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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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就站了起來開始背著手繞著夫人轉(zhuǎn)圈踱步,一邊走,一邊道:“就說這回,這忽然一冷,冷得太過了,屋子里放杯水都能給凍上,——這里從前沒有這么冷過。這個冷法兒,光靠多穿件衣裳可不成了,非得在屋里生火取暖才成。 “可這地方的人,就會弄個手爐燒燒。教他們用火盆,還不少不會用的,這柴炭都分到手里了,居然不曉得怎么用合適!我從前覺著這都不是事兒,北邊的人都會,也不是誰教的,自然而然就琢磨出來了。這回才曉得不是這么回事兒了。 “這里是入冬忽然冷起來的,沒有那么幾十上百年叫你慢慢琢磨怎么用。再一個北地那么些過日子的法子,也不是一日一年就都齊全了的,都是多少輩子慢慢積累起來的大小經(jīng)驗。這慢慢學(xué)起來的時候里,還不曉得凍病過多少人,燒炭用煤又毒死了多少人呢!難道叫這里也跟著走一遭才算學(xué)到家? “所以啊,這怎么在冷天過日子,也得教!可這東西怎么教呢!又不是做咸菜種稻子,還有朝廷印發(fā)的書可看。那火盆子怎么才能熱得時間長又不生毒,這叫我說我也說不明白啊!你說愁不愁人! “還有這許多人家,城里的窮苦人,城外的棚戶,那屋子經(jīng)不得大風(fēng)經(jīng)不得大雪的。這回得會給遷出來了,報上來的都榻了十幾戶了,這還沒算那些大雪壓斷了樹枝子砸下來給砸穿的。可偏是這樣的人家,又沒有力量重新蓋房,沒地也買不起工料。 “這回是南城的幾家商戶聯(lián)手救濟(jì),把這事情擔(dān)過去了,要不然官帳上的錢就更不夠了。那棚戶的事情特殊,只能官府來辦。如今正叫他們算花銷,這錢就是一個事兒,錢夠了,蓋屋子遷居又是一個事兒。你說說,這哪里還有個頭……” 夫人也點頭道:“這一年已經(jīng)很不錯了,來縣里尋活兒的人多了,工錢也高了,說明這做工的機(jī)會越來越多??h里的平頭百姓沒有田地出息,就得能有份工,日子才好過。先保證大部分能靠自己的能耐就過上好日子,剩下的實在老天不眷顧的或病或難的,官府再救濟(jì)。至于那些整日犯懶,什么也不想干的,照我說就不該管他們!” 知縣大人笑:“前頭挺有道理,最后一句卻說錯了。這樣的人你看著是不該管,可這樣的人偏偏又最該管,最容易出事兒的就是這些人了。作jian犯科的多半多都是他們里頭出的。不想使力氣,又想吃香喝辣,不懂歪腦筋怎么辦?不過世上難就難在,總有教不好的人,難吶……” 夫人看他的樣子,心里有些不忍,故意打岔道:“我也幫不上什么忙了!最多就去湖邊神廟里拜拜吧……” 知縣大人一頓,回頭看著她重重點頭道:“你這主意好!你替我看看那些神廟有沒有行事不正的。若能能抓著幾家罰一罰,別的不說,這蓋新棚戶的錢肯定夠了。這些整日一臉云淡風(fēng)輕的,心里最黑了,你看你弟弟就知道了?!?/br> 夫人瞪他一眼道:“你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一輩子不得神仙保佑,才活該你受累!” 知縣大人看著窗戶外頭道:“你這話就錯了。要是這世上果然有神仙,他這會兒就最該懂我的苦了……神仙不是號稱保佑黎民百姓的?既如此,如今叫他的家丁奴才們拿些錢財出來幫幫百姓,不是正合神意?或者說神仙其實是自己最貪財好錢的,那就當(dāng)我沒說吧?!?/br> 夫人不管他后面那些胡話,反問他:“神仙該曉得你的什么苦?” 知縣大人悵然道:“我只光棍一個時,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等成家立業(yè)了,就得能顧全父母妻兒,才算不枉為人子人夫人父;如今為官,治理一縣,都說一縣子民,又說父母官,以父母待兒女之心對治下百姓,你見過哪個當(dāng)?shù)目磧号嚭黄龋约簶诽蕴缘模?/br> “我這還不過是一個小小縣令,如今我算是知道老爺子額頭那刀刻似的紋路怎么來的了……秉承我謝家家訓(xùn)來當(dāng)官,這一旦當(dāng)上了官,基本上這輩子的喜樂也算斷了?!傆惺虑槌鰜恚傆腥巳兆舆^不好,總有天災(zāi)人禍?zhǔn)鲁鲆馔狻阆胂?,養(yǎng)一雙兒女尚勞心如此,這養(yǎng)幾萬幾十萬兒女是什么滋味……所以我們家的人都命不長呢,沒辦法,累啊! “我這在人間當(dāng)個小官尚且如此,神仙保佑眾生,他老人家管的比我還多還雜,你說他是不是該很曉得這個苦?世上生靈都在受苦,神仙怎么樂得起來?所以說什么‘快樂似神仙’這樣的話絕對都是放屁!我都不高興,他一個神仙還能樂?!呸!” 知縣夫人咽了口唾沫,一時也尋不著合適的切口措辭來罵他,只好先算了。 第305章 真泥瓦匠 這場凍,有遭災(zāi)受難的,也有得了意外之喜的,姚瓦匠就是其中之一。 他當(dāng)日弄個火坑,村里也有閑人過來瞧新鮮,都搖頭笑:“我們這里可沒那么冷,你們這些北邊來的,怎么還沒我們暖和地方的人抗凍?!” 姚瓦匠老實答道:“我們那里冷,可冷得發(fā)干,不像這邊,又冷又濕,好像往骨頭里浸似的。因我們那邊外頭實在太冷了,屋里沒火是過不得冬的,是以冷是冷,屋里卻還算暖和。不照這邊似的,冷起來恨不得外頭都比屋里暖和,實在太冷了。” 有人聽了不樂意了:“受不住就別在這里待唄,覺著哪兒好待哪兒去!” 姚瓦匠曉得一地方總有些人排外的,哪里都一樣,要不說“物離鄉(xiāng)貴人離鄉(xiāng)賤”呢。他一路帶著孩子做著船工過來,比這難聽的話不曉得聽過多少,并不以為意,只憨笑兩聲,顧著自己做活不提。 反是邊上的人看不過去了,說那個人:“人家就是實話實說,又沒有埋汰咱們的意思。再說了,這隨船的手藝匠哪兒不能待,人選我們這里落腳,就說明覺著我們這里好??!你這出口就尖酸,怎么給自己攢福氣?!闭f了又對姚瓦匠笑,“他就這么一人,嘴毒心不毒的,你別放在心上。” 姚瓦匠自然連道無事,說起旁的岔過去就算了。 結(jié)果這場雪一下,雪都沒停呢,就開始有人往他們家去了。 他家的火炕這會兒就用著,把來客往炕上一讓,接下來幾天來串門的人是越來越多,尤其到了晚上,要不是還有個杏妮兒在,只怕都想在這里湊著過夜了。 也不等雪化,初三四上就有村里的富戶打聽過來了,問他這東西怎么弄的,能不能給他們家也來兩個。 雪挺大,年里本來也沒什么活兒做,人家又帶了拜訪禮來的,姚瓦匠抹不開面子,就跟著去瞧了。 他自己的火炕是同隔壁的大灶連在一處的,另留了火洞,尋常時候燒飯燒水的熱氣就能把炕燒熱了,若是實在冷的時候,還能從火洞里添把火。 去那頭一瞧,也沒什么人家灶間剛好接著臥房的,尤其是富戶們。那就只能單燒炕了,費點火,不過他們也不在乎這點耗費。 他把這用炕的利弊同人說了,最好還是燒在一邊睡在一邊,省得倒煙或者炭毒傷了人。當(dāng)?shù)厝瞬欢@些,聽他講得有理,再在他家見識了那火炕的好處,隨他怎么說,都只有點頭的。厚厚地預(yù)備了一份請工禮,就盼著他快些開工。 姚瓦匠開出材料來,這年節(jié)里也難不住富戶們,三兩下就給備齊了,姚瓦匠一看這陣勢,也曉得人家那心,不敢推搪,也顧不得什么出沒出年的話,就緊著忙活起來。 這一忙就消停不了了,那富戶們一家都得盤好幾個炕,還多半都想要外連個灶臺,這就還得通墻,更費勁了。他一個人做不過來,人家做主給他請了兩個本村的人打下手,一家還沒完,下一家就等著了,這一干就停不下來,魚也沒空去捕了,真成瓦匠了。 中間還出過一場笑話。村里有泥水工,過來看了兩回這盤炕的活計,自覺已經(jīng)學(xué)會了,便回家做起來。結(jié)果那熱氣在里頭死活跑不順,拆了試試了拆的,好容易成了,燒起來一試,炕頭熱得燙人,炕尾冰涼一片,叫自家媳婦足罵了幾日。后來還是請了姚瓦匠去給搭了一個,才算完事。 春寒料峭時候,這些富戶們得了這樣寶貝,豈有不得瑟顯擺之理?甭管起個什么由頭,把老少兄弟聚來家一坐,眾人都覺出這東西的好來,如此一宣揚,姚瓦匠這一年大概是沒什么空去捉魚了。 他也不笨,曉得有泥水匠想學(xué)這個,他便索性帶著一起做活兒,真心實意教人家。畢竟有底子的,把其中的竅要都同他說透了,自然明白得快。再試上兩回,慢慢就上了手,三四個人一搭伙,這活兒就干得快了。他帶的幾個都是本村人,其中就有那個當(dāng)日偷師未遂的,他們見他這般不藏私,心里也念這個好,尤其之后又都在一起搭伴做活兒,工錢也都是商量著來,等這一村的炕盤完,姚瓦匠父女兩個也已經(jīng)不是“外人”了。 有時候晚邊去接杏妮兒時候說起,碼頭小館的大娘都替他不值:“你這獨一份的買賣就是獨一份的銀錢!做什么白白教給人去?!這回被冷怕了,不曉得多少人家想弄這個呢,你想想,這整一德源城的人家,就算一半要做這個,你都給干下來,得賺多少銀錢?恐怕都能在永樂坊買個園子了!嘖嘖嘖,你可真是太心實了,怕他們怎么的!” 姚瓦匠笑笑道:“這又不是什么太難的事兒。不過頭回見著一時想不明白罷了,干泥水活兒的,只要多琢磨琢磨,試兩回,總能琢磨出來的。銀子哪里能掙得完,大家一塊兒干,有個伴,還能快著些,都挺好的?!?/br> 大娘連連搖頭:“就算能琢磨出來,也等他們琢磨去!只要一天沒琢磨明白,你就是一天的獨門絕活兒,多好的買賣營生啊,你這人可真是,嗐!” 還是陶麗芬說話了:“這樣不是挺好?都準(zhǔn)備在這里落腳生根了,難道當(dāng)一輩子外鄉(xiāng)人?尋常人想要往本地人里頭摻和還沒這機(jī)會呢!這事情人家遲早能琢磨出來的,可等人家琢磨出來,你這活兒不值錢了不說,你這人也不值錢了!現(xiàn)在這樣一來,人覺著你挺厚道,人多了做得快,也不少掙錢。要是同邊上人都交惡了,光剩下錢,你看你花不花得安生!” 大娘相互使眼色:“還是東家曉得姚瓦匠的心思!我們這些老幫菜,可不管什么鄰人村人的,要緊是錢攥在自己手里!誰敢讓老娘花不安生,老娘就叫他過不安生!” 這倆大娘都是城邊住家,性子又都厲害,這話說出來端得威風(fēng)凜凜。 姚瓦匠只是笑:“同您二位可沒法比,這氣勢就比不上?!?/br> 大娘兩個聽了都大笑,極為暢快。 靈素看著姚瓦匠光顧著忙活搭炕的事兒了,心里挺著急,她那里還有個烤窯等著呢。姚瓦匠聽了趕緊擠功夫先緊著她那邊的來,這人情永遠(yuǎn)比掙錢要緊。 烤窯搭了,索性也盤個炕,臥房里東西多移動不便,就盤在了西屋。 姚瓦匠做活兒那兩日,嶺兒除了盯著她娘午飯和點心給人做什么吃,旁的倒也罷了,只湖兒卻幾乎步步不離地在那里瞧著。鬧得同姚瓦匠一塊兒來做對手的泥水工笑他:“是不是你家好些銀錢藏這屋里了?所以你不放心,整日在這里守著?要不你先告訴我,我替你看著?” 湖兒看看他,直接問道:“這里頭都是空的,是不是燒熱了容易涼?為什么里面不多擱些石頭之類的,石頭熱了不容易涼下去,不是能暖和更長時候?” 那泥水工叫他問迷糊了,都忘了自己方才逗他的話,便道:“沒有那么做的,在炕洞里堆石頭,都給堵上了還怎么出煙!” 湖兒道:“石頭又不是沙子,放的時候架開著些,煙怎么會過不去?煙要是石頭就能堵住,這磚外頭何必還抹灰泥?” 泥水工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又在那里道:“這煙往上走,所以這邊低點那邊高點煙才走得順吧?” 泥水工趕緊道:“那炕不斜了?你不怕睡覺時候滾下來?” 湖兒一臉可惜他腦子地?fù)u著頭道:“上面鋪沙的時候反過來不就成了?正好這邊燙的地方鋪厚些,那邊容易涼的地方鋪薄些,不是熱得更勻了?” 泥水工已經(jīng)不想同這古怪孩子說話了,便轟他道:“小孩子家家的,大人做的事兒別瞎指點,一邊兒玩去!” 湖兒看看他,搖搖頭嘆一聲:“孺子不可教也?!蓖吷弦徽静徽f話了。 姚瓦匠從外頭進(jìn)來,還問那泥水工:“剛才說什么呢?嘀嘀咕咕的?!?/br> 那人笑道:“沒事兒,跟小孩兒逗著玩兒。” 連盤炕加壘烤窯,攏共也就兩天的功夫,靈素光顧著看自己那新玩具了,倒對那炕不怎么上心?!@東西她在北地看得多了,不新鮮。 結(jié)果等人一走,湖兒鄭重地向他娘表示了自己的不滿,還道:“娘,我們自己做一個,照我說的來?!?/br> 靈素不忍打擊自家娃兒的想頭,遲疑道:“這家里都盤好炕了……總不能拆了再做一個吧?” 湖兒道:“那要不在臥房再搭一個。娘,我的主意準(zhǔn)比他們做的那個好?!?/br> 靈素連連點頭:“娘自然信你的?!薄@里頭才幾條道,你那陣法里頭多少道,凡間一比劃都說“劃下道來”,可見沒什么人能同你比的了…… 最后還是靈素想了法子:“這里地方小,要不咱們在山上搭好不好?那里東西也少,地方又大,你說怎么干,娘來動手,保證都聽你的,怎么樣?” 湖兒高興了:“娘,我保準(zhǔn)做的比他們那個強!” 母子兩個一拍即合,另一個跟班的聽說了也提了個自己的意見:“烤又的也蓋一個吧,蓋大點兒的?!边@是看上屋子后頭那烤窯了。這主意自然也被采納了。 這么著,趕著小書塾開學(xué)前,母子三人在自家山頭上認(rèn)真做起泥水活兒來,這也直接導(dǎo)致倆娃兒之后認(rèn)為一個當(dāng)娘的會做飯燒菜做點心、紡線織布縫衣裳、盤炕壘窯蓋房子……這些都是應(yīng)該的,不稀奇,畢竟他們娘親說了,她只能算“會一點”,——不也很夠用了嘛。 第306章 處心積慮 靈素在山上聽自家兒子的話,盤了好幾個大炕,試著燒過之后,回來就把自家那個拆了重新做了一遍。方伯豐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兒,——先是被這仨的折騰勁兒驚著了,早知道這樣,一開始咱們就自己來了不好?結(jié)果聽了那當(dāng)娘的一通分說,又被自家兒子的能耐嚇了一跳,之前還是零零碎碎的小事,如今竟能把一整件事通篇考量起來了,還一樣樣安排得這般周全。 這天分是打哪兒來的?看看自己,再看看他們娘親,都不像啊…… 折騰完自己家的靈素,回頭去碼頭小館遇到了來接杏妮兒回去的姚瓦匠,還把自己試過的那一套都細(xì)說給他聽了,姚瓦匠初聽了挺驚訝,略一思忖又頻頻點頭:“有道理,有道理?!被厝ビ袠訉W(xué)樣地先在自己家試了一回,見效果果然好了許多,直后悔之前怎么就沒想到這個。他那本事也是在老家時候,跟著家里長輩學(xué)來的,手藝是精湛,只是旁的并不曾多想過。這事兒倒是給了他一些警醒,——世上能人多,后浪推前浪的,學(xué)無止境啊。 靈素在山上折騰出興味來了,等倆娃兒去了小書塾,她又琢磨起在山上加蓋房子的事情來。 說來也是被人勾起來的。 知縣大人覺著官帳上的銀子實在不經(jīng)花,就不得不細(xì)琢磨起來。各樣賦稅從來是第一財源,不過這東西不是說多就能多的,除非降低征稅線,再提些稅率。這法子如今用起來無異于殺雞取卵,傻子才那么干。那除了這個呢?他老人家就想到官行上去了。 一地官行,除了完成地域間和上下級間的官府任務(wù),自行經(jīng)營所得幾乎都?xì)w當(dāng)?shù)匮瞄T。不過因為存在與民爭利之虞,朝廷對這個一直管得極嚴(yán)。只許在一些民間無力興辦的事業(yè)和防止巨賈獨大的時候才準(zhǔn)開官行。德源縣出了個青灰冶煉的法子,因為要用到的東西都是官有山林中的,這些礦產(chǎn)開采本來也都是官營的多,便申請要開官行,也已經(jīng)得了準(zhǔn)了。 于是知縣大人想了個法子。新的官租房就選在城外碼頭邊上興建,搬磚、和泥、拌青灰地都在來往人等的眼皮子底下。這邊蓋著房子,那邊又叫青灰行廣招人工,加緊采煉。 什么事情都有懂行的人,這懂行的人里頭又有腦子格外靈光的。尋常蓋房子也有用青灰的,多半只稍稍用一些,這地方那拌青灰的陣勢瞧著太不正常了,不得不細(xì)問兩句細(xì)查一回。這一看就看出好來了,發(fā)現(xiàn)這青灰干得如此快,且一旦板結(jié)了,牢固得比石頭也不差什么。趕緊打聽是哪兒出的,什么價錢。 他們這里著忙,那里知縣大人早羅網(wǎng)以待了。 ——青灰行的管事來請示價錢的事情,給縣里修房子都是按著成本算的,這會兒旁人要來買了,賣什么價兒合適?畢竟他們現(xiàn)在這個的耗費只有尋常青灰的三四成,總不能跟著人家的價錢賣吧,那也太黑了…… 知縣大人點點頭:“就……按著比尋常的高兩成價錢來吧?!?/br> “什、什么?這、這個……”這位以為知縣大人沒弄清楚自家的成本呢,趕緊就掰著手指頭算給知縣大人聽。 知縣大人一擺手:“這賣東西不是都按著你耗費多少來的,你沒看女人們頭上那壘絲、編絲的首飾?能按著分量賣?都是按著分量的幾倍恨不得十幾倍來的!為什么?這賣的就是個手藝,是個稀罕!咱們這青灰造價又低又好用,那是咱們的能耐啊,這工藝就值了老鼻子錢了!讓你按泥巴柴火耗費賣官窯,你干啊?對不對?一個道理! “再說了,我這也是為了旁的青灰作坊考慮。咱們這東西已經(jīng)比他們的好使那么多了,要是價錢還比人家低,那還讓不讓人活了!是不是?你做人不能光想你自己啊,你還得替人家想想不是?所以啊,咱們就賣貴著點兒,到時候總有人家看他們那個便宜,還買點兒他們的那些去。算給人留條路走,是不是?……” 管事聽得直迷糊,合著我想少掙點還是不給人活路,您翻著番掙銀子才是大慈悲,好,好,我說不過你…… 開始有訂單進(jìn)來了,知縣大人心里算著接下來能流進(jìn)來的錢,趕緊又叫人把衙門的兩處屋子修了。也是青灰進(jìn)青灰出的,再之后就是修繕狀元坊,還叫人往湖邊的幾處神廟送了些過去,叫神仙也沾沾光。 這么一來,打從德源縣過的客商們,都曉得德源縣出了新的青灰,蓋房子極好使的。官府和神廟就先用上了,這絕對錯不了了!來打聽問價的越發(fā)多了,雖則一開始知縣大人就叫他們多招人多開窯開煉,到后來還是不趕趟了,交貨都排到下半年去了。 去問大人的主意,大人道:“那就……再提提價兒吧……著急用的就多花點錢,不急的就等等?!?/br> 管事哆嗦著回去提價了,結(jié)果越提價來的越多,尤其是聽說齊家開始用這種德源灰新修自家宗祠,又說這種灰尤其適合蓋樓,可見這東西好了。 靈素家的鄰居,那位嫁了人的崔姑娘,正憋著要爭回這口氣來。曉得她相公的商行里拿到了不少貨,就鬧著要先給娘家修個樓。那位比她年長許多,加上對她也覺有些虧欠,且自己住在岳丈家里不出點力也說不過去,便同意了此事。 蘇梅兒給左鄰右舍送了一回和樂禮,通知各家他們家要蓋房了,接下來一陣子只怕要有所攪擾。再過幾日,就正式破土動工了。 靈素家三面都是路,就同崔家連著一道墻,現(xiàn)在人家那里要蓋樓,往后早起的太陽就曬不到自家院子里了。不過這也沒法子的事情,人家在自己地基上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王法也沒規(guī)定說不許蓋樓。 七娘同靈素說起這個,便道:“干脆換個地方住得了,我手里還有幾處宅院,你選個喜歡的,我劃一處給你?!?/br> 德源縣里管原價賣出去叫“劃”。靈素?fù)u頭:“現(xiàn)在我們家門前那河通了,我可以住到山上去!” 七娘看看她:“可叫你盼著了!” 這碼頭邊上官租坊修得熱鬧,城外近官道的一處地方,被圍起來也有小半年了,這日鞭炮齊鳴,眼見著也是開張了什么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