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傅莫深把她手背上有些回血的針頭拔掉,“對,等你好了就出院去看花為?!?/br> 一說到花為兩個字,蘇然的眼眶就又濕了,她吸了吸鼻子,帶著濃厚鼻音問道,“gerry會沒事的,對嗎?” 這樣毫無把握的承諾傅莫深說不出口,他沉默著把蘇然粘在臉上的頭發(fā)撥到一遍。 “你說啊,傅莫深!”遲遲得不到回答的蘇然不安的晃了晃捏著傅莫深衣角的手。 “我盡量?!备的钫f。 蘇然抿緊了嘴唇,深吸一口氣,“好,盡量。” 傅莫深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問道,“餓了嗎?想不想吃東西?” 蘇然搖了搖頭,她根本毫無胃口。 她下意識的伸手搭在小腹上,柔軟而平坦的觸感讓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蘇然大為駭然。 “我的肚子!”蘇然驚叫道。 蘇然看見一向不動聲色的傅莫深面上一沉,漆黑的眼睛悲慟的看著她,薄唇微啟,“孩子,沒了。” 強烈的暈眩感讓蘇然的世界天旋地,心口炸開般的疼痛讓她呼吸困難。 她沒有淚水的眼睛瞪的極大,血絲遍布,憔悴而悲傷。 傅莫深動過遲鈍的彎腰親了親蘇然的額頭,說了一句他經(jīng)常用來安慰蘇然的話,“一切都會好的?!?/br> 在這句話里蘇然緩緩的閉上了悲惘的雙眼,一滴晶瑩而冰涼的淚從她的眼角滑落,落入發(fā)叢隱于枕間。 傅莫深一直等到蘇然再次熟睡后才離開,關(guān)上病房門后他疲憊的抹了一把臉,面色空洞的在原地站了許久。 等到他再次邁步時他的臉色已經(jīng)平淡如初,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有條不紊的安排著工作。 “查查蘇然這段時間的飲食情況,她的孕檢報告顯示胎兒非常健康,不應(yīng)該這么輕易就流產(chǎn)?!?/br> “等蘇然身體好一點就安排他們見面,有蘇然出面,花為一定會妥協(xié),你把其他該打點的都打點好?!?/br> “他的殺人動機都弄明白了嗎?如果找到林扶青當(dāng)初的罪證,對花為的量刑會不會有幫助……” 男人矯健的身軀漸行漸遠,打電話的聲音也漸漸聽不到,從后面看過去,仿佛這個男人永遠堅不可摧,高高在上。 為了能夠早日出院,蘇然即使毫無胃口也逼著自己按時吃飯。 積極配合著醫(yī)生的治療,毫無怨言,表現(xiàn)的非常溫順乖巧,只是精神狀態(tài)一直不容樂觀。 傅莫深每天再忙碌也會抽出時間去醫(yī)院陪著蘇然,也只有在傅莫深出現(xiàn)的時候蘇然才會稍微放松一下緊繃的神經(jīng)。 老爺子經(jīng)常會來醫(yī)院看蘇然,他仿佛一夜間蒼老了許多,精神頭明顯不如蘇然剛認識他的時候。 心里明白傅老爺子是因為痛失重孫所以才會發(fā)生這樣的變化,蘇然每次見到傅老爺子都會心生內(nèi)疚。 兩人相見只會徒增悲傷,傅老爺子后來也就來的少了,只是讓福叔每天都按時送來藥膳。 傅父和傅母中途也來過幾次,臉色都不好看,每次都是草草叮囑幾句便離開。 倒是傅天晴,從蘇然住院后就再沒有出現(xiàn)過。 蘇然日盼夜盼,終于盼到了她出院的那一天。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生而為人好難 在蘇然的極力要求下,蘇然住了一個星期就出院了。 出院后就急吼吼的讓傅莫深帶她見gerry,關(guān)系在之前就打點好了,所以蘇然很順利的就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 gerry被關(guān)押在上京市蒙三區(qū)分派出所,這個時候蘇然才知道原來他根本沒有去什么佛水嶺。 心里是有些埋怨的,但是這些埋怨在看見gerry的那一刻統(tǒng)統(tǒng)消失殆盡,只剩下滿滿的心疼。 gerry穿著橙色的囚服帶著手銬和腳鐐,他一直引以為傲的頭發(fā)被剃成了寸頭,一向光潔的下頜青茬遍布。 臉頰凹陷,皮膚蠟黃,精神萎靡。 記憶里一直淡如清風(fēng)的花為無法和眼前的人重疊,巨大的視覺沖擊讓蘇然險些落淚。 她咬緊了牙關(guān)才沒讓自己丟人的哭出來。 gerry在她的對面坐下,神情依然淡淡的,他甚至笑著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 蘇然紅著眼眶冷冷的瞪著他,沒有說話。 gerry如探照燈似的上下打量蘇然許久,那視線仿佛是想把蘇然刻進他的腦海深處。 “瘦了啊。”gerry風(fēng)輕云淡的說道,“還變高冷了?!?/br> 蘇然低頭揉了揉眼睛,“你胖了,話還多了?!?/br> 聞言gerry笑了一下,說道,“瞎說,我才沒有變胖,我的話本來就挺多的。” “別笑了,難看死了?!碧K然看著gerry牽強的笑臉,心下一痛。 果然gerry的笑容漸漸變淡直至不見,他和蘇然隔著一張桌子對視著。 明明兩人距離不過一米,卻仿佛隔著道天塹遙遙相望。 “真想抱抱你?!眊erry輕聲說道,清澈的聲音如泉水沁人心脾。 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在蘇然難受的想要結(jié)束生命的時候,就是這個聲音不厭其煩的安慰她,陪著她。 可是很快,這個聲音就再也聽不到了,思及此,蘇然鼻頭猛地一酸,讓她久久說不出話。 “你是被冤枉的對不對?你根本沒有殺人,是有人在陷害你對不對?”蘇然不死心的問道。 gerry看著蘇然滿懷希望的眼神,說道,“林扶青就是被我從樓上推下去的?!?/br> 他篤定的語氣讓蘇然凝噎許久,那雙坦蕩的眼睛讓蘇然無法不相信他的話。 “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撈出來的,你等我,你千萬別放棄知道嗎?”蘇然不放棄的伸手抓住gerry的手,期盼的看著gerry波瀾無驚的眼睛。 gerry卻說,“算了吧阿然?!?/br> “什么?” “別再找律師打官司了,就這樣吧?!?/br> “為什么!”蘇然不理解。 “過去的事情總該有個了結(jié),林扶青殺了千言,我殺了林扶青,然后我進監(jiān)獄,挺好的。” “挺好的?”蘇然咀嚼著gerry的話,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那我呢?我他媽對你來說到底算什么?” “對不起?!眊erry對蘇然道著歉。 她恨恨的看著了無生氣的gerry,握緊了手。 沒忍住一把推開了gerry放在桌子上的胳臂,激動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吼道,“去尼瑪?shù)膶Σ黄?!老娘最不缺的就是道歉?!?/br> “我要你在我身邊!我要你完完整整的在我身邊你懂不懂!” 兩人的聲音太大,值班的獄警敲了敲門,“傅夫人,聲音小一點?!?/br> 許是傅莫深打過招呼,那個獄警提醒之后就出去了。 gerry看著雙目通紅歇斯底里的蘇然,喉頭微動,混沌的眼球也泛起了微紅。 “我已經(jīng)從里到外爛透了?!眊erry坐在椅子上,仰頭看著蘇然,指著自己。 “這個人,從陳千言死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是一具行尸走rou,能夠親手幫他報仇,我死而無憾?!?/br> “我早就不完整,沒有靈魂的人不可能完整,現(xiàn)在我找到了自己的歸處,你該替我高興的。” 徐徐道來的gerry平靜而安詳,若不是生存欲望太過微弱,蘇然都要以為他安然無恙。 “哪里爛了就把哪里挖掉從頭開始,整個人壞掉了就讓自己死掉重新再來,你怎么就不行了gerry?”蘇然拍著桌子說道。 “別人都可以走出來,怎么到你這里就偏偏不行了呢!” gerry蒼涼一笑,“對啊,怎么就偏偏不行了呢?!?/br> “沒有你,我該怎么辦啊?!碧K然踉蹌的走到gerry旁邊,蹲下身體,依偎在gerry的懷里。 “沒有我你也可以活得很好,阿然,你不能一直依賴著我,你要學(xué)會長大了?!?/br> 最后gerry說,“傅莫深是個很好的人,如果愛的話,就要好好珍惜牢牢抓住,別重蹈了我的覆轍?!?/br> 蘇然哪里聽得進gerry的話,她固執(zhí)的問道,“等我長大了,你會從里面出來嗎?” “會?!眊erry這么回答。 “答應(yīng)我,好好照顧自己好嗎?” “好?!?/br> “這次別再騙我了?!?/br> “所有的事情都結(jié)束了,我以后再也不會騙你了?!?/br> “好好保重,gerry?!?/br> “再見,阿然。” 從探視室里出來蘇然便看見了等在外面的傅莫深,蘇然緊繃的神經(jīng)一松,直接跌倒在傅莫深的懷里。 “gerry他還是不愿意配合?!碧K然把臉埋進傅莫深的胸膛,聲音哽咽,委屈而苦惱。 傅莫深嘆了一口氣,一下又一下的拍著蘇然的肩膀,安慰道,“會有辦法的?!?/br> “好難啊。”蘇然難過的說道,“生而為人,好難啊?!?/br> 那種毀天滅地一般的力不從心感讓蘇然無所適從,每當(dāng)遇到這樣不可逆的事情蘇然都能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渺小。 相擁的兩個人似乎能感受到彼此波動的情緒,傅莫深抱著獨自難受的蘇然,仿佛能夠體會到蘇然的難過。 他心疼的吻了吻蘇然的發(fā)頂,微斂的眼眸里浩瀚如海。 蘇然一向不擅長于人際交往,對于人與人之間的禮尚往來,她向來不屑一顧。 她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會屈服于這個浮躁的世界,奔波于人際之間打點著關(guān)系。 傅莫深本來不想讓蘇然跟著的,奈何蘇然堅持要陪同,傅莫深只能由著她去。 他們先去拜會了最高人民法院的法官,然后宴請了市局的人,忙忙碌碌好幾天,里里外外該打點的都打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