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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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流跪坐在地上,低垂著頭一動不動。亞瑟王以為她暈了過去,可是把人扶起來抱在懷里之后,才發(fā)現(xiàn)少女是清醒著的。她的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整個人都在顫抖著,眼睛卻仍然亮的嚇人。 “——” 她嘴唇極為細(xì)微的張合著,亞瑟慌忙俯下身,凝神聽了許久,才聽清少女在說什么。反反復(fù)復(fù),急促而又痛苦的,說著同一個字眼, 疼。 眼淚終于從眼里滾落,她面無表情的落著淚,只是重復(fù)著這一個字。 手腕上的紋路,在按照規(guī)律流轉(zhuǎn),每完整的轉(zhuǎn)完一次,便往里面收縮一圈。從皮膚肌理,到血rou骨骼,不停地往里面收縮,毫不留情的刻入靈魂,用痛苦來提醒考生不要沉迷不屬于自己的世界。 “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么一天的?!彼粊喩г趹牙?,慢慢的說道,“可是為什么來的這么快?” 她以為,還有時間的。 “我還有人,沒有見過?!辈还軄喩牪宦牭枚辶髦皇且粋€勁的說,她定定的看著前方,臉色因為痛苦而慘白如紙,身體卻已經(jīng)對這種痛苦逐漸適應(yīng),慢慢平復(fù)下來,“我還沒有和朝日奈的大家好好道別?!?/br> “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br> “亞瑟,這個世界真的很美好?!鼻辶鏖]上眼睛,慢慢笑起來,“但這幅畫不屬于我?!?/br> 說完這句話,她便沉沉的睡過去。 呆坐了許久,亞瑟王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明明剛才還那么活力四射的和英雄王爭執(zhí)著,現(xiàn)在卻幾乎了無生息的躺在他懷里??墒莿偛徘辶鞯亩?,顯然是早就知道了這種情況,他沉默片刻之后,也只能將少女抱回臥室,讓她好好休息。 … “我發(fā)現(xiàn)我每次醒過來,都是在黃昏呢?!?/br> 這是清流醒過來之后的第一句話。她坐在床上,臉色紅潤,神色平靜溫和,似乎已經(jīng)什么事都沒有了。 “master,那到底是……” “大概是我貪心不足的懲罰吧?!鼻辶鲹沃掳托χ?,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沒辦法,我的時間不多了。“ “……” “我睡著的時候,有人來找過我嗎?” “您的兄長們曾經(jīng)來過,我以您正在休息的理由,讓他們暫時離開了?!眮喩然卮鹆怂膯栴},然后才接著說道,“您為什么不和英雄王說這件事呢?我想如果大家一起想辦法的話,總能解決的?!?/br> 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清流笑起來:“沒有這個浪費時間的必要。”她手掌按著胸口,很快就摸到了那塊懷表,還是冰涼冰涼的,沒有染上一絲一毫的溫度,“反正最后總會解決的。” “現(xiàn)在嘛,我還是下去吃晚飯比較重要。” “是?!彼幌胝f,亞瑟便不再追問,只是頷首,“我在這里等您回來。” 非常幸運的,朝日奈右京和繪麻還在廚房里做最后的準(zhǔn)備,還沒有開飯。準(zhǔn)確的接住飛撲過來的朝日奈彌,清流笑瞇瞇的親了他一口,溫和的問道:“今天在學(xué)校里開心嗎?” 于是朝日奈彌就很開心的和她說起了學(xué)校的事情。兩個人擠在沙發(fā)里,親昵的咬著耳朵,時不時笑兩聲,這種把別人排斥在外的行為,獲得了朝日奈家的諸位一致的反對。 “哇——”被朝日奈椿強(qiáng)行從清流懷里抱出來,朝日奈彌發(fā)出很不情愿的喊聲。 嫌棄的把手邊的抱枕朝朝日奈椿扔過去,清流拍拍手,湊到朝日奈琉生身邊,靠在他肩上,沒精打采的玩著自己的手。以為她不高興的朝日奈琉生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小聲安慰她。 “我才沒有這么小氣呢?!鼻辶靼櫫税櫛亲印?/br> 說完這句話,晚餐就準(zhǔn)備好了。 在臥室里呆了一下午的惡劣行為,當(dāng)然被朝日奈右京揪出來責(zé)罵了幾句,清流捧著臉,沒精打采的聽著。旁邊坐著的繪麻也小聲說著這樣不太好,不能總是呆在臥室里不出來,要出去走一走才好。 扭過頭看著一臉嚴(yán)肅的少女,清流撲哧一聲笑出來,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說著好吧好吧,我下次盡力。 這種一點都不認(rèn)真的回答,當(dāng)然又被朝日奈右京皺著眉頭說了兩句。 “啊——右京哥我再也不敢了,求你饒了我吧?!蔽嬷渑吭谧雷由希辶骺蓱z兮兮的求饒,“我下次肯定早睡早起按時吃飯,絕不賴床?!?/br> 朝日奈右京一噎。 心里說著信你才怪,卻到底還是停止了嘮叨,讓她吃晚飯。 嚼著米飯,清流悄悄地去看朝日奈光。青年已經(jīng)換上了男裝,眉眼舒朗,顯出十二分的帥氣,只是看也不看清流這邊一眼,自顧自的吃,神色冷淡的有點過分,誰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朝日奈椿還在小聲和朝日奈梓討論是誰惹光哥生氣了。 當(dāng)然是我啊。 懶洋洋的想著,清流又扭過頭去看繪麻。 少女長發(fā)在腦后扎成一個團(tuán)子,側(cè)臉線條柔和優(yōu)雅,眼睫纖長。大約是注意到清流的視線,繪麻有些困惑的轉(zhuǎn)過頭對著她笑了一笑,秀麗可愛的面容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就算是女孩子也要忍不住心動了。 日向繪麻。 怎么能忘了呢? 在心里笑出來,清流抬手捂住眼睛,啊啊啊的想道。 她現(xiàn)在所有的一切,都應(yīng)該是這個女孩的才對呀。她害的對方延遲了好幾個月才住進(jìn)朝日奈家里,和大家的關(guān)系也顯然不如原本應(yīng)該的那樣好,繪麻是這么溫柔的孩子,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卻對她這么好。 ——怎么能因為她的過錯而失去應(yīng)得的東西呢。 她有些混亂的想著。 亞瑟以為清流已經(jīng)沒事了,但其實影響還是有那么一點點的。不是很嚴(yán)重,只是嚴(yán)肅的提醒她要明白這里不屬于自己而已。如果所有人想留下就能留下的話,那豈不是亂套了,所以還是會有一些保留手段用來進(jìn)行最后的提醒的。 ——不過沒關(guān)系,很快就好了。 那種疼痛她也忍受不了幾次,只要再過幾天就可以了。 等她…… 拿回自己的懷表。 第148章 夜晚對血族來說并沒有妨礙, 玖蘭樞一踏進(jìn)臥室, 就察覺到有別的存在, 同一空間里, 有另一道平緩的呼吸,隱藏在黑暗中。 他將門關(guān)上,才發(fā)現(xiàn)自己僵硬的不得了。明明是連體溫和心跳都沒有了的死亡種族, 竟然也會下意識的屏住偽裝出來的呼吸,緊張的抿住嘴唇。 “我的懷表呢?”那個人問道。 光芒乍起, 明亮的燈光如流水般灑落在房間里,玖蘭樞瞇了瞇眼睛——少女坐在窗臺上, 平平無奇的常服, 黑色的長發(fā)攏在胸前, 正神色平靜的看著他。 “不知道。”沉默片刻,玖蘭樞柔和的回答了這個問題。他的口吻真摯而溫柔,款款的像是情人絮語,“我醒過來的時候并沒有發(fā)現(xiàn),也許是丟在什么地方了吧?!?/br> 清流笑了一聲。 “世界小姐。”玖蘭樞抬腳走過去, 克制的站在三步遠(yuǎn)的地方,眉宇間帶著重逢的欣喜,“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不見?!鼻辶鲹沃橆a,聲音仍然不急不緩,“大概是過的太久了, 竟然連你都敢在我面前撒謊。” “……” “我最后問你一遍, 我的懷表呢?” “不知道。” “玖蘭樞?!鼻辶鏖L長的嘆了口氣, “我是不是真的對你太好了?”她跳下窗臺,走到血族面前微仰頭去看他,這張面容看起來并不熟悉,只在眉宇間依稀帶著幾分萬年前的模樣,“騙我的人最后都怎么樣了,你還記得么?” 她的眼神一瞬間銳利如出鞘的劍鋒,生生的扎在他的心口。玖蘭樞又是一陣沉默,然后才開口:“記得?!?/br> 怎么能不記得。 當(dāng)年血戰(zhàn),己方陣營不服玖蘭樞領(lǐng)導(dǎo)的血族勾結(jié)敵方,關(guān)鍵時刻倒戈。而這個人類,以一己之身,剿滅了多少血族,冬季的雪白花花的覆蓋了整片大地,又被猩紅的血液染成了更加晦暗的色彩。 而她那時候也是像這樣,神色平靜的站在那里,俯身詢問背叛者—— “欺騙我的代價,記住了么?” 無情無欲,只懂得殺戮。 她從一開始就說明自己的目的,是為了讓玖蘭樞統(tǒng)一血族,為此不擇手段,竭盡全力,成功之后也當(dāng)真滿不在乎的,輕飄飄的就要抽身而退去。 ——你到底是為什么而來? 難道不是為了……我么? 當(dāng)初他是如此殷切的、急促的、慌張甚至篤定的想著,以至于最后在沒有得到確切的回應(yīng)甚至知道自己就要失去她的時候,從心底滋生出濃郁的連自己都心驚的恨意。 “明明……” “什么?”清流皺眉。 “明明是你先打亂了我的生活,也是你先丟下我離開,是你先欺騙了我。” 玖蘭樞的聲音輕的幾乎要飄散在夜風(fēng)中,他凝視著清流冷淡的眼眸,忽然笑了起來,“可為什么現(xiàn)在在責(zé)問我的,也是你呢?” “……”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什么都是你決定的?!?/br> 玖蘭樞俯身貼近清流的面龐,停在一個呼吸可聞的距離。他的視線慢慢從少女近在咫尺的面容上轉(zhuǎn)移到另一邊去,閃著寒光的劍刃停在他頸邊,隨時都能割破蒼白的皮膚。 順著長劍往上看去,金發(fā)碧眸的青年站在他身側(cè),面容俊朗,神色冷漠。 “請退后。” 他口吻溫和的對玖蘭樞說道。 “呵。” “我不明白你到底誤會了什么,但我的目的確實是一開始就和你說過。幫助你統(tǒng)一血族,然后離開。”清流蹙眉,“實際上辜負(fù)我們之間信任的是你才對吧?!?/br> 當(dāng)初她剛剛進(jìn)入考場,運氣很好,就直接碰到玖蘭樞。盡心盡力幫這家伙統(tǒng)一了當(dāng)時一盤散沙的血族,甚至在準(zhǔn)備功成身退的時候,為了防止手下的人叛亂,準(zhǔn)備直接以死退場。 結(jié)果一直到她按照計劃跳下懸崖,玖蘭樞連出現(xiàn)都沒有出,毀約的明明是這家伙好不好,現(xiàn)在擺出這么苦大仇深的樣子給誰看? 血族微垂眼簾,一言不發(fā)的站在那里?,F(xiàn)在這張臉比依舊她認(rèn)識的那張要青澀的多,顯而易見的未成年。 “把懷表還給我?!蹦椭宰樱辶饔种貜?fù)一遍。 玖蘭樞動了。 他不顧還架在脖子上的劍,伸手拽住清流的衣領(lǐng),猛地加近了這本來就微乎其微的距離。清流錯愕的睜大了眼睛,唇上傳來的觸感柔軟卻也冰涼,不帶半點生氣。 劍刃毫不留情的刮破脖頸,血液滲出,浸透了衣領(lǐng),下一秒他就被亞瑟惡狠狠的拽開,粗魯?shù)娜酉蛞贿叀?/br> 純血種甘甜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不久之后大約整個夜間部都要sao動,玖蘭樞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譏諷還是其他什么意思。 他的笑臉也沒有維持多久,因為看到清流漫不經(jīng)心的把一條十分熟悉的細(xì)鏈條收在手心,扣緊了鏈條連接的懷表。 “到底是什么給了你在彼此距離這么近的情況下、還能保住我想要拿走的東西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