方伯豐便把這主意說給了老司長,老司長搖頭道:“若是從前,你們這么做雖有些劍走偏鋒,也還能過得去??扇缃衲阍谵r(nóng)務(wù)司里任職,這樣的事情就做不得了。人啊,沒那么容易弄清楚一件事兒的。到時候你這里還沒來得及說還稻種的話,只怕就一堆文書飛到府衙里告你去了。完了你再說你如今的打算,誰信?!聽我的,這做法不成。再說了,你們攏共才種了多少出來,也幫不了幾戶。這好處還沒有藏著的壞處多,罷,罷!” 方伯豐聽了老司長的話,知道這是多少年實務(wù)做下來的經(jīng)驗之談。尤其想想這些日子勸解幾處欲種散花稻的人家,那些不耐煩的面色和不入耳的話。若是還在猶豫要不要買稻種的,還能略聽進去兩句,而那些已經(jīng)付了極高的價格買了稻種的,真是半句不好都不想聽。你一勸人就覺得你那話聽著晦氣,還有兩家甚至把家里的狗都給放了出來。農(nóng)務(wù)司一行幾人只好作罷。 路上憂心忡忡,忽然被一個人攔下了,方伯豐抬頭一看,卻是府衙司農(nóng)院的成于陸成大人。剛要見禮,那位一擺手道:“這又不是在衙門,走,前頭喝兩盅去?!闭f著也不由方伯豐分說,就顧自往巷子里一處小酒館走去。方伯豐只好趕緊抓了個人央其給家里捎個信去,自己才又轉(zhuǎn)身追上那位大人。 小酒館也是這臨街的人家用廂房開的,里頭四五張桌子,零零散散坐著幾個人。成于陸同方伯豐撿頂里頭的一張坐了,各叫了二兩酒,三個下酒的小菜,便說起話來。 方伯豐見了成于陸就跟見了神仙一樣,也不管人家是為什么來的,趕緊把縣里如今的形式說了一遍,想走從前的老路,讓府衙給縣衙發(fā)個文書,或者知縣大人得了梯子能盡快就坡下驢,事兒就能解決一大半。 成于陸呵呵樂道:“你當(dāng)只你們縣這樣呢?你們縣的農(nóng)務(wù)司是鐵水城,真是擋了不少邪魔歪道,我才敢放最后過來。另外的,有多少地方就是農(nóng)務(wù)司在張羅賣稻種呢!還壓著量一點點賣,叫人心急越發(fā)出高價去了,真是肥水肥膏油得很吶! “有些是真傻,根本沒去詳細問過這稻種有沒有什么不妥處,只當(dāng)自己天生鴻運傍身的,平白就能落著這樣天大的好處。還有的就是真黑心了,明知道有些不妥,可經(jīng)不住這白花花銀兩閃眼,什么良心的罪過的就都先放下了。想著反□□不責(zé)眾,到時候真出事兒了自有高個子頂著。 “你們的事兒我聽說了。不錯不錯,你們那土埋脖子的老東西得了個你,總算能放心走人歇歇去了。我從前還當(dāng)這位非得死在這位置上呢!這事兒交給誰他能放心!還真是,還有這樣的后生……你啊,真是把你們這主官大人坑苦了。他還當(dāng)捧了個聽話的起來呢,哪想到是顆‘小銅豌豆’!煮不熟砸不爛的!呵呵……”說著就顧自己笑起來。 一聽成于陸這話,方伯豐曉得這是府衙里準備要動手了,心里松了口氣。又問起另外幾處縣鎮(zhèn)的情形來,聽了之后面露不忍道:“還真是防不勝防啊……” 方伯豐同這位副長大人別過,又趕著回去準備之后下發(fā)各鎮(zhèn)的關(guān)于散花稻種植技法的文書去了,——怕有些心急的或者實在一意孤行非要種這個的,就算府衙下了令想必也不能全部禁絕,還得替這些田地留條后路。卻不知道這位成大人轉(zhuǎn)了個圈換了個更隱秘的地方,又叫人把老司長給請了來了。 卻是向老司長詳細打聽起方伯豐這個人來。 老司長對方伯豐所知甚詳,事無巨細,凡自己知道的都說給了成于陸。 成于陸聽了方伯豐身世十分驚訝,最后笑道:“難怪如今這主官要提拔他了,只怕是瞧他甚事都只忍耐一途,只當(dāng)是個應(yīng)聲蟲?!?/br> 老司長嘆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人心只看自己得失的多了,反看他這樣的覺著稀奇?!?/br> 成于陸聽了笑著點頭。 事后老司長也沒有同方伯豐說起此事。成于陸本是從京里下來的,向來癡于農(nóng)事,只是上回渣水稻之事經(jīng)由他之手的處理手段和今次忽然問起方伯豐個人的為人出身來,恐怕另有用意。事情往后如何還不知道,現(xiàn)在多話倒容易亂人心思,還是算了。 果然沒過幾日,康寧府出了政令,勒令府內(nèi)所有丁田不得換種天女散花稻或其他非糧作物,若有違反,一經(jīng)查實即收回丁田并處以重罰。同時派出了司農(nóng)院與典獄院領(lǐng)頭的巡查人員,下各縣巡查。沒過多久,臨近幾個縣里都有司衙官吏被查到與商行勾結(jié),高價售賣散花稻種,甚至還有人員利用田畝稅威逼村民撤換尋常稻種,非要他們種散花稻不可。 這個時候,就顯得德源縣格外的風(fēng)平浪靜。當(dāng)日等著看虎狼相斗熱鬧的,這會兒回過神來才曉得那稻種糧作里頭竟藏了這許多機關(guān),又不由得有些后怕。倒是方伯豐經(jīng)此一役,竟意外在農(nóng)務(wù)司里立住了腳,從前幾個總是疑心他藏jian的如今也對他有個笑臉了。老司長看了心里又放下一重。 可就在德源縣于波瀾中一枝獨秀的時候,忽然巡按現(xiàn)身康寧府,兩日后德源縣縣令連其家眷就上京待察了。偏偏德源縣又沒有設(shè)個縣丞主簿的職位,縣令底下就是各司的司長,這一下子就群龍無首了。事發(fā)突然,新任縣令還在趕赴途中,沒奈何,直接從康寧府下來一個知事暫代事務(wù)。 各司各司其職,知事也不真管什么事情,倒是閑來無事同大家說起不少府衙里的事情來。眾人才知道這之前府學(xué)里的鄭學(xué)差被上調(diào)京學(xué)了,而巡按這回來康寧府,要過問的事情還不是單單一兩件。 沒過多久,康寧府典獄院直接來人,從西月樓帶走了岳二。隨即消息傳來,說是今年退閣的一位閣老,因過量食用鮮石粉中了毒,雖經(jīng)太醫(yī)院眾國手傾力救治,終究無力回天,已然駕鶴西游。眾人想起岳二的鮮石粉行銷各地,里頭還不少知縣大人的功勞,恐怕這回待查的事項里頭就有這一件。 卻是禍不單行,沒多久又有官文下發(fā)至縣,道是德源縣監(jiān)生季明言一向為學(xué)有假,革除功名收押待查。 又一個待查的不說,且這位細論起來也同知縣大人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剛剛還在一眾亂事里如濯水白蓮的德源縣,忽然連著折了當(dāng)位的知縣和高中的監(jiān)生,立時就有些灰頭土臉了。 第241章 含冤莫白 這陣子德源縣要說滿城風(fēng)雨也不為過,哪里吃飯喝茶碰著人都說的這幾件事兒。 鮮石粉有毒!還把人給毒死了!毒死的還是個閣老! 那閣老尋常吃什么用什么身邊多少人伺候一病了又是什么人給瞧?就這樣的,都沒能捱過鮮石粉的毒性,你說說這鮮石粉是有多毒! 沒吃過的便道:“我一早看出那東西不是個好的,所以我都不去那些用這個的館子酒樓里吃飯。上回我家的還想湊過年買一小罐兒,我給攔下來了。我說那東西到底怎么來的吃不吃死人都不曉得,你買它干嗎?!這又不是米不是面不是油鹽,缺了它還不能做菜了?!這吃了幾千年沒它的東西也沒見餓死誰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看看,叫我說著了吧?” 吃過的心里害怕:“我都找?guī)讉€大夫給瞧過了,也沒瞧出個什么來。一個說過脾胃有點兒虛了,另一個說我血干,嗐!拿了幾帖藥先吃著吧。我這陣子剛說覺著脖子后頭發(fā)硬,就是想不出什么道理。這事兒一出我才明白過來!肯定就是這東西害的!幸好知道得還算早,真是神明保佑?!?/br> 又有好心人道:“說起神明來,你不去慈光神廟求碗神水喝?好些人都說喝了那個拉了幾回黑屎,想是那毒就拉出去了,應(yīng)該就沒事兒了?!?/br> 周圍幾個一聽還有這樣的事情,都圍上來細問,又是另一場熱鬧了。 還有自然就是知縣大人同季明言的事情了。季明言抄人文論這樣的話兒百姓們不太曉得,如今傳成這位一直養(yǎng)了個什么幕僚,原來文章都是人家做的。后來到了宮里,那人進不去,皇上問話,這位就都答不上了。偏偏那個幕僚又想從后花園翻進去,結(jié)果叫皇宮衛(wèi)兵個抓住了!這事兒才露出來的!說得有鼻子有眼,好像當(dāng)時那位翻墻的時候他們就在底下看著似的。 至于知縣大人,那就有人嘆有人罵了。嘆的人說這真是位好官,從來不貪不拿的,官帳上給司衙做差事的人開銀錢也向來大方不拖拉,不照之前的那位似的。且這位給德源縣帶來了多大的好處?!就說那德源會,引了多少人來!還有官渡船和官行大車,多少方便。 都說之前那位做了河浦通渠和清淤駁岸,可這東西就跟那官渡船一樣,一早就有了,可一直那么半死不活的。這東西是東西,能用成什么樣兒才是本事。所以這位大人真是有真本事的人。這回恐怕是被什么人給連累了,可惜了的。 罵的就說這位心邪了,滿眼只認得錢,凡是能掙錢的就都是好的,結(jié)果才幾年功夫,搞得縣里也烏煙瘴氣起來,人也都只奔著錢去了,連帶著良心都壞了。心里沒神只有銀子,結(jié)果一會兒黑水浸衙門一會兒烏云蓋頂,連帶著提攜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個賣吃死人的鮮石粉的西月樓東家和被革了功名的狀元,不都同這位走得近?可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幫子都不是什么好鳥!如今是報應(yīng)來了,瞧著吧,不定要不要砍頭呢! 還有之前那些搶先問岳二買了渣水來灌田的,如今一聽說那鮮石粉吃死人了,這田也不能要了,想找岳二算賬,可人家這會兒有更大的賬要算,一時半會兒還輪不到他們。便得空就去岳二府上鬧。岳二本來要取的媳婦這回也省了,那家直接讓人抬了聘禮還回來了。家中長輩更慶幸因為岳二這邊事情頻發(fā),覺著心里不安,把婚期往后延了一陣。要是真一早嫁進去了,這會兒就得跟著受苦了,可憑什么?!幸好幸好,真是神明保佑。 只靈素心里另有疑處。 這日一家人又在苗十八那里吃飯,等吃完飯,上了茶來。靈素忽然問苗十八道:“師父,那位大人真的是吃鮮石粉中的毒?” 苗十八一愣,方伯豐也挺意外,靈素顧自道:“鮮石確實有毒性,不過若是一回吃到人犯暈嘔吐,那滋味就已經(jīng)澀麻發(fā)苦難以下咽。這位大人怎么吃才能吃這個直給吃死了……” 苗十八忍不住咳嗽起來,看著靈素一臉疑惑又好似篤定的樣子,遂嘆道:“里頭……確實另有內(nèi)情。這位大人年事已高,味兒輕了嘗不出來,又有門生送了鮮石粉去,這自然比尋常人要多用些。不過……把這事兒最后歸到鮮石粉上頭,也是大人自己的意思……” 方伯豐聽了不由得想起上回苗十八說的事情來,果然苗十八又接著道:“鮮石粉的害處雖已經(jīng)驗清了六七成,可沒法兒明說。若是說出來只怕更難禁絕了。一直也尋不著合適的法子,又要經(jīng)得起追查,又要事情大到能直接禁售禁制,還不能叫人往別的上頭想。最后就成如今這樣子了……” 卻又看著靈素道,“你怎么會疑心上這個的?” 靈素道:“我想這那東西雖不好,可這么些人吃了這許多時候也沒見如何,可見不是一時半會兒會有作用的。鮮石粉又是從我們縣里起來的,京城里的人吃上肯定比我們這里晚。那怎么會這邊吃的都還沒什么事兒,京城里反倒毒死了人了。心里就覺著疑惑。” 方伯豐緩緩道:“如今知道這位大人年事已高,加上口味重了,每回菜色里頭鮮石粉的分量也大,所以毒性發(fā)作得快,兼之年紀又大了,所以……便都圓上了?!?/br> 苗十八點點頭,又看靈素:“若我不同你說前頭那些,只說這話,你可就能釋疑了?” 靈素趕緊在心里把自己劈成了兩半,要不然怎么辦?她神識在那里怎么也信不了這話啊。就那么點紫光,這么點兒時候要能匯集到方赟那個程度,得吃多少?恐怕當(dāng)飯吃都得用大碗了。何況就算到方赟那樣,還不是死在這毒性上頭,還是叫人給打死的。 可若是換了人的那一邊,什么紫的藍的全看不見,這事兒聽著就挺合理的了。也知道這東西定然有毒,且還是要人命的毒。人閣老就是因為吃多了,加上年紀大了,一下子受不住那毒性,才會如此。太醫(yī)院那么些國手都救不會來,可見這東西的厲害! 想明白了,便點點頭道:“確實都對上了?!?/br> 苗十八也松了口氣,嘆道:“總算了結(jié)了?!?/br> 靈素卻不由得想起神隱廟里閃著各色光點的裊裊煙塵,這樣的東西,人能基于各樣的目的煉出來,卻不知道其好歹究竟。如今幾處有護陣在的還能守一時,那些沒有護陣的地方呢?人人都求神,神仙就在這里,卻也無能為力啊。 這鮮石一禁,自然渣水也沒了,只要把剩余的那些能凝煉的煉掉,德源縣的水土便不至于遭了毒害,她這里也算是了結(jié)了一件事情。 再細想這回渣水稻能不了了之,難道是因為人發(fā)現(xiàn)了渣水有毒?渣水種的稻也不合人吃?自然不是的。原是靈素在凝煉毒素的時候,順便抽走了一些地力。瞧在他們眼里,便是“灌了渣水后種不得好田”,這神仙的“齷齪手段”就歸到渣水上去了。卻是叫渣水吃了不白之冤。 要曉得,若是靈素不抽地力,只煉走毒素,說不定那渣水稻還照樣長得不錯呢。人又瞧不見什么光點,只看產(chǎn)量果然高了,就更該各處種去了。只要這渣水能叫稻子增產(chǎn),不管有沒有毒,他們就會種敢種,到一些人吃兩年沒見什么癥狀,說不定就當(dāng)成尋常稻米來吃了。因為他們看不到“毒”的那一層,他們分辨毒的法子,相對這種毒來說已經(jīng)不趕趟了。 這么一對,這回的渣水稻也好鮮石粉也好,竟然都是因“作假”,受了有心人“誣陷”才遭此大難。它們確有其“罪”,只是被“□□”的理由并不是因為它們真的“罪”,而是有人串通“捏造”的“罪名”。 靈素想到這一點,不由得若有所思起來。 在這之前,她滿心想的都是要叫人看見這個“真”,便是苗十八等人亦是如此。他們請了人來演雙簧不就是如此?叫人親口嘗嘗這鮮石粉兌得濃了是什么滋味,有什么效果。想據(jù)此叫他們相信這東西果然是有毒的,吃不得的??山Y(jié)果呢?誰信了? 你說放多了這樣的味道可見這東西就是不能吃的,人就說那鹽放多了還苦咸苦咸的呢,你不吃啊?你說這渣水這樣的濃黑惡臭,怎么能灌田呢?人說你們難道種地不用大糞不用雞鴨窠?那個就好聞了? 雖她有神識看到的真,可人卻只有能看個表面的眼睛和聞味兒的鼻子,再真的東西,要經(jīng)了有限的“見”才能被理解讀取,這真又怎么真得起來。 若是依著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做法,非要等人看到認到這個“真”才行,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就算等到那一天,只怕很多事情也為時已晚。 方伯豐同苗十八說著話,靈素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忽然嘆道:“這道理就算是明白的,要旁人能聽進去朝著什么地方走,光有我們知道的道理還不成。還得能化成他們能聽懂的、愿意聽的道理才成啊。” 那兩個正說話的一愣,苗十八笑道:“這丫頭要開竅了!不錯,你說的道理就是這世上的真,可是要如何把這道理用起來,還得有個‘術(shù)’。就像那個鮮石粉,果然是不好的??赡愫耙蝗f遍不好的,就有人信你了?尤其這東西還同許多人的銀錢有干系的時候,更沒人聽你的了。怎么叫人信,這得另有途徑,便叫做‘術(shù)’?!?/br> 靈素咂摸一下苗十八這話的意思,笑道:“還真是。哪怕就是真的,那人不信,他也還是照著他信的做去。我們白舉著這個真,也只能等到他吃了苦頭才能知道我們沒騙他。只是許多事情到出了再后悔卻多半來不及了?!?/br> 苗十八點點頭嘆道:“所以就得看你著力在哪里了。你是要證明一個真,那就看凡不信真的人最后的下場便是。你要想因這個真去救那些落入了假的人,你就得費勁了。這也是夫子同我和燕三如今行事的差處?!?/br> 靈素樂了:“我知道,夫子老說‘良言難勸該死鬼,管他們干嗎!’” 苗十八也只好苦笑而已。 第242章 我不聽我不聽 自此之后,靈素似乎自覺摸到了人世的邊了,心里隱隱的得意和高興。原來還有這樣的做法!自己此前怎么就沒想到呢?直的路走不通,只要目的地不變,咱們繞一繞也沒什么不成嘛! 完,神仙跟著凡人學(xué),這要是神仙開始犯壞了,誰擋得住??! 新縣令還沒到,這散花稻不讓在丁田里種了,那這之前買了稻種的人家又怎么辦?且縣里也不是光執(zhí)行府衙下發(fā)的政令,農(nóng)務(wù)司同籍戶司、刑獄司的人一起,又下各鎮(zhèn)村去查有無當(dāng)?shù)貏萘Ρ破绒r(nóng)家種散花稻的,順便宣揚散花稻大吸地力的事情。如此一來,許多人家都開始猶豫了,可這稻種這么貴買來的,不種了,難道磨了煮飯吃?!那才是見鬼了! 未等府衙出面與商行協(xié)商,幾家商行自發(fā)表示所有賣出去的散花稻稻種,都可以以原價的九成回收。若是等官府出面,說不定就原價回收了,他們也看清陣勢,商不與官斗,先認了這個栽。再說了,如此一來,事情還未必就真壞到不可收拾。 果然,家里本來也沒有多少有田的、又聽說散花稻的施肥和追肥規(guī)矩,都嚇得直搖頭。雖要折損一成的價錢,也比這么白放著或者種了下去卻顆粒無收的好。沒怎么猶豫,就都結(jié)了伴,上縣里尋著對應(yīng)的商行退了稻種。 這散花稻的稻種好退,也不用驗,也不怕別的混進去。它那個頭旁的稻子也學(xué)不來。幾家商行都是一塊兒商議的,也不死追當(dāng)初在誰那里買的,反正說好了這件事兒大家一塊兒擔(dān)著,收回的稻種也是各家平分。雖費了一番功夫,好在還有這坐收的一成,總算稍有貼補。 見他們這般爽快,那些除了丁田還捏著大把有田的人家就有些猶豫了?!@稻種若果然是來騙人坑錢的一茬買賣,這些商行又怎么會這么痛快答應(yīng)收回去?且如今能種的人家少了,自家若是能種出來,到時候自然賣的價格更高了,賺的也更多。可是這肥力的事兒,農(nóng)務(wù)司也沒道理說虛話,這許多底肥追肥哪里弄去?! 農(nóng)務(wù)司只能各處宣揚這散花稻的難種處,卻沒法子如府衙的政令這般強行規(guī)定什么能種什么不能種,尤其是有田,那是各人各家的,跟丁田這實際上還是公家的意思不一樣。 老司長帶著方伯豐和另外幾個主管、管事算了兩日,若是丁田都照常,有田里能有三四成還種尋常稻種,這一年的收成大概還能看。如此也稍稍放下一點心來。余下的就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自己這里盡職責(zé)規(guī)勸,聽不聽的還在人家自己。 靈素把自家收了冬糧的那塊種過散花稻的田分作了九壟,每一壟埋肥量都不同,又全都種上旱稻,——這就算最不挑肥的糧作了。方伯豐都跟著過來幫忙做活兒,順便記錄各樣數(shù)目,以備日后為據(jù)。 同外頭的沸沸揚揚不同,這回上林埭幾乎沒什么人家考慮種散花稻。一則上林埭本來地就少,尋常稻麥還費勁呢哪里敢惦記那種怪稻子。當(dāng)日靈素要種這稀奇谷物,幾乎九成九的農(nóng)人都過來瞧過。看著靈素打壟埋肥下的秧,再后來看那追肥的力道,和起田換種之后,二茬那要死不活的樣子,都搖頭了:“這東西哪里是稻子,簡直是吸地力的妖精!” 所以后來各處吵嚷要種這個稻種時,上林埭沒什么人動心。不止自家不種,連自己親戚里頭若有動這個念頭的,都死命勸住了。還有干脆領(lǐng)了來草蕩浦看靈素那塊黃瘦干枯的“花后田”的。 許多事情你嘴上說道理,人聽了似懂非懂,還心有不甘似的。領(lǐng)他來看看,再把當(dāng)日看這地東家前后下的肥數(shù)給他聽聽,立馬就掐了念頭改主意了。 倒是小河灘上,雖然種地管田的都是村里人,可這田的主家卻有許多是縣城的。這些主家們一看那散花稻的價錢,早就趕緊四處打聽種子去了。誰知道還真有,都不帶猶豫的,趕緊就使人通知佃戶們,明年要換新稻種。 如今風(fēng)向?qū)覔Q,可這小河灘上的多半都是有田,這些人不受府衙禁令的影響,一多半還堅持想種散花稻。至于肥力的事情,大多抱著“總會有辦法的”念頭。憑農(nóng)務(wù)司和特地上門來商議的佃戶們羅列的許多數(shù)目,他們看了也覺不出個多少來,總覺著“不算大事”。二十擔(dān)金銀銅鈿是難,二十擔(dān)大糞總沒那么難吧?! 等到早稻插秧時候,散花稻們也紛紛下田了,之后就只能走著瞧了。 靈素見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便仍老老實實縮回到人路上,專心帶娃看家,順便照顧照顧山上地里和飯莊子上的事情。 天氣漸熱,這日湖兒和嶺兒犯困,陶麗芬就領(lǐng)著他們回她租的小院里睡去。靈素跟著過去說話。沒一會兒,劉玉蘭也來了。 祁驍遠前陣子已經(jīng)收拾行裝上京去了,劉玉蘭沒跟著去,家里讓跟去兩個書僮兩個隨從和一個廚娘。祁驍遠的老娘說了,她兒子嘴認生,吃了陌生地方的東西容易壞肚子不說還掉膘。要是沒個會做家鄉(xiāng)飯菜的人跟著去,只怕熬不到考試那會兒。就叫家里從小給他做飯吃的大娘跟著去了,又給大娘配倆打下手的。 劉玉蘭說給靈素幾個聽,最后道:“合著考試去的,結(jié)果帶著去的人里頭,灶上的比伺候筆墨的多!我都說了,就當(dāng)出去走走見見世面吧,權(quán)當(dāng)玩兒一回。就這樣的,能指著他當(dāng)官?神仙保佑也沒有這么糊涂的?!”幾人聽了都笑。 把倆娃兒放竹榻上,靈素給他們兩個搖著扇。劉玉蘭看看陶麗芬,笑著對靈素道:“我有個主意同你商議?!?/br> 靈素便抬頭看看她,劉玉蘭接著道:“你看你在城外碼頭不是還有個小鋪子?那地方如今也不少人進出了。你那鋪子也是花銀子買來的,白放著做什么!我的意思是不如開來咱們做買賣,你看好不好?” 靈素之前也想過那里。從前她喜歡在山上玩兒,到處搜刮吃的用的,只怕會凍著餓著。是,她是死不了,可一直挨著凍受著餓還死不了不是更完蛋?!后來攢出點神識的本事來,全用到這上頭了。如今靈境里堆滿的吃食不說,連羊毛繭子生絲之類都成山漾湖的。她又干慣了這些活兒,年年兩茬繭子兩茬羊毛回回不落,哪里有什么山貨果子什么時候熟也都心里有數(shù)。這靈境里的東西只會越來越多。 她就想往外拿,分給人吃。 細想起來,她最高興得意的時候,就是在百雜行那會兒同七娘一塊兒搭檔給河工上的人做飯,還有雜貨鋪里賣各樣吃食的時候了。 之前沒思量周全,鬧得神仙壞凡人飯碗,她自己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如今跟著劉玉蘭學(xué)了這么些日子了,也知道點竅門了,就想尋個地方正正經(jīng)經(jīng)做個飲食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