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花狠狠地補(bǔ)了一腳：“你窮你還有理了？你窮你就能禍害別狗別貓了？我問你準(zhǔn)備把貓弄到哪里去，聽見沒？快說！”

    男人說：“就送到五斗路那邊。那有個老板近來在那收貓和貓。一只貓給10塊錢。我這一晚上才抓到了3只貓，要不全送你吧，你拿去賣！”

    “啊呸！”程小花啐了他一口：“我再窮也不要這種黑心錢！”

    人家把貓狗當(dāng)親人，當(dāng)朋友，當(dāng)精神寄托。

    就比如許爺爺，不知道的人見他把貓當(dāng)兒子疼，還會覺得他有些上綱上線?？墒浅绦』ㄖ?，他是真孤獨(dú)啊。子女常年在海外，一年也難得回來一次。家里空空蕩蕩的，想說話的時候，他就和貓說說話。貓聽不懂也不要緊，能沖著他喵喵叫兩聲，家里就顯得不那么冷清。他甚至在電話里和他的兒女們開玩笑的說過：貓養(yǎng)熟了，就會一直粘著我，打都打不走。兒女養(yǎng)大了，就都飛遠(yuǎn)了，想見都見不著。

    如果許爺爺知道，他寶貝一般看待的貓兒子，最后被人抓走，在絕望、恐懼中被打殺了，該有多傷心！

    因為它們的rou能賣到餐館，成為某些食客們大為喜愛的佳肴。它的毛則會被賣到服裝加工廠做衣服的領(lǐng)子、裝飾之類的。僅僅只是因為些許利益驅(qū)使。

    “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我吧！”男人一邊求饒，一邊窺視周圍。

    “等著和警察說吧。”程小花摸出了手機(jī)直接就報了警。

    程小花也窮得很，但是沒錢她可以犧牲睡覺的時間多賣幾餛飩賺錢。沒錢，她也會盡量節(jié)儉。比如衣服只要沒穿破，她能好幾年不買新的。

    所以“窮”不是能拿出來求人同情的借口。

    “喂，警察同志，這里……”

    偷貓男逮到了空檔，跳起來跨上電瓶車，飛也似的逃了。

    程小花的靈力弱，眼見他已經(jīng)逃遠(yuǎn)了，沒法再用靈力控制小東西去砸他。她只好抱著手機(jī)把情況和警察那邊說明。

    掛完了電話，她這才回過頭來解開了蛇皮袋。里頭裝有三只貓，都驚恐地縮成一團(tuán)，身上或多或少掛了傷。

    程小花只見那只三花貓傷得并嚴(yán)重就直接給放了。另外兩只貓不確定是家貓還是野貓，就先裝在袋子里，等警察來了，讓警察幫忙找找看有沒有主人。反正是在這附近抓的，要是有主的，也容易找到。

    警察的效率也高，沒過多久，警車就呼嘯著來了。警察聽程小花說明了情況，認(rèn)真地做了記錄后，答應(yīng)幫那兩只貓找找主人。

    在他們走之前，程小花忍不住再三叮囑：“警察同志，千萬記得那個偷貓狗的團(tuán)伙在五斗路那一帶。好好查查，肯定能找到！”

    其中有一位年輕的小警察名叫李凱，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放心，這些我們都記錄在案了。你早點(diǎn)回去吧，以后遇到這樣的事千萬不要一個人沖上去了，你一個小姑娘萬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辦？”

    叮囑完后，李凱還把自己的手機(jī)號留給了程小花，說以后遇到事了可以直接聯(lián)系他。

    程小花道謝三再，目送著警車離去后，也轉(zhuǎn)身往回走。心里暗暗思索著任務(wù)的事情。

    按常小白說的，再加上她剛才碰到的事，不難推測，最近死亡數(shù)值過高肯定就是跟這些抓貓的人關(guān)。那么多條貓命、狗命，還不一下子就把附近的死亡指數(shù)拉高啊？

    如果自己的報警導(dǎo)致那些人被連窩端了，是不是也算平衡了死亡數(shù)值？完成任務(wù)了呢？要不等景殊回來再問問他吧。

    此時，程小花沒有發(fā)現(xiàn)，就在離她不遠(yuǎn)處的矮樹叢后，有雙血紅的目光一直冷冷地盯著她。

    折騰到這個點(diǎn)，程小花困極了。她把店鋪的門鎖好，又關(guān)好樓下的燈后就上了二樓。

    她從衣柜里翻出套睡衣，就去了隔壁衛(wèi)生間洗澡。冥音鈴她是一直隨身帶的，每天只在洗澡的時候才取下來，放在洗手池邊上。

    熱水一沖，沖去身上污垢的同時，也將沖散了些許先前的不快。

    洗完了澡，又吹干了長發(fā)，她穿著睡衣回到房里就睡下了。而冥音鈴就遺落在洗手池邊上。

    沒有風(fēng)，可是冥音鈴卻突然發(fā)出一聲清脆脆的：“鈴鈴”聲?？上?，程小花已經(jīng)睡著了，根本沒有聽見那細(xì)小的鈴聲。

    屋里的窗簾緊閉，有極弱極弱的路燈燈光透過簾子，落在程小花的周身，變成斑駁的光影交錯。

    她睡得那么的沉，那么的香。也根本沒有注意簾子后有一雙血紅血紅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屋里，仿佛能隔著窗簾看到屋里的一切。

    “吱拉—吱拉—”有尖銳的像是尖刀抓撓玻璃的聲音，劃進(jìn)程小花的夢里。她的眉頭皺了皺，感覺到那聲音是來自于窗子上。她想睜開眼看一眼，可是怎么努力，怎么掙扎，眼皮卻像有千金重一般，怎么都睜不開。

    “吱拉—吱拉—”那個尖銳的聲音還在響著，在寂靜的暗夜聽來讓人忍不住起了層雞皮疙瘩。連程小花在夢里都覺得心跳加速，冷汗涔涔。

    明明眼前一片黑，卻有一雙血紅血紅的眼睛透過重重黑暗出現(xiàn)在夢里。程小花只看了一眼，就覺得自己像是化成了股氣，搖搖晃晃地被吸進(jìn)了血紅的眼睛里。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血紅的一片，她的思緒也跟著變得越來越混亂。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的血紅色漸漸散去，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處狹長幽黑的巷道。地面濕漉漉的，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冰涼濕濡，很不好受。

    不對，就算是濕的，隔著鞋子也不會有這么直接的觸感才對？

    程小花下意識的低頭看去——周圍明明是沒有燈的，可是她能很清晰的視物。她清晰地看到她的腳上沒有穿鞋子，毛絨絨的小爪子直接踩在滿是水漬、污跡的地上。

    她的腳怎么會變成爪子了呢？像是，像是貓的爪子，轉(zhuǎn)過頭還能瞅見身后跟著一截黑黑的尾巴。

    這是……哦對了，她終于想起來，她是只貓呀。貓本來就是不穿鞋子，并且眼睛也有夜視功能。

    那在這里是做什么的呢？對呀，找吃的。它很餓，餓好幾天了，身體都虛得走不動路了。

    今晚的運(yùn)氣真不好，它已經(jīng)連著走了兩三條街，翻了好幾個垃圾桶，卻還是沒找到能填飽肚子的食物。應(yīng)該說，自從斷奶離開母貓后，它的運(yùn)氣就很不好，一直都沒怎么吃飽過。所以都已經(jīng)六個月大了，依然還是瘦得跟個小奶貓似的。

    空氣中飄來一股香氣，它仰頭嗅了嗅，邁開了四條小細(xì)腿，尋著味跑到了巷子轉(zhuǎn)角的一戶人家門口。

    這戶人家大概是個富戶吧，連后門邊放的垃圾桶里都有rou香味。

    垃圾桶比它高多了，它縱身一躍，兩個前腿抓到了桶沿，后足一蹬，卻因桶沿太滑，力道沒控制好，整個貓就咚得一下掉進(jìn)了桶里。

    桶里的餿水很深，它驚恐掙扎著。哪怕鼻尖處充盈著飯和rou的香味，卻也驅(qū)散不了對死亡的恐懼。

    “喵——”凄厲厲的叫聲，在這凄黑的巷子里回蕩著。

    就在這時，一只大手憑空伸出，從餿水桶里將那只可憐的小貓兒撈了出來。

    小貓驚悸未散，爪子亂揮亂抓地抱緊那只救命的大手。大手已被它的利爪抓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大手的主人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小笨貓，居然會掉到桶里去。算了，既然你跟我有緣，我收留了你吧?！?/br>
    幽黑又寂靜的小巷，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抱著渾身污濁的小貓漸漸地走遠(yuǎn)。

    第21章 夢境

    天亮的時候景殊回來了，他在人間界游蕩了一夜，有時看鬼差們拘魂。有時混跡在人間的夜場里體驗生活。

    一踏進(jìn)444—1號餛飩鋪，他的眼神微微一變，“咻”得一下就從一樓瞬移到了二樓程小花的臥房。

    程小花依然在沉睡著，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展。普通人見此場景定會以為她只是睡著了，但景殊能看到她的眉心處籠著一層陰氣。

    “程小花，程小花！”景殊喊了兩聲，床上的人卻無絲毫反應(yīng)。

    景殊并出兩指，點(diǎn)在她的額頭上，于是程小花夢里的場景便清晰的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

    一只純黑色的小貓在暖暖的陽光下轉(zhuǎn)著圈兒追逐著自己的尾巴玩。

    “小黑，小黑吃飯了?！辈贿h(yuǎn)處傳來少年的呼喚聲。程小花兩只尖尖的小耳頭聳動了一下，一邊喵喵叫著，一邊歡快地跑回家。

    這個家并不富欲，地處偏僻小鎮(zhèn)子上，是一戶再尋常不過的農(nóng)家。

    不過每一頓喂貓的飯，量給得很足。不出小半年，原本瘦弱的小貓很快就健壯起來，皮毛也因為營養(yǎng)足而變得皮光發(fā)亮。

    吃飽了飯，程小花就被她的主人抱起來擼毛。這是它是享受的時候，貓眼瞇著，時不時地發(fā)出一聲糯糯的貓叫。

    主人很喜歡它，不光給它吃，給它家，還總喜歡和它聊天。他相好的姑娘一進(jìn)了城，就不再給他回信了；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了，是他理想的那所大學(xué)；在城里務(wù)工的父親摔傷了，再也不能做重活了等等……

    每次程小花都靜靜地聽著，伏在他的膝頭一動不動。

    夜晚降臨的時候，人們都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對于貓來說卻是另一種生活的開始。

    程小花悄無聲息地鉆出了家門就直奔后山去了。山野里的氣息撩撥著貓兒原始的本能，它撒歡地在后山上追野兔，撲野雀。除此之外，吸引它的還有另外一只貓。

    說是貓，可是它的體型卻比一般的貓還要大得多，遠(yuǎn)看倒是有點(diǎn)像土狗的身形。

    后山上的動物很多，小到蛇蟲鼠蟻，大到野豬、野狼都有。可是所有的動物都無一例外的俱怕那只像狗一樣大的山貓。

    唯一不懼怕它的是程小花。一見山貓現(xiàn)身，程小花就豎著尾巴歡快地迎上去，用毛絨絨的臉頰去蹭山貓的脖子。

    山貓嘴里巴了個野兔腿，往程小花身邊一放，忽然口吐人言：“吃吧，這可比人類喂你的那些剩飯剩菜強(qiáng)得多。貓就該多吃rou，吃rou才能強(qiáng)壯！”

    程小花是剛到主人家那天遇到這只山貓妖的。

    那晚它初到后山差點(diǎn)被只野狼給撲咬了，是這只山貓救了它。此后，每天夜里山貓都會帶些獵物喂它，也喜歡跟它一起玩鬧。

    它不知道的是，山貓獨(dú)身過了幾百年，沒有一個同類，附近雖然也有人家養(yǎng)貓，可是都懼怕它，根本不敢走近后山。它其實(shí)也是很孤獨(dú)的呀。

    程小花喵嗚喵嗚吃得很開心，它覺得rou好吃，但主子給她的剩飯它也喜歡。

    吃完之后，它跟著山貓趴在山頂?shù)睦蠘渖细┮曋紫氯碎g的村鎮(zhèn)。

    看了一會兒，山貓忽然說：“小黑，你別回去了就跟我留在山上吧。我罩著你，這里又有吃不完的獵物，不是比你跟個人類只能剩菜剩飯得強(qiáng)？”

    程小花歪著頭看山貓，想了想，搖了搖貓頭。山貓救過它，還天天給它好吃的。人類主人也救過它，也天天給它飽飯吃。對它來說，他們都很重要，誰都不能少。

    “喔喔！”山下的鎮(zhèn)子里傳來高昂的雞鳴聲，程小花猛地跳下了樹，邁開四條貓腿就往山下跑——主人是個勤勞的少年，放假的時候，每天天一亮就要下地干農(nóng)活，它得陪著一起去。

    山貓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程小花，看著它靈巧地從鉆進(jìn)籬笆大門，然后老實(shí)地蹲在門口，等到少年扛著農(nóng)具出來后，又高高豎著尾巴，在兩步的距離緊緊地跟著。

    它還是更喜歡那個人類主人吧。山貓有些沮喪地想著，轉(zhuǎn)頭回到后山。

    暑假過完，少年最終放棄了學(xué)業(yè)，踏上了進(jìn)城務(wù)工的道路。

    他走的前一天晚上，抱著小黑貓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的話。關(guān)于理想，關(guān)于現(xiàn)實(shí)，關(guān)于愛情……

    小黑貓聽不太懂，只看到少年青澀的臉龐劃過的兩行清淚在月光下閃閃發(fā)光。

    黑貓帶著刺的小舌頭伸到少年臉上，一下一下地舔著。眼淚進(jìn)到嘴里很澀，進(jìn)到心里很酸。

    這天晚上黑貓沒有再去后山，整夜都蜷縮在少年的枕邊。

    第二天早上，少年背上了行囊，告別了父母，也告別了小黑貓，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貓巔巔地追在少年的身后，跟出了鎮(zhèn)子，到了田埂。少年撿了個小石子，朝它扔來，口里喝著：“去！回去小黑！”

    小石子并沒有打到小貓的身上，可是小貓卻愣了一愣，它不明白向來好脾氣的少年怎么會突然兇它？

    少年轉(zhuǎn)過身就走，小黑貓又巔巔地跟了上去。少年趕了幾次，也扔了好幾次的石子都沒能趕走它。

    最后，到了大路邊上時，少年上了輛長途車，長途車冒出一股黑煙呼嘯而去。小黑貓追不上，蹲在路邊等啊等。一直等到了天黑才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少年家。

    它覺得，這里是家。它的家，也是少年的家，他總是會回來的。

    少年的父母每天依然會喂貓，可是小黑貓吃得越來越少。每天從早到晚就蹲在門口等少年歸來。

    不知等了多久，有天晚上，山貓告訴它：“你不用等了，人類拋棄貓是很正常的事。對他們來說，小貓小狗就跟衣服一樣，可以隨便的丟棄。跟我回山上吧，只有我永遠(yuǎn)不拋棄你，因為我們才是同類?！?/br>
    小黑貓垂著頭怏了很久，忽然一抬頭喵喵地叫了幾聲。

    山貓很吃驚：“你想要去找他？你瘋了嗎？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小黑貓搖了搖貓頭。

    山貓粗壯的大爪拍了拍小黑貓的頭，語重心長地說：“別犯傻了。外頭很危險，外頭的人一個比一個兇。你膽子小，能力又弱，連個野狼都能把你撲咬了。”

    小黑貓又喵喵地叫了幾聲，山貓一個勁地?fù)u頭：“不行，我才不去。我討厭人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