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長歟立于她對面,神情緊張,局促不安。 他眼神飄忽,望見卿姒,似是極為驚訝:“小卿,你……” 卿姒落于地面,正欲答應(yīng),一道身影如風(fēng)般襲來,那人緊緊抱住她,語帶哽咽:“姒jiejie……” 卿姒微抿雙唇,輕撫其背,朝長歟道:“你先回避一下,我有話與止歌講?!?/br> 長歟微微頷首,看了一眼止歌,垂下眸子,朝山澗處緩行而去。 卿姒放開止歌,仔細(xì)打量她的面容,唇角微扯,輕聲道:“止歌,你真是一點也沒變?!?/br> 止歌剛想說“你也沒變”,可仔細(xì)一看,卻又覺得卿姒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 她復(fù)又抱著卿姒,埋首在她肩頭低泣:“為什么是他?怎么會是他…… ” 卿姒嘆了一口氣,道:“為什么不是他呢?” 止歌哽咽一下,正欲說話,卿姒打斷她,淡聲道:“有些事情,你還不知道……” 山澗旁,長歟靠于一塊巨石之上,看著叮叮咚咚流淌的溪水,雙目卻是無神。 他從未想過止歌還能回來,可一開始巨大的喜悅過去,卻是深深的恐懼。 這些年他一個人在這山谷之中,早已習(xí)慣了將這滿山谷的海棠花當(dāng)作了她,對她傾訴,聊以思念,她再也不會拒絕他了。 可她現(xiàn)在回來了,他似乎已沒有理由繼續(xù)留在這里,自欺欺人,他不敢再直視她厭惡鄙夷的雙眼,不敢再聽到她嫌棄傷人的話語。 可,他該怎么辦? 他坐了一個時辰,倏地苦笑一聲,正想回去收拾東西,索性回縛龍殼繼續(xù)躺著。 一陣腳步聲漸近,他抬頭看了一眼,瞬間坐直身子,垂下眼眸,手緊緊握著身旁的一塊石頭,任其陷入掌心也不愿放開。 止歌氣勢洶洶地趕來,在他身前停下,雙目泛紅,應(yīng)該是大哭過一場,不,是好幾場。 她惡狠狠地盯著長歟,見他始終不發(fā)一語,終于忍不住厲聲罵道:“長歟!你這個大蠢貨!你這個大傻瓜!” 長歟眸中神色更淡,低聲附和她:“我是蠢貨,是傻瓜……” 止歌聞言竟又開始哭,長歟怎么也未料到事態(tài)竟會如此發(fā)展,他一時之間甚感慌亂,想將止歌擁入懷中,伸出你手臂卻于中途停下。 止歌抬頭恨了他一眼,竟自發(fā)撲到他懷中,眼淚鼻涕全往他胸前揩。 長歟簡直受寵若驚,呆楞著不知如何是好。 如此折騰了好半天,止歌哭得累了,終于惡聲惡氣地吼道:“大傻瓜,我的海棠梳子呢?!” 尾聲 第84章 千里共赴人長久 近來, 神族有一樁大喜事, 驚動了整個三界。 喜事系雷澤神族與純狐神族, 提及此,眾仙便知道了。乃是雷澤一族的長歟公子與純狐一族的止歌小姐,將于四月初八舉辦婚宴。 話說, 此二人的婚事也算是歷經(jīng)波折,期間雷澤族還退過婚,雖說原因不詳, 可到底令人浮想聯(lián)翩。好在純狐族長并未心生芥蒂, 還愿與其共修秦晉之好。 可,內(nèi)里的知情人卻知道, 純狐族長其實并不情愿, 只是止歌小姐死而復(fù)生, 到底令他生出了些兒孫自有兒孫福的念頭。對于這個失而復(fù)得的女兒,他再也無力承擔(dān)第二次失去。 但,震驚三界的并不是婚宴女主角的死而復(fù)生。 雖說神族中人一向無聊又八卦, 可也不至于為了此由頭便將其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真正令人震驚的,乃是此次婚宴的證婚人,竟是重現(xiàn)于世的九天玄女娘娘。 更令眾仙熱血澎湃的是, 除了九天玄女娘娘外, 三位上神竟也要參加婚宴。 想想這數(shù)十萬年來,除了一千年前刑天破封印而出外, 任何場合亦不能集齊三位上神, 此番, 算是給了雷澤純狐二族極大的面子。 且,這些年來,九天玄女娘娘與慕澤上神二人從來都是神龍見尾不見首,眾人只聞其人,不見其影,早就抱著極大的好奇,如今,能有機(jī)會親眼見著他二人秀恩愛,自是不能錯過。 如此一來,眾仙竟比二位當(dāng)事人更加期待這場婚宴。 只是,能否進(jìn)得去自是另當(dāng)別論了…… 明一小童子跟隨師尊南極長生大帝來參加婚宴,他年紀(jì)尚小,見過的世面不多,每到一處地方總喜歡到處看看,是以,趁著師尊與其他同僚攀談之時,自己一個人竟跑到了花園之中。 按理說,婚宴本該于汜水舉行,可九天玄女娘娘在幻生湖泡了五萬年,落得個十分懼水的毛病,再加上確有不少嘉賓不擅水性,水中行事確實不便,才將婚宴地改為了純狐國之中。 明一小童子此前從未來過純狐國,看什么都覺得稀奇,看這花園也覺得比九重天上的順眼。 他蹦蹦跳跳著路過一處竹林,聽見里面?zhèn)鱽砦⑷醯穆曧?,不由得停下了腳步,躲在一塊山石之后,偷偷探出半個腦袋打量。 竹林之中,立著兩道交疊的身影。 背對著他的,是一位身形極為修長挺拔的男子,著一襲飄逸雅致的藍(lán)衣,他覺得那身影有幾分眼熟,揉了揉眼睛,卻還是沒認(rèn)出來。 男子似乎單手摟著身前的女子,那女子身形亦是極為高挑,明明男子已是極高,可她卻還能從他肩上露出小半張臉來。 女子原先是將頭靠在男子肩上,卻倏地抬起來,眼神順勢探向這邊。 明一小童子連忙收回那半顆腦袋,手捂著胸口一陣喘氣,他不是被嚇的,而是被驚的。 他長那么大,從未見過那么漂亮的仙女! 天宮上的仙娥jiejie們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珠環(huán)翠玉,可是加起來也比不上這位仙女jiejie。 她明明穿著大多數(shù)女仙都常穿的白色衣裙,頭上也不見任何珠釵,只在髻上佩了水晶琉璃玉帶,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他忍不住又探出頭去,見仙女jiejie重新將頭埋下去了,他聽見她說:“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 男子溫聲道:“哦?何事?” 仙女jiejie道:“我在想,要不要給小黑換個名字?” 男子似乎在思考,半刻后,又道:“你有中意的了嗎?” “……沒有?!?/br> 男子沉默了半晌,道:“快開始了,我們過去吧?!?/br> 仙女jiejie還未來得及回答,一片竹葉狹著勁風(fēng)朝明一小童子飛來。 被發(fā)現(xiàn)了?。?/br> 他連忙收回腦袋,背抵著山石一陣擔(dān)驚受怕,不甘心地朝后看了一眼,這才不情不愿地離去。 卿姒抬起頭,笑睨著慕澤,道:“你嚇著小朋友了?!?/br> 慕澤表情未變分毫,只道:“偷聽可不是什么好習(xí)慣?!?/br> 卿姒挑了挑眉,脫離慕澤的懷抱,欲往外走。 慕澤卻將她拉住,伸手遞給她一方白紗。 卿姒面露疑色,慕澤輕咳一聲,道:“戴上,遮住臉?!?/br> 卿姒頓覺好笑,忽而想起片刻前,她與風(fēng)亦的偶遇。 當(dāng)時,慕澤正與夜覃閑談,芳漪不知跑去何處拿糕點了,遲遲還未歸來,她便打算去尋尋看。 一路尋至花園的池塘附近,她倏爾停下腳步。身后的腳步聲已經(jīng)跟了她很久,著實有必要處理一下。 回首一看,一道墨衣身影正狼狽地轉(zhuǎn)過頭去,假意欣賞沿途的風(fēng)景。 卿姒仔細(xì)打量一番,忽而發(fā)問:“誰的香囊掉了?” 那人身形微顫,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卻不看地上,只埋下頭,僵硬地行了一禮:“拜見……玄女娘娘。” 卿姒辨認(rèn)了好半天,這才認(rèn)出來人,遂問道:“大殿下也是來參加婚宴的?” 風(fēng)亦正了身形,依舊垂著眸子,啞聲道:“是,父帝派我來向二位新人道賀?!?/br> 卿姒微微頷首,看了看地面,道:“你一直看地做甚?難道地上真有香囊?” 風(fēng)亦聞言,這才抬起頭來,卻是眼神飄忽,東張西望,不敢與她直視。 卿姒不禁憶起她與風(fēng)亦的第一次見面,那時的他,意氣風(fēng)發(fā),談笑風(fēng)生,一看就是個花叢老手,怎么如今變得畏畏縮縮了? 她嘆一口氣,道:“你跟著我有事?” 風(fēng)亦面色愈發(fā)尷尬,只道:“我,我方才見有一身影與您極為相似,便想著……過來拜會一番?!?/br> 卿姒正欲作答,一道聲音忽至。 “你怎么不來拜會拜會我?” 風(fēng)亦面色赤紅地轉(zhuǎn)過頭去,躬身行了一禮:“拜見慕澤上神?!?/br> 慕澤微微頷首,語氣極為淡然:“拜完了,你可以走了?!?/br> 風(fēng)亦再不欲多言,離去的腳步略顯凌亂倉促。 卿姒蹙眉道:“你嚇著他了?!?/br> 慕澤抬眼睨著卿姒,半晌無言。 然后,她就被帶來這小竹林了。 卿姒看著他手上的白紗,微微挑眉:“我為何要遮住臉,我等會還要上臺證婚呢,我很見不得人嗎?” 正是要上臺證婚,才需要這面紗。 慕澤暗嘆一聲,道:“一個月的松鼠桂魚?!?/br> 一上來籌碼就這么大?! 卿姒不太好意思拒絕,動作利落地接過面紗,果決道:“成交?!?/br> 慕澤好笑地替她將面紗帶上,二人相偕回了宴席之上。 慕澤上神倒是滿意了,可卻苦了一眾看熱鬧的仙人們,本想著趁機(jī)一睹九天玄女娘娘姿容,也好見見世面,回去后又有了一番吹噓的資本,誰知玄女娘娘把自己圍得嚴(yán)嚴(yán)實實,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 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九天玄女娘娘執(zhí)起止歌的手,輕柔地放至長歟手上,道:“小歟啊,止歌可就交給你了,你以后可得對她好點,別和她吵架斗氣,能讓則讓,忍不住的時候,就想想,這是我的夫人,我好不容易才娶到的夫人,我怎么能對她不好呢?” 卿姒說這話完全也是為了自己今后的清凈著想,若是這對小夫妻三天兩頭地鬧矛盾,苦的還是她自己。 豈料,止歌聽聞此言,竟重重地“哼”了一聲。 長歟一把握住她的手,堅定道:“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