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你敢打女人我就閹了你?!鄙蝮@蟄很認真。 “你性別歧視!”沈宏峻郁悶了。 然后又是一陣噼里啪啦,驚起了小溪邊的一片螢火蟲,呼啦啦的飛起來,一片瑩黃。 江立記得,那一年,他一共被沈驚蟄揍了兩次。 第二次是第二天,他給沈驚蟄遞了五百塊錢,然后頂著沈驚蟄冰涼的眼神,硬著頭皮把話說清楚:“給你買分手禮物用?!?/br> 五百塊呢,他都舍不得。 “應該夠買雙鞋?!比缓笏退叩眠h遠的,越遠越好。 沈驚蟄沒接錢,她一手拽過準備偷溜的沈宏峻的耳朵,一腳踩在江立腳上。 “你們兩個皮癢是不是?” 她的初戀,就被這兩個少年用五百塊弄得一點記憶都不在了,唯一能記住的,只有河邊那突然飛到半空中的受驚的螢火蟲。 挺美的。 第36章 實驗室的門開的比江立想象中的快, 技術室的四個人都在里面了,出來的時候臉上表情都有些怪。 實習生小丁是資歷最淺的那個,看到門口的老嚴居然還吐吐舌頭。 似乎,完全沒有剛開始進去時候的凝重, 看起來反而有些懊惱。 “看看這是什么意思。”沈驚蟄遞給江立一張紙, 她剛剛做過全身消毒,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很重, “我先去洗澡?!?/br> 紙上有一串數(shù)字加字母,看起來毫無規(guī)律。 江立盯著看了一會,從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圓珠筆把數(shù)字換了幾個順序, 然后就繞到休息室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有頭緒了?”老嚴一直跟在他后面,他發(fā)現(xiàn)江立某些習慣和沈驚蟄很相似,比如想問題的時候會維持著某一個姿勢一動不動, 比如跟自己的頭發(fā)有仇,稍微遮住一點視線表情就會變得煩躁。 還有最討人厭的一點, 想問題的過程中會不愛理人。 江立打開筆記本電腦一陣噼里啪啦的敲擊, 眼尾都沒掃他一眼。 老嚴摸摸鼻子, 認命的搬了個椅子坐在江立邊上, 這伙人童年生活都是綁在一起吧,怎么能那么像。 離開沈驚蟄后的江立, 活脫脫就是沈驚蟄的翻版。 他一直在終端輸入各種ip地址,似乎卡在了第四位, 皺著眉頭表情嚴肅。 小丁沖了個戰(zhàn)斗澡出來, 被坐著百無聊賴的老嚴逮了個正著, 沖他勾了勾小手指。 “嚴隊。”小丁苦著臉走過來,離了兩米左右就再也不肯靠近了。 老嚴喜歡突襲,尤其是對新人,一不注意就是一個鎖喉,他昨天身上弄出來的淤青還在腫著呢。 “怎么說?”老嚴坐在椅子上翹著腿。 “那人手應該是從醫(yī)院或者醫(yī)學院偷出來的殘肢,切口整齊,在福爾馬林里泡了兩三個月左右,組織都硬化了?!?/br> “他們偷出來之后可能還放在冷柜里一段時間,拿過來的時候已經化了,所以解剖起來難度很大?!?/br> “還有,驚蟄姐說這只手臂的主人年紀很大,不會低于六十歲。” 小丁開始撓頭,他在解剖鑒定過程中負責拍照和記錄,鄒婷和沈驚蟄都是話特別少的人,記錄的內容都是只有她們自己聽得懂的簡稱。他向來只要錄音,然后記錄下她們說的每個字,出來之后她們自己會拿去整理。 所以他大概只知道那么多,可是看老嚴皺著眉的樣子,估計自己又要慘了。 “我看你的實習成績是不會及格了,應該、左右、可能,這種詞說一次扣十分?!鄙蝮@蟄帶著一身濕氣急匆匆的過來,經過的時候捶了下小丁的頭。 “那手臂是醫(yī)療解剖用手臂,被做過多次解剖試驗,表皮也做過多次縫合,沒有任何鑒定價值,更像是用來傳遞信息用的載體。”沈驚蟄彎腰看江立的電腦屏幕,頭發(fā)濕漉漉的挽了一個發(fā)髻,“這串數(shù)字是用針頭刺在指縫里的,我按照從左到右的順序記下來了,但是看不出規(guī)律。” “是密碼。”剛才一直沒說話的江立終于開口,還往邊上挪了挪示意沈驚蟄跟他擠一張椅子。 沈驚蟄挑挑眉,沒推辭直接坐了上去,下巴擱在江立肩膀上。 半夜兩點多了,她沒穿警服,局長和老姚都先回去了,站久了很累,她又懶得去拿椅子。 江立之前抱著她哄孩子一樣的姿勢,讓她對他身上的觸感有些上癮,很容易放松的觸感。 江立腦子還在適應沈驚蟄在外對他毫不掩飾的親密,手卻很自然的攬過她的腰,又往邊上挪了挪,讓她可以靠的更舒服一些。 “辣眼睛?!眴紊砉粪u婷丟了塊干凈的毛巾給沈驚蟄,自己去搬了一張椅子坐好慢慢的擦頭發(fā)。 沈驚蟄眼角瞄到鄒婷經過老嚴的時候,老嚴不著痕跡的往旁邊讓了讓,鄒婷斂下眉眼,沈驚蟄轉頭假裝沒看到。 “我和沈宏峻之前搭建的游戲私服,服務器用的就是這個密碼?!苯]注意到剛才突然變得微妙的氣氛,他現(xiàn)在一半心神在那串數(shù)字上,另一半都在用來抵抗沈驚蟄身上傳來的溫度。 濕漉漉的微涼的溫度,居然就讓他在這種關鍵時刻有一些些心猿意馬。 “游戲私服就我們兩個人在玩,我們對服務器的安全設置很低,ftp端口也一直沒關,所以我懷疑沈宏峻在這臺服務器上放了想要給我們的東西。”江立說完之后停了下,“但是沒有,我剛才登上去看了眼什么都沒有。” 最新的一個文件還是兩年前的,登錄歷史記錄里面也沒有除了他以外的其他歷史記錄。 沈驚蟄拿過江立放在一邊的記錄數(shù)字的紙,也找了一支筆開始寫寫畫畫,鄒婷在沉默的擦了一會頭發(fā)之后清清嗓子開始說正事。 “那只斷臂除了那串數(shù)字之外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斷臂從福爾馬林拿出來到放到冰柜的過程中,手腕上被纏上過東西,斷臂的皮膚已經完全硬化失去彈性,那串東西在手臂下方壓出的壓痕無法消失,這是照片?!?/br> 她本來想把照片遞給老嚴,伸手的時候發(fā)現(xiàn)距離太遠,索性讓小丁幫忙傳一下。 其實很古怪,辦公室并沒有很大,這兩人這樣刻意的保持距離,讓一旁的沈驚蟄看得撇撇嘴,礙于小丁和江立在場,她也懶得拆穿這兩人最近越來越詭異的氛圍。 手臂照片拍的很清晰,壓痕完整,老嚴看了一眼皺眉:“人臉?” “蜜蠟十八羅漢。”沈驚蟄拿過手機翻出兩年前的新聞,放大其中一張圖片,“柳家老六手上戴的東西。” 老嚴放大后對照照片:“你們的意思是柳志勇隱瞞的內容就是這串十八羅漢?” “許成龍往柳志勇車后備箱放斷臂肯定是有目的的,我現(xiàn)在傾向于斷臂只是為了渲染氣氛,那串十八羅漢才是重點?!?/br> “盜墓的人迷信,斷臂這種事情會比較觸霉頭,所以柳志勇這種刺頭在發(fā)現(xiàn)了斷臂后他的第一選擇是為了避免觸霉頭干脆換了一輛車開?!?/br> “對于只是用來渲染氣氛觸霉頭的斷臂,許成龍不可能放太多的關注,所以沈宏峻才有機會在斷臂上留下信息,并且說服許成龍貼上他的照片,測試柳志勇和我之間是否真的私下有聯(lián)系?!鄙蝮@蟄洗澡的功夫已經基本想通了所有事情。 首先,斷臂放在車后備箱這件事的意義一定是威嚇大于實質的,許成龍本身還在取保候審,在這種時候他不會傻到為了一次威嚇把事情再鬧大。 其次,他們在兩邊埋下的釘子已經奏效,不管是許成龍還是柳志勇都認為對方應該和警方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互相之間的不信任達到頂峰,所以才會遲遲不動手,等到柳志勇到x縣之后才用這種方式進行了第一次的交鋒。 最后,柳家老六的十八羅漢在入獄之前已經被收繳,許成龍拿出這種東西,一方面是挑釁另一方面是顯擺他現(xiàn)在的門路和地位已經大到可以拿到這種曾經被收繳了的東西。 沈宏峻身上有巨額文物,放上沈宏峻的照片,一方面告訴柳家人他已經有了足夠多的財力,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測試柳志勇會不會利用這個斷臂去找沈驚蟄。 “所以這只是一次恐嚇,而且很顯然,柳志勇上當了。”沈驚蟄搖搖頭。 柳志勇這次上鉤意味著許成龍會徹底的把柳志勇劃到警方這邊,那么之后的交鋒,明顯的會顯得毫無人性。 “我加派人手跟著柳志勇?!崩蠂勒酒鹕砣ゴ螂娫挕?/br> 沈驚蟄看了眼鄒婷,兩人對了個眼神。 鄒婷瞪了她一眼,轉個身開始教訓小丁,他最近失戀了,直接影響就是上次劉老漢的事件關鍵照片出現(xiàn)失焦,還有,他越來越不自信了,說話各種模棱兩可,這對法醫(yī)來說是大忌。 沈驚蟄低頭,繼續(xù)倒騰那串數(shù)字。 “你們當初為什么會設這種密碼?!备占o念日都沒關系的密碼。 “這是樂譜?!苯⒌皖^,在幾個字母中間加了個分隔號,“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實?!?/br> 沈驚蟄:“……” 江立苦笑:“跟我沒關系,你知道宏峻那段時間剛失戀?!?/br> 沈驚蟄十分不想回想她弟弟那一段段亂七八糟的戀情:“那這段呢?!?/br> 不是樂譜,看起來什么都不是。 江立撓撓耳朵。 沈驚蟄拿著紙和筆,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江立又撓撓耳朵,然后突然眼睛一亮,開始拿皮夾。 然后又是一陣鍵盤敲擊聲,這次出現(xiàn)了一個ftp服務器頁面,江立根據(jù)時間排序,發(fā)現(xiàn)一個修改日期是五天前的可執(zhí)行文件,名字是機器隨機起的名字。 “……銀行賬號?”沈驚蟄懂了。 “紙上面的是我的,現(xiàn)在輸入的是他的?!苯⒛贸鲆粡埧?,“他在我這里放了一張銀行卡,我們兩個以前會互相存錢?!?/br> 老婆本。 不過他沒膽子說出口。 這是一個只有他才能解開的密碼,所以可以肯定,沈宏峻一定一早就知道了三石先生的身份,他之前的幾次死里逃生,背后確實有沈宏峻的身影。 “你們局里面有沒有空白的電腦,什么資料都沒有的那種。”江立猶豫了一下松開了準備點擊的手,轉頭問沈驚蟄。 “這是病毒,打開之后五秒內電腦硬盤內所有的東西都會清空?!苯⒀a充,“我還需要你對著電腦拍攝五秒視頻,打開后屏幕出現(xiàn)全屏郵件,五秒后消失?!?/br> “物理刪除,渣渣都沒有,所以必須得拍的很清晰?!?/br> “……局長的?!崩蠂肋^來只聽到個尾巴,但是不妨礙他提供意見。 他們全局內只有局長的電腦里面只有視頻通話軟件,畢竟只有他是電腦盲。 于是他又起身打電話,半夜兩三點sao擾自家領導告知他們即將黑了他電腦的消息。 那個可執(zhí)行文件和江立說的一模一樣,沈驚蟄拍完視頻后又開始一幀幀的截屏。 這兩人的保密手段明顯只有這兩個人自己才能解開,從小在一起看諜戰(zhàn)片看到走火入魔的結果。 不過也幸好有這樣的手段,哪怕這次消息傳遞不成功,這數(shù)字被柳志勇或者許成龍拿到也不會有任何被解開的可能。 “宏峻那邊應該收到我們打開文件的信息了。”江立看著已經徹底黑屏的電腦,呼出一口氣。 他其實一直在忐忑不安,之前的種種猜測都沒有實際證據(jù),直到這一刻,電腦黑屏,手里確實的握著沈宏峻的郵件,他才有種實感。 他和沈宏峻兩年后再一次連上線的實感。 沈宏峻的郵件內容很長,他用了一大半的篇幅解釋了自己當初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去公安局做線人報告,原因一是重傷,原因二是他離開的時候并不是一個人。 許成龍其實很早就對他的身份產生了懷疑,所以他當初身邊一直跟著一個外號是白毛的助手,他藏好文物和白毛一起逃脫后,沈宏峻一邊養(yǎng)傷一邊想辦法脫身,等到他這邊恢復自由身,公安局里的通緝令就已經下來了,緊接而來的就是柳家人和許成龍的格殺令。 “白毛在我受傷期間一直沒有和許成龍聯(lián)系,但是在那樣的情況下,白毛找醫(yī)院找旅館居然可以一路暢行無阻,并且一直用各種方式詢問我拿走的文物的下落,所以我有理由懷疑,白毛和他身后的那個人想要獨吞了這批文物,而白毛身后的那個人是我這幾年不得不一直隱姓埋名不敢出現(xiàn)的原因?!?/br> 一個能在大范圍追捕中讓兩個嫌疑犯找到醫(yī)院找到旅館的人,他不可能不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