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很快那幾個便被人反制住雙手,那些告示都是剛寫完不久,盛明珠握在手里,已經(jīng)沾了不少墨跡,看著眼前的幾個人,眉宇間透出一絲黑氣,“罪犯欺君,殺頭之罪?這告示只有一份,你們卻偽造告示,不是欺君嗎?我毀的是假的,又不是真的,今日且把你們送去京畿府衙門,看老爺處理的是你們還是我?” 正式的榜文只有一個,可每天來看榜的百姓卻有無數(shù)。官府卻實會派人貼些重復的供百姓觀看,還有些普通讀書人,為了賺些小錢,便會尋些地方自己寫完貼上,偶有不識字的百姓湊上來便與他們一讀,賺個幾文錢。 這些人便都只是些普通的讀書人,原看盛明珠只是個姑娘家,以為她什么都不懂。 盛府下人一用力,那些人胳膊便似斷了一樣,“官府貼的還不是最終結(jié)果,你們卻來混淆視聽,構陷朝臣,金枝,送他們?nèi)ゾ╃芨瞄T!” 眼瞧著眼前的姑娘動真格的,幾個人紛紛求饒。盛明珠本來只是氣不過,也沒想多為難他們,正欲讓下人松手,便見從城墻底下走過來一個侍衛(wèi)模樣的人,眉眼邪佞。他步步往這里走,又抬頭斜看盛明珠,“你便是讓人抓了他們又如何,官府的告示貼在那里,本官可以再讓無數(shù)人來貼?!?/br> “盛明珠,你猜是你撕的快還是我貼的快?”柳飛池說完,又看著沾滿墨汁的手,便嘖嘖出聲。 盛明珠從盛謙那里已經(jīng)得知,如今只不過是皇帝跟大臣的一局,盛謙當會無礙。如今越猖狂的,等事情結(jié)束,只會越發(fā)凄慘,只不過柳飛池這小人得志的模樣卻讓人分外惡心。 便笑道,“可是就算我盛家三房倒了,我盛家也沒到。何況如今我爹爹還安在,柳飛池,你呢?如今怕是連柳家都回不去了吧?” 柳家如今一應由閆氏撐著,從前她素被鄭姨娘為難多次,現(xiàn)如今府中禍害沒了,柳飛池一房又害的柳國公府沒落,又怎么會容得下這個庶子。果然,柳飛池眉目轉(zhuǎn)怒,片刻沒有說話,最后轉(zhuǎn)身時刻,才冷冷道,“盛明珠,我看你如現(xiàn)在這樣,還能到幾時?!?/br> 他只等著,等著盛家倒的那天。等著盛明珠落到他手里…… —— 那些人告示貼了甚多,等撕下來之后,已經(jīng)到了傍晚時分。盛明珠晌午從家中出來還未用過飯,這幾日又出了這樣的事情,阮氏陰陽怪氣且先不提,她懶得和廚房那些人爭吵,便讓下人在靠近盛國公府的那條街,隨意找了個攤位坐下,準備吃過之后在回去。 “金枝,你們也自己吃罷。” 這些人跟了她一整天,也滴水未進。金枝點了點頭,便呼應府中幾個小廝,尋了個離盛明珠不遠不近的地方,一人叫了一大碗餛飩。 第九十二章:郁郁 夜風席席,也吹散了盛明珠幾日來的郁郁。 她垂首,小腹也不斷發(fā)出抗議,她拿起筷子,正準備吃上一口,面前卻突然多了一道人影,抬頭,卻看見柳至然正站在桌子一側(cè),正拘謹?shù)目粗约骸R蛑袢談傄娺^柳飛池,柳至然算是被牽連,她如今對柳家人并沒什么好感。 便皺著眉頭,“柳大公子,你有觀望旁人吃東西的癖好么?”只不過剛說完這句話腹中就饑鳴了一聲,原本氣勢便消了幾分。也不再理柳至然,將餛飩送入口中,只是她沒繼續(xù)說話,那柳至然反倒就坐在了她身前。 盛明珠抬眸,“這里還有許多作為,你若需要可以往旁處去,我不與旁人搭桌。” 吃了幾口餛飩,又喝了湯。食物與熱湯下肚,也讓她心中的郁郁少了許多。柳至然看著她,從來見她都是盛裝打扮,明艷非常。此刻卻只是一身簡單的白衣,臉上未著妝容,唇上沾著些鮮湯,少了往日的光鮮亮麗。 卻多了份素簡之美。 “盛三小姐……”,柳至然道,“我今日晌午時便在盛府門口,等了許久也不見你出來……卻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你。” 盛明珠筷子慢慢停了下來,她心知柳家和盛家情況也差不離。柳至然跟柳飛池雖是兄弟兩,她卻也沒什么好牽連的,柳至然坐在對面時,也沒再說什么。 “戶部出了事情,盛大人其先被牽連。盛大人在職時素來奉公,我心知不能有那些罪狀?!?/br> 柳至然看著盛明珠,“只可惜我位卑職低,現(xiàn)如今被戶部除名,閑賦在家,幫不了你什么。我聽外界傳信,說是你們要回并州——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定萬死不辭?!?/br> 這些日子賴話聽了許多,甚至盛府中十分親密的人都要與他們拉開關系。好話卻聽的十分少了,便抬眼看著柳至然,終是一笑,“謝謝你。我聽人說,你因在戶部,幫家父說話,才被新任的侍郎免官,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如今官場這般,誰家都遠著我們?!?/br> 柳至然垂著頭,半天沉默。許久之后才支支吾吾的,“在下——倒沒想那么許多,只是是非黑白,身為官場眾人必要分清,何況小姐還是……”說到這兒便垂著頭,磕磕絆絆,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盛明珠看了他一眼,她昨日見過父親,知道他無礙,又剛才用了美食,如今心情也好了不好,便撐著下巴,“你說你等了我這般長的時間,應該也沒用過午膳,要吃些嗎?” 柳至然垂著頭,似受寵若驚一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片刻后又有些拘謹?shù)目粗⒚髦椤K诡^繼續(xù)吃碗里的餛飩,低頭只看見光潔的額頭,挺翹的瓊鼻,余唇角沾著些晶亮的水澤。 這攤位平常到了夜里人素來就少,這攤位的老板與老板娘手腳也十分利索,很快又重新呈上了一碗。盛明珠吃罷,用帕子擦了嘴,又看著眼前的柳至然,金枝在后頭伺候著,“剛才我說的話,柳公子別往心里去?!?/br> 她在獄中聽盛謙說過,柳至然心性品行如何,而且他亦是將他當做心腹培養(yǎng),便沒什么好瞞著的,又招手,讓他附耳過來。柳至然微微傾身上前,只聞得一陣輕香,便聽耳旁有人低語。片刻后他才訝然看著盛明珠,“小姐既知道,白日怎么會?” 柳至然非一個唐突之人,便是白日聽說了她與柳飛池在城墻角那里起了爭執(zhí),又聽人說盛家三房狀況凄慘,不忍看心上人一人難受,所以才不顧禮儀的在盛家門口晃晃悠悠到現(xiàn)在。 “自然要表現(xiàn)的跟從前一般”,盛明珠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捏著白瓷的勺子喝了口鮮嫩的湯,“若是跟從前不一般,被人看出了端倪。我爹爹這幾日的苦不都全白受了么?再者也壞了陛下的計劃。” 柳至然聽罷之后卻又道,“侍郎是陛下信任之人,陛下才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于侍郎去辦。小姐是侍郎親女,也是侍郎大人心中信任關愛之人,他為讓小姐安心才將此事告訴你”,說罷又搖了搖頭,“三小姐,你不該將此事告訴我的”。 倘若他是歹人,這一切又全被有心人聽入了耳中,又當如何。 盛明珠咬著勺子,呆著看了一會兒嚴肅又認真的柳至然,片刻后忍不住破口笑了一聲。月色之下,星光也十分明朗,她一雙眉眼彎著,好似天邊的一道淺月,柳至然胸口微微停滯片刻。 “告訴你就告訴你唄,還生出一大堆道理?” 盛明珠外頭看著他,嘴角還殘存笑意,“正如你剛才所說的,你也是我信任之人?!钡挂膊蝗且驗檫@個,盛明珠算是看出來了,這人很呆,也如父親說的那樣??伤裁词聝憾疾恢溃@段時間一直與那些人作對幫著她們,她們自然不會有什么事兒,可這人就不一定了。 “柳公子,既你已經(jīng)知道三房沒事,日后若還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傳出來,也不必管,省的沾染麻煩上身?!?/br> 柳至然看著她,片刻后才有些含糊不清道,“三小姐……我是你信任之人么?”他何德何能,想到這里,柳至然連拿著筷子的手都有些無措,又生怕被面前人看出來。 盛明珠只道她說了那么多,他就記住了一句,才準備說話,又看月色下那人微紅的耳尖。片刻后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便一笑,“你這人……”他就這么喜歡她么? 若真全心全意被人喜歡,而那人又不是自己十分討厭之人—— 盛明珠扇了扇耳旁的風,剛剛吃過了熱食,她比之前熱了許多。京城最熱鬧的本就是夜市,只可惜這些日子鬧出來的事情多,每到夜里便有官兵去肅清,夜市沒了之前的繁華,只偶爾有零散幾個人出來。 這餛飩攤是最先的,不久后又出來了幾個攤位,最后便是一個年紀大老漢,手里擎舉著一大串糖葫蘆,也不吆喝,就在那里站著。他這是老字號了,從前金枝給盛明珠買過幾回,便見從哪兒不知跑來幾個孩童,很快便散去了許多。 但因著這幾天夜里人不大出來的緣故,也沒以前銷的那般快。 盛明珠看了幾眼,又覺得嘴巴里沒滋味,少些酸甜的感覺。金枝伺候盛明珠許久了,她一個眼神便知道她想要些什么,從口袋里拿出了些散碎銀子,正要等那些小孩散了上去買一個,卻沒想到原先還一口口吃著餛飩的柳家公子,比她速度要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