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只趴在半人高的木樁子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本來大熊貓的睡姿就很萌, 那貨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忘記了, 睡著睡著就翻了個身, 因為不是在平地上，自然就翻空了，一下栽了下來。

    正好底下有個不是很深的小坑，那只是肥肥的熊貓頭下腳上的就栽進(jìn)坑里去了。然后猛然驚醒, 前爪抓，后腿蹬努力地想把身體從坑里弄出來, 可是大約是太胖了折騰得半天才出來。引得周圍的人都笑不?？?。

    連程小花忍不住說：“太可愛了！摔個跤都摔得格外萌?！?/br>
    此時，卻廣平嗤笑了一聲：“原來這貨現(xiàn)在混成這樣了。嘖嘖，真是辜負(fù)了祖先的威名。”

    程小花扭過頭問廣平：“你這話什么意思？”

    景殊很不樂意廣平和程小花靠得太近，硬是擠到了兩人中間, 給程小花科譜道：“遠(yuǎn)古時期的熊貓可比現(xiàn)在這貨兇猛多了，那時地位也更高，乃是黃帝的坐騎，當(dāng)初黃帝就是騎著大熊貓打敗了蚩尤。不過后來這貨猛是猛，就是腦子有點抽, 又貪嘴，有一次肚子餓了就把黃帝的兵器給啃了，黃帝一怒就封住了他的神力。”

    程小花以前倒是在山海經(jīng)里看到過關(guān)于熊貓的傳說, 當(dāng)時也只當(dāng)是故事，并沒當(dāng)真?，F(xiàn)在聽景殊一聽，才覺得原來神話故事也不全是虛的。再看那兩頭憨憨、肥肥的熊貓時，真心有種一言難盡的感覺，實在想象不出這貨當(dāng)初是怎么邁著小短腳背著黃帝沖鋒陷陣的。

    恰好這個時候，玻璃墻里頭的那頭熊貓在專心地?fù)钢约悍屎竦拇竽_掌。

    程小花忍不住感嘆道：“我終于明白，什么叫好漢不提當(dāng)年勇?！?/br>
    當(dāng)年威猛華夏大地的好漢，如今落得靠賣萌為生！真可謂此一時彼一時也。

    動物園的規(guī)模不算太大，可程小花一行足足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逛完整個動物園。

    主要原因是山貓不論看到什么動物都要掏出手機(jī)拍幾張照片，再發(fā)個朋友圈，實在太費時間了。

    沒錯，他依然是一張照片一條朋友圈的頻率。一直到程小花都被他刷屏刷煩了，才發(fā)現(xiàn)他不會發(fā)九宮格那樣的整組照片。

    等程小花教了他怎么發(fā)多張照片時，他兩眼放光，由衷地稱贊：“小花姐你真厲害，居然還知道這么有用的辦法?！?/br>
    程小花一陣無語，真心不想說他蠢啊。

    從動物園出來后，廣平就回冥界去了。

    本來程小花還想請他吃個中飯的，結(jié)果景殊來了句：“吃得多拉得多，不吃還省得半道找?guī)！?/br>
    也難為廣平確實修養(yǎng)極好，被這么擠兌還能保持微笑，對程小花說了句：“希望以后能在冥界再見，”而后化作一道帥氣的銀光倏地遠(yuǎn)去。

    程小花目送著那道銀光，似有所思。景殊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你看他干嘛？本君飛起來比他還帥，想看我飛給你看?！?/br>
    程小花回過神來白了景殊一眼：“瞎吃什么醋呢？我只是在想，廣平為什么會把孟婆的助手打下豬道。是不是像你被罰出冥界的那樣，被誰冤枉了？”

    明明這種事情，更像是景殊會做的事才對。廣平那么溫和，那么好說話，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種沖動暴力的神呀。

    景殊說：“空xue來風(fēng)，未必?zé)o因?！?/br>
    程小花說：“這么說是真的？”

    景殊說：“當(dāng)然是真的，那個女鬼修也確實暗戀了廣平很多年。廣平執(zhí)著于修練與閻君殿里的公務(wù)，從來沒有把那些男女情愛的事放在心上。后來女鬼修憋足了勇氣找廣平表白，廣平還傻呼呼的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女人嘛，面子薄，說完之后見廣平?jīng)]有回音，就以為是被拒絕了，傷心之下跳入輪回明志，結(jié)果一不小心跳到了畜生道。不明就里的人，就以為是被廣平推下去的?！?/br>
    “這……”程小花一陣無語。原本一段可歌可泣的暗戀，居然以這么喜感的結(jié)局收尾。而廣平分明就是背鍋俠嘛。

    “既然不是他推下去的，為什么不解釋清楚呢？”

    “解釋？地府司的職員誰敢當(dāng)著廣平的面說這事？不過是個別私下的風(fēng)傳而已，身為閻君難道還要向那些低級職員挨個解釋？別逗了！”

    “還有和天界打架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景殊說：“幾千年前，妖界漸漸勢大，他們沒有能力和天界爭權(quán)，便妄想取代冥界，掌管人間生死。當(dāng)時我們十位閻殿都是剛剛上任不足千年，冥界不如現(xiàn)在這般穩(wěn)定。天界當(dāng)時與冥界的關(guān)系并不如現(xiàn)在這般親密，表面上對于冥界和妖界爭權(quán)持中立態(tài)度。暗中卻派人來故意挑釁，想探一探我們冥界的實力。當(dāng)時那場仗，與其說是私人恩怨，倒不如說是事關(guān)天界能否支持冥界的重要一仗。我們幾個打贏了那場架，證明了實力。后來妖界被天界和冥界聯(lián)手壓制，從此一崛不振。”

    程小花聞言有些驚訝：“沒想到看起來那么簡單事，背后居然藏著這么大的玄機(jī)？”

    景殊說：“冥界、天界、人界看起來是各成世界，但都是相互制衡，息息相關(guān)。一舉一動，當(dāng)然都是別有深意。不過以前我們冥界一直被天界所壓著，如今天界的那些大神們?nèi)兆右膊缓眠^了?！?/br>
    “哦？怎么說？”

    “細(xì)說起來，那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了。反正這事也與我們無關(guān)，不提也罷。已經(jīng)下午，你晚上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那趕緊走，再晚了菜市場就該關(guān)門了?！?/br>
    冬至后第108天就是清明節(jié)。清明對于很多陽間人而言，是假期，是值得期待的。

    而對于陰間鬼而言，煉獄的大門打開，許多業(yè)罪未消的鬼魂在服刑期間表現(xiàn)良好，被允許回到陽間接受親人的祭祀。

    鬼差們也都休假不再拘魂，自然也不會到餛飩鋪吃工作餐了。

    這一天夜里，444號餛飩鋪都不再營業(yè)了。

    就連送貨的李大寬也因為表現(xiàn)良好，也被允許回家探親。

    李大寬生前也是望江市人，死了60多年，難為他的兒子、孫子還記得他。

    當(dāng)年他死的時候，兒子才滿周歲。一晃多年過去了，兒子已經(jīng)老了，孫子都已經(jīng)27歲了，是他們老李家獨苗苗一根。

    李大寬在墓園里享受完了香火、祭品，就悄無聲息地跟著兒子、孫子一起往回走。

    此時，他的兒子李昆正在訓(xùn)斥著孫子李明朗：“你說你年紀(jì)不小了，到現(xiàn)在也不惦記成家，我在你爺爺墳前都不好意思交待?！?/br>
    孫子李明朗垂著頭低低回了句：“你不也30多歲才結(jié)的婚，你當(dāng)年都不急，我急什么？”

    話音剛落，頭上就挨了他爸一記狠的：“還敢犟嘴？你老子當(dāng)初是因為窮才拖到30多歲結(jié)婚。能跟你現(xiàn)在比嗎？27歲你還以為你還小??？相親要不要時間？談戀愛要不要時間？再不抓緊，30歲前能給我生出孫輩嗎？”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能不能別再啰嗦了？”

    “不啰嗦你能上心？大好時代、大好年紀(jì)，二胎都開放了，你連一胎在哪還不知道。你對得起國家的良苦用心？對得起人民的殷殷期盼嗎？”

    “爸，別上綱上線行不行？我結(jié)不結(jié)婚，生不生孩子，跟國家、人民有什么關(guān)系？”

    “再犟嘴！”

    李昆抬起巴掌就要往兒子頭上招呼，手都掄到了半空，忽然覺得怎么都打不下去了，就好像有什么東西擋住了他的手。

    連李明朗都看出父親的不對勁來了，問道：“爸你怎么了？”

    李昆回頭看了眼身后不遠(yuǎn)處李大寬的墓，心底莫明地冒出了股寒意，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了句：“沒，沒什么?？赡苁悄銧敔斝奶勰懔??！?/br>
    李明朗心覺好笑，老爸又開始迷信了。雖然他每年都會來祭祖，但并不妨礙他是堅定的無神論者。

    李大寬對他這個孫子很中意，近兩年還借著職務(wù)之便偷偷看過他幾次。趁著今天是清明放風(fēng)的機(jī)會，一直跟到孫子的家里。

    孫子回到家就開始忙工作，李大寬就坐到他旁邊嘮嘮叨叨地說著閑話，“你爸也是為你好呀，結(jié)婚生子確實是頂要緊的。要不然百年以后的清明，祖墳上的香火就該要斷了……”

    那口氣跟他兒子可謂是如出一轍，也不在乎孫子根本聽不見。李大寬是條老鬼，雖然是能現(xiàn)形，但根據(jù)陰間的律法不能在親人面前露面。他是老實鬼，一直以來都嚴(yán)格遵首這條規(guī)定。

    第90章 鬼托夢（一）

    李明朗工作很忙, 哪怕是節(jié)假日還忙著加班。

    一直工作到半夜12點多，他方才沖了個澡，躺下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感覺到有人在喊他：“明朗, 明朗！”

    李明朗翻了個身,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床邊，眼神幽怨地看著他。

    李明朗問了句：“王川，你回來了？”那種口氣就好像以前大學(xué)時期，他們同住一個宿舍時, 對方每晚打工回來，他順口問的一句一樣, 再平凡不過。

    可王川卻忽然就紅了眼睛，“明朗，我回不來了?！?/br>
    李明朗還沒明白什么意思，倏地驚醒了。想到了剛才的夢, 他躺在床上失神了許久。

    王川是他大學(xué)時的好友，四年大學(xué)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兩人一個教室學(xué)習(xí)，一個食堂吃飯，一個宿舍睡覺。關(guān)系好到彼此錢包里的錢都能隨便用。

    大學(xué)畢業(yè)后, 王川去了米國求學(xué)，此后兩人就再無聯(lián)系。越好的關(guān)系，一但產(chǎn)生了裂痕, 潰敗得也就越慘烈。

    本以為夢到王川只是一次偶然，可是一連好幾晚，都夢到了王川。有時就站在床邊看著他不說話，有時抽抽泣泣地哭著。

    李明朗晚上睡不安穩(wěn)，白天又想著夜晚的夢，心神不寧。工作中也是屢出岔子，被老板批了好幾次。

    當(dāng)然他也沒忘記去打聽王川的事，可是問遍了通訊錄里的同學(xué)，都不知道王川的近況。

    本來，王川這個人性格就十分的敏感、內(nèi)向。大學(xué)四年，也就是和李明朗走得最近，和其他同學(xué)的關(guān)系都很一般。他不主動聯(lián)系其他同學(xué)，其他同學(xué)也都幾乎快忘了還有他這么個人。

    于是李明朗又打算，等周末休息的時候回一趟學(xué)校。找以前的老師幫忙調(diào)一下王川讀書時留下的家庭資料，應(yīng)該能找到他父母的手機(jī)號。

    然而，還沒等到周末，這一夜他一睡下時王川就又來到了他的床邊喊他：“明朗，明朗！”

    李明朗本來還有點迷糊，以為還身處在大學(xué)宿舍里，在對上王川幽怨的眼神時，思緒忽然一清，想起他已經(jīng)出國了三年了。三年來，兩人沒有聯(lián)系過一次，就連同學(xué)聚會時，也打聽不到王川的任何消息。

    想到過往的親密，想到畢業(yè)后的絕決，李明朗心中一酸，眼淚也幾乎快要墜下。

    “川，你還在恨我嗎？這些年來你一直不肯跟我聯(lián)系，是不是還為當(dāng)年的事記恨著我？”

    王川沒有回答，只是表情忽然變得有些痛苦，“明朗我想回來，你帶我回來好不好？”

    “國外過得不好你就回來吧。”李明朗說著也有哽咽了起來。

    王川還是沒有應(yīng)他，只是一個勁地說著：“明朗我想回來，你帶我回來吧！我想家，想祖國……”

    他說著想回來，可是人影卻在往后飄，離床邊、離李明朗越來越遠(yuǎn)。

    “王川！”李明朗一著急就撲過去拽住了他的手，本想將他拉回來，一碰到他的手，就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僵住了，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氣。

    低下頭，他一眼就看到王川的整個手上都是血，腥紅腥紅的血水也不知道是打哪冒出來的，順著王川的手一直吧嗒吧嗒地往下滴。

    與此同時，王川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的痛苦和絕望，失聲哭了起來：“明朗你為什么不來救我，為什么不來帶我回家？”

    然后李明朗就看到王川的滿身滿臉也都是血，血紅血紅的，將記憶里陽光帥氣的大男孩染成可怖、猙獰的模樣。

    李明朗一驚之下松開了手，而王川就慢慢地往后飄，嘴里還哭著喊道：“明朗救我，明朗帶我回家……”

    “王川！”

    李明朗猛地驚醒時，房間沒有開燈，馬路上昏黃的路燈燈光從未拉嚴(yán)實的窗簾處透了起來。房間里能看到桌、椅、柜的殘影，獨獨沒有王川。一切依然只是一場夢。

    李明朗渾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就著黑呆坐了許久心跳才慢慢地恢復(fù)了正常，忽然回過味來：王川肯定出事了，也許這就是他在給自己托夢！

    等不到周末了，王川第二天就跟領(lǐng)導(dǎo)請了個假匆匆趕到學(xué)校，還好沒花多少功夫，要到了王川父親的手機(jī)號碼。

    王川老家是農(nóng)村的，父母在一線城市打工，家里條件一般般，供他讀大學(xué)問題不大。但出國留學(xué)的錢就完全靠獎學(xué)金，和他自己半工半讀。內(nèi)向寡言的王川一直都是很努力、很上進(jìn)的人。

    還沒等出校門，李明朗就急不可耐地?fù)芡送醮ǜ赣H的電話。他沒敢多說，只稱是同學(xué)，好久沒聯(lián)系了想問問他的近況。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李明朗的心也跟著懸在半空。等了一會兒，電話那頭嘆了一口氣，說道：“自從去年年底開始，家里就聯(lián)系不上他了。我跟他媽都是沒文化的，連國門都出不了。你這邊要是有什么消息，麻煩你也通知我們一聲。”

    果然……

    雖然猜到了些，可是聽到那些時，李明朗的心里還是說不出的難受。

    正低著頭，失魂落魄地往前走時，一個人影攔住了他的去路。緊接著就聽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問道：“你是李明朗嗎？”

    李明朗微微抬頭，就看到一個年紀(jì)很輕，長相甜美可愛的女生對他微笑：“你好，我叫程小花?！?/br>
    李明朗皺了皺了眉，“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的明字？”

    程小花也不想費勁，直接切入主題：“你最近是不是老做奇怪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