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阮氏不由正色起來,倪珍兒性子她了解,仗著是老太太身邊的人,誰都沒得怕的,現(xiàn)在卻嚇得臉都白了,“怎么著了?” “今兒老太太閑了,想說去庫房把嫁妝都整理出來曬曬,沒想到卻少了個東西?!蹦哒鋬涸秸f越急,“老太君現(xiàn)在急的心口舊疾都犯了,便讓我趕緊來找大夫人。” 一旁阮氏心里卻興奮了起來。她還道什么這么激動,原是這個,她還本打算過幾天再去捉贓,免得顯得心急。 沒料老太太自己給找出來了,那更好。 “丟什么東西,十分貴重嗎?”阮氏道,“一會兒讓婆婆說一下長什么模樣,我讓府中下人來搜尋一番。咱們家戒備森嚴(yán),外頭人進(jìn)不來,只能是哪個下人手里不干凈?!?/br> “不敢,萬不敢這樣!”倪珍兒擺了擺手,又斜睨了周圍沒得旁人,才在阮氏耳旁道,“可不是一般東西。是老太太當(dāng)年受封一品夫人的時候,皇上賞的,御用的東西,要是傳出去丟了,可不得了啊——”倪珍兒沒在往下說,又忙催促道,“大夫人,走吧?!?/br> 阮氏卻被她一番話說得有些楞。 她氣劉蕓言語克了她兒子,又因著那日盛若秋為了護(hù)著她們好一通威風(fēng),便想給這三房的一個下馬威。那瑪瑙也是隨意從庫房找了個貴重物品,可要是御賜下來的——阮氏心里也不免一個哆嗦。 原本想著老太太可能趕劉氏出去,要么在發(fā)賣了??扇暨@件事兒出了,依著她往日雷厲風(fēng)行的做事方法,劉氏可連命都保不住了。 “我這就去?!?/br> 宋老太君臉色鐵青,正坐在屋里。 前頭是一杯由滾熱到溫的茶水,下頭是跪了一地頭磕的青紅的下人。阮氏跟著倪珍兒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面,她心里咯噔了一聲,“老太君——” 宋老太君聽見了她的聲音,原本闔上的雙眼微微一抬,片刻后又從位置上起來。倪珍兒擦了擦額頭上因?yàn)閯偛排艿每焐龅暮?,連忙扶著她。 阮氏心中正慌亂,沒料老太君手里一手撫開倪珍兒,另一手的拐也杖突然出手,直接就打在了她的胳膊上。 “婆婆!”阮氏壓根沒防備,挨了一棍子也忍不住。 宋老太君當(dāng)年也是個女武將,手勁兒不輕。阮氏抱著胳膊,心慌意亂,眼睛也不敢看宋老太君,只心里撲通撲通的跳,“不知兒媳做錯了什么?” 放在往常阮氏要鬧了,今兒卻不由的心慌。 “我將庫房,將家中中饋交給你保管——你當(dāng)時給我應(yīng)承的什么,你再看看如今?”若不是因著在下人面前給她留面子,宋老太君只想讓人把她按在地上抽,“真是哪個下人偷了,不懂的放在街面上古玩鋪?zhàn)右毁u,咱們?nèi)叶嫉贸話炻洌 ?/br> 御賜的東西是不是好東西,攤誰手里誰知道。 大魏成立之后,一共三個國公爺。其中一個就是因?yàn)樗に榱嘶实圪p賜的金龍盞,又被朝中諫臣參了一個藐視皇威之罪,諾大一個家族,頃刻間就全滅了。她自然知道有政治立場的原因,可誰讓他被人抓了小辮子? “你可知道!這掉腦袋的大罪,你我都背不起!” 阮氏白著臉,話都不敢說。宋老太君越看越失望,以為她怕的臉白,只恨死自己當(dāng)時眼瞎,給大兒子找了這么一個什么事兒都當(dāng)不起的續(xù)弦。 “老太君,大夫人有府中事物要處理,那庫房又是常年人不去的,有所錯漏在所難免?!?/br> 倪珍兒伺候老太太多年,自然曉得她不是真生大夫人的氣,否則就不是只拿拐杖敲一下的事兒了。 宋老太君哼了一聲,阮氏抱著胳膊,此刻才醒了過來一樣,頭微微垂著,“媳婦一會兒就讓下人挨個兒房間里搜。” 宋老太君聽她當(dāng)下只是這么一個意見,不免失望。 “往外頭鋪?zhàn)永?,?fù)責(zé)采買的下人之前我已經(jīng)扣住了,沒什么異常。也沒去過當(dāng)鋪之類的地方?!彼?,“只剩下府里伺候的了,到好辦些,平日里不出府,偷了也是在下人房里塞著,你自己也別鬧出太大動作?!?/br> 省的本來還不知道,鬧的全都知道。 阮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旁宋老太太便趕她出去,又讓倪珍兒給自己準(zhǔn)備朝服。 “老太太要入宮?”她問道,又快速拿了朝服。 宋老太君坐在鏡子跟前,微閉上了眼睛,從前伺候她的是倪珍兒的親姑姑程娘,伺候了一輩子,她想什么她都懂。倪珍兒卻差了很遠(yuǎn),加上也許今日她臉色太差,倪珍兒手也似被嚇得不聽指揮似的,帶命婦的品級簪時手微微重了。 宋老太君眉心的褶痕越發(fā)重,“罷了,不去了,你下去吧。” 倪珍兒松了她頭上黑白混摻的頭發(fā),挽成一個向上的髻,很快又退下。 她走后,宋老太君嘆口氣,她本是想入宮跟女兒商量一下,卻又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真是那些與盛家不合之人所做,反倒露了先機(jī)。越想越頭疼——之前大魏剛來時,他們盛家是新貴。 可如今新貴卻越來越多,朝堂中派系分明。以大長公主的皇室一脈,明面兒給皇帝撐腰,心里卻不知道怎么想。世家們各自手握軍權(quán)兵權(quán),看起來表面平靜,實(shí)則暗潮洶涌,哪個都想吃了另外一個。 還有管平那個混不吝。 又想著會不會是因?yàn)槭⒅t回府,手中并州的產(chǎn)量賬冊。那是幾大世家唯一聯(lián)合起來做下的賬,他們想著先把盛國公府推出來探風(fēng)——就像平靜的湖面被擊出一個浪花,波紋頓起,宋老太君怎么都平靜不下來。 —— 阮氏帶了人每個屋子開始搜查,怕被人看出來,她將蕓娘的放在最后一個,搜查了平素在府中跟個透明人一樣的二房,連帶著宋氏所居的小佛堂都查了一遍兒,才開始往三房的院子里走。 她是慌亂,可如今更是牟勁兒想著要好好弄這三房的一家,否則自己今兒的心驚膽戰(zhàn)就算白受了。一路氣勢洶洶的到三房的院落。 彼時靈珠正坐在小凳子上,盛謙剛回來,在院子里手把手教她臨帖。 “你這每日喝酒喝的肚子都快爛了,怎么還是不行?”蕓娘在一旁替父女二人磨墨,秀發(fā)落到耳側(cè),被她扶起來,又問道,“前些日子不都說接了錢,可以述職了么?” 盛謙頭垂著,教導(dǎo)女兒一筆筆寫出鐵畫銀鉤的字:【尸位素餐】 靈珠抬頭看著她爹,他微微嘆了口氣。日頭下,他整張臉一半陰一半陽,卻意外有種悲憫的感覺,“我現(xiàn)在也有些……不懂了。” 倒不是心疼送出去的銀子,他本跟吏部的官員本已打好了交道,只待去了。 可那人今兒卻閃閃躲躲,被逼問到?jīng)]辦法,才告知說是吏部侍郎直接壓了他的述職信。 朝廷一共六部,意為相互制約??蛇B著官員交接的地方都被利益所牽絆,連吏部侍郎都牽扯其中。這還有救嗎? “那皇上呢?老爺也是記載在冊上的官員,如今到任了,皇上總不能想不起來?” 想起來也會被旁的事絆住腳,而且現(xiàn)在的皇帝哪兒那么好當(dāng)。又不想家里人煩心,盛謙笑笑,“我也這樣想,便在耐心等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