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似乎是想要確定些什么,她魔怔一樣不斷低喃,“對,席安他不會這么做,不是席安做的?!?/br> “席安那么好的人,怎么會殺死我的孩子呢?” 傅莫深聽著蘇然自我催眠的言語,心臟處生出一種他從來沒有體會到過的疼痛感,絲絲麻麻,纏綿入骨。 迅猛而劇烈的疼痛讓他不由的彎了彎腰,筆挺服帖的西裝干凈整齊,背后灰白色調(diào)的辦公室敞亮卻冰冷。 “你來公司,或者我回去?!备的钫驹谫Y本大廈的頂樓俯瞰著繁華匆忙的上京,清冷而疏遠(yuǎn)。 雖然不知道傅莫深的意圖是什么,但出于對傅莫深毫無保留的信任,蘇然很果斷的說道,“我去找你?!?/br> 在掛電話的前一秒她突然后悔,手不自覺的撫上臉頰,“還是你回來吧?!?/br> “好?!闭f完傅莫深就掛斷了電話。 在等傅莫深的時間里蘇然坐立不安,她焦慮的在書房里走來走去,許久沒有好好打理過的頭發(fā)亂糟糟的,披頭散發(fā)看起來很邋遢。 傅莫深收起手機(jī),對坐在辦公室里的白雅說,“我送你回去。” 白雅本就難看的臉色又往下沉了沉,坐在沙發(fā)上沒動,抿了一口咖啡,“怎么了?” 傅莫深把桌子上的文件合起來拿在手里,抄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就往外走。 他沒有回答白雅的問題,面容冷峻的站在開著的門邊,面無表情的看著白雅,那神情仿佛連一句廢話都不想跟白雅說。 白雅被傅莫深冷漠陌生的態(tài)度刺痛,在蘇然出現(xiàn)之前傅莫深何曾用這種態(tài)度面對過她,一股嫉恨之火滋長。 見她不動,傅莫深扭頭就往外走,把手里的文件遞給小達(dá)。 他邊往外走邊吩咐道,“給cfo送去?!?/br> “好的。”小達(dá)原本跟在傅莫深的身后,聽到這句話后很干練的朝著財務(wù)總監(jiān)的辦公室走去。 傅莫深走下樓的時候小峰等在車?yán)?,見他下來了小峰很自覺地下車?yán)_了后座的門。 他卻繞過小峰徑直拉開了駕駛座的門,“你留下送白雅?!?/br> 小峰點(diǎn)點(diǎn)頭,順手關(guān)上車門退后兩步,“好的老板,您路上小心?!?/br> 音落時傅莫深已經(jīng)在兩米開外,小峰在原地思考了兩秒鐘,決定還是上樓去請示一下白雅的意思。 一回頭對上一雙帶著寒意的眸子,心里一顫,在看清來人容貌后心神微定。 忍下心中的怪異,客氣的迎上去,“白小姐,您想去哪里?老板讓我送您?!?/br> 白雅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牽強(qiáng)的微笑,拒絕道,“不用麻煩了,你先回去吧?!?/br> 她前段時間給傅莫深打電話,傅莫深不是在忙就是在陪蘇然,根本沒有時間理她。 左思右想之后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主動來公司找傅莫深,還沒說幾句話,蘇然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然后傅莫深就毫不猶豫的丟下她走了,攪了她的好事,這讓她如何不恨。 蘇然。白雅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著這兩個字,恨不得咬碎嚼爛咽下。 傅莫深趕回老宅子時周圍靜的可怕,福叔陪著老爺子去了傅父傅母那邊,其他的傭人也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起初以為蘇然在臥室,推開門時卻沒有發(fā)現(xiàn)蘇然的蹤影,心里一沉,走向浴室的腳步沉重了許多。 還好蘇然也不在浴室,他轉(zhuǎn)念一想,走向了書房。 昏暗的書房里只堪堪能看見蘇然發(fā)呆的眉眼與挺翹的鼻梁,雙唇緊抿干燥,泛起了死皮。 蘇然聽見傅莫深推開門的聲音后毫無反應(yīng),就這樣跪坐在書房中央,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那模樣,了無生趣。 在結(jié)束和傅莫深的通話后蘇然的腦海里各種念頭浮現(xiàn),她想起了很多人和很多事。 鄰居阿姨、爸爸、小作坊的阿公、穆霖、穆席安、gerry、何月瀟、傅老爺子,甚至還有曇花一現(xiàn)的陳千言和僅剩的傅莫深。 潦草半生走馬觀花般的從她腦子里掠過,內(nèi)容太多太復(fù)雜,來去太快太匆忙,什么都抓不住,擠的她腦仁疼。 人生絕望大抵如此,對她好的人以各種姿態(tài)紛紛離去,只剩下那些想將她蠶食分解的惡魔如影隨形。 死一樣的安靜讓蘇然坐立不安,她在無盡頭的等待中忍不住給穆席安打了個電話。 出乎意料的穆席安接通了電話,只是聲音疲憊不堪,“什么事?” 蘇然下意識顫抖,凝噎許久。 一向好脾氣的穆席安卻有些不耐煩,“沒事我掛了?!?/br> “別!”蘇然只來得及倉促組織,千萬句話終融匯成一句問候,“你、你還好嗎?” 穆席安聽了輕輕笑了一下,那笑聲說不出的諷刺,“我好不好你應(yīng)該很清楚?!?/br> 冷漠而嘲諷的語氣讓蘇然不知所措,冷硬的心臟在接連打擊下變得不堪一擊,她現(xiàn)在只期盼所有她珍視的人能夠安然無恙。 本來干涸的眼淚奪眶而出,流淚成了本能,她輕聲央求道,“你別這樣。”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用我們的孩子了結(jié)嗎 “小然?!蹦孪餐蝗缓俺隽颂K然的小名,這個稱呼已經(jīng)很久沒有從穆席安口中聽到了。 蘇然的眼淚流的更兇了,亮晶晶的閃著微弱的光,她雙手握著手機(jī),忙不迭的說道,“我在,我在?!?/br> “我們扯平了?!蹦孪矞睾偷纳ひ魠s說著殘忍的話,“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奪走了你的孩子。” “從此以后我們互不相欠,隨便你們怎么報復(fù),我絕不還手?!?/br> 蘇然不安踱步的雙腳定在寬大的書桌前,徹底隱于黑暗的她看不清臉,只隱約能看見她抖的不可收拾的身體。 “林扶青殺了陳千言,我殺了林扶青,然后我進(jìn)監(jiān)獄,挺好的?!?/br> gerry的這句話毫無征兆的闖進(jìn)蘇然的腦子里,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狠狠鑿著她的大腦,她的五官因猛烈的疼痛而猙獰。 不堪痛楚的她跪倒在地,雙手死死的抓著手機(jī)低著額頭,手指太過用力以至于有些扭曲,彎曲成一個詭異的形狀。 “不,我不要這樣,別這樣,我求求你們了,別這樣,別,不……”蘇然顛三倒四的呢喃著祈求著,心臟疼的她用不上力,每多說一個字她離地面的距離就近一分。 她幾乎趴伏在地上,如困獸般低吼道,“不——” 而電話那邊的穆席安早已結(jié)束了通話,返回聯(lián)系人界面的手機(jī)泛著幽幽白光,點(diǎn)亮了蘇然灰暗世界里無人能懂的痛苦。 蘇然失魂落魄的跪在原地,以頭搶地,像是黑暗里艱難生長的怪物。 她說著沒人聽得懂的話,卑微的向上帝禱告著,卻不知上帝早已失了聰。 傅莫深沒能看見蘇然歇斯底里的樣子,他只看見蘇然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 他不知道發(fā)呆的蘇然在想些什么,他嘆了一口氣,緩緩走到蘇然身邊,面對面席地而坐。 把蘇然冰冷的手捧在手心里,傅莫深低頭溫柔的親了親,那親吻guntang,驚的蘇然一抖,倉皇看向傅莫深。 蘇然看了傅莫深許久,蓬亂的頭發(fā)像雜草,她帶著埋怨質(zhì)問道,“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回來?” 傅莫深心痛的看了看蘇然,抬手輕柔的理了理她的亂發(fā),仿佛害怕驚擾了睡夢中的孩童。 “對不起,我來晚了?!彼吐曊f道,如同佛僧念著超度的經(jīng)文。 卻不能讓蘇然得到救贖,蘇然看向傅莫深的眼睛里帶著幽怨,她的聲音喑啞難聽。 她連聲問,“對不起有用嗎?對不起可以讓所有的傷害消失嗎?對不起就能讓時光倒流重新來過嗎?” 蘇然咄咄逼人的語氣讓傅莫深覺得陌生,她的目光仿佛透過傅莫深看向了更遙遠(yuǎn)的地方。 不兇狠,極復(fù)雜,連傅莫深都難以解讀,他覺得蘇然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明明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么你們一個兩個都要這么對我?” “我信任的背叛我,我依賴的離開我,我愛的恨我,生我的人拋棄我,養(yǎng)我的厭惡我?!?/br> 蘇然氣息有些不穩(wěn),她漸漸有些激動,雙手成拳,雙目怒瞪。 她恨聲說,“所有人都處心積慮的害我!所有人!” “我出生時我媽就走了,我爸死了,阿公也死了,gerry為了學(xué)長丟下我進(jìn)了監(jiān)獄,月瀟也不要我。” “席安和傅天晴結(jié)婚了,他們一起陷害我,侮辱我,他們謀殺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連世界都來不及看一眼就死了!” “黑作坊的老板,孤兒院的院長和老師,那些窮兇極惡的人,都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蘇然咬牙切齒的說道,目眥欲裂。 “憑什么,憑什么!老天爺為什么這么不公平!為什么!” 蘇然渾身劇烈顫抖,悲憤讓她無法理性思考,她埋怨著這個世界,深褐色的眼眸里因仇恨和憤懣一片混沌,精神紊亂。 癲狂的模樣讓傅莫深心里一沉,他連忙把渾渾噩噩的蘇然摟進(jìn)懷里死死抱住,他能感受到蘇然單薄身軀上的寒意。 “憑什么我要經(jīng)歷這些!憑什么!” “我還在!”傅莫深低吼一聲,企圖用這樣的仿佛讓蘇然冷靜一些。 他情不自禁的說出了一生的承諾,“從今以后我會一直陪著你!我還在,蘇然!” 這句話讓蘇然眼眶濕潤,紅腫的眼睛里涌上液體,刺的她眼睛生疼。 她突然劇烈掙扎起來,瘋了一般的推搡捶打著傅莫深,可無論她多么瘋狂傅莫深都不曾松手半分。 “騙子!都是騙子!你們統(tǒng)統(tǒng)都是騙子!” “什么會一直陪著我,什么會一直照顧我,什么再也不會讓別人欺負(fù)我,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她精疲力盡的軟倒在傅莫深的懷里,聲淚俱下,固執(zhí)的重復(fù)道,“都是騙人的。”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傅莫深問蘇然。 蘇然說,“你說一切都會好起來,你騙我,一切都沒能好起來?!?/br> “只是時間還沒有到,以后的日子里有我,一定都會好起來?!备的钫f。 蘇然不置可否,在傅莫深的懷里仰頭蒼涼一笑,冰冷的淚珠從她的眼角劃過耳郭,滴落到頸脖里。 “我好累,我想睡覺。”蘇然整個人被傅莫深抱在懷里,依靠在傅莫深的肩頭,輕輕的說道。 傅莫深一言不發(fā)將蘇然打橫抱起,懷里的重量輕的嚇人,他把蘇然抱到臥室里放到那張寬大的龍鳳床上。 “安心睡吧,我陪著你?!备的钣帽蛔影烟K然密不透風(fēng)的裹住,然后躺到蘇然的身邊,連人帶被子抱進(jìn)懷里。 這樣的力量讓蘇然眷念,她疲倦的閉上雙眼,囈語道,“別走?!?/br> “不走,我一直都在?!睘榱俗屘K然安心,傅莫深不斷重復(fù)著這句話,環(huán)著蘇然腰的手還緩慢的拍著她的背。 一直等到蘇然熟睡過去傅莫深才松了一口氣,他起身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抬頭冷淡的看著鏡子里滿臉?biāo)榈淖约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