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jié)
“不開臉兒行不行?” 喜婆還未說話,便被一旁的蕓娘阻止了,“這怎么能不開,小小姑娘不懂事兒?!绷T了又去看她妝籃上的東西齊備否。盛明珠不說話了,只由著那喜婆在自己臉上動作,一陣兒微笑又細密的疼痛過去后,她剛睜開眼睛,便被人叮囑,“閉眼。” “還未施妝。” 喜婆一雙巧手在她臉上涂抹,很快一張小臉被涂得雪白,又上了口脂,不知有多少道工序,盛明珠才慢慢睜開眼睛,眼前就是銅鏡,可里頭的人——眉頭又短又黑,唇被涂成了三角唇,腮幫子旁邊還點了痣。 十分的眉毛都只剩下了三分! “好丑?!笔⒚髦榘櫫税櫭碱^,忍不住抬手想擦了腮邊的痣,卻被喜婆阻了,“這是多子多孫的象征,不能擦的。” 一旁蕓娘也覺得有些丑了,便問道,“嬤嬤,我瞧著旁人家成婚的妝容,不是這樣的。” 蕓娘請的喜婆原是宮里頭的嬤嬤,十多年前被放出宮之后嫁人生子,如今也多子多福,請這樣的人來做喜婆一般都是圖個寓意好。那喜婆卻好像說道什么自豪的事一樣,頓時眉飛色舞,“這夫人可就不知道了,這妝容可是拓跋成婚時女子的妝容。如今辦婚事時興這個,用漢人那老一套,未免讓小姐被人笑話?!?/br> 蕓娘看著鏡子里頭的姑娘都瘆牙,可喜婆這么說了。 畢竟如今是大魏的天下,便遵大魏的規(guī)矩也沒什么。盛明珠皺著眉頭看鏡子里的自己,不得不嘆一句這大魏的喜婆嬤嬤一雙好巧手,天仙一樣的美人都能化成這個樣子——不過等蓋頭蓋上之后她也沒什么想法了。 左右今兒一天都沒她照鏡子的功夫,蓋頭一天也不揭,路人看不到她,不丟人。 唯一能看到的管平,從前也看過她的容貌。換句話來說——她今兒唯一能丑到的人,也就只剩下自己的新婚丈夫了。 這頭磨磨蹭蹭的,那邊的迎親隊卻已經(jīng)走了。 魏祀的王爺府在最熱鬧的大街上,迎親隊伍來來往往吹打著嗩吶。江潤言靠在床榻上都能聽見,她已經(jīng)懷了五個月的身子,十分顯懷了,外頭吹吹打打的令她有些心煩,便招手讓侍女進來,問道怎么回事兒,又讓下人出去處理。 “王妃,怕是不成。今兒個是管大人和尚書府那位縣主娘娘成婚——” “成婚,婚事未曾取消嗎?”江潤言皺了皺眉頭,看著那侍女。 侍女不知她為什么這樣問,只奇怪的搖了搖頭。江潤言便擺了擺手,讓她下去,又揉著額頭,靠在窗口,前些日子母親與魏祀商量對付盛國公府,如今那諾大的盛國公府倒了,軍權(quán)也沒有了。 她以為管平不會在同她成婚了。 就算還有盛謙再朝堂上,可一個文官,對他來說毫無裨益??伤€是娶了盛明珠——江潤言閉上眼睛,只覺得心口上好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咬一樣。嫉妒像一團無形的線,瘋狂的蔓延。 —— 魏帝的身子已經(jīng)很不好了,真正的強弩之末。 原本的婚事本是定在管府,他要去管府給新人主婚。可如今卻連簡單的抬腿兒都做不到了,索性管平也是父母雙亡之人,又讓管平和盛明珠會管府之前,先來皇宮里頭。又特意讓王福給上書房點了紅燈籠,也算是沾了沾新人的喜氣。 魏帝躺在病榻上,小太監(jiān)正在掛紅燈籠,王福在一旁看著。 “行了,就這樣罷”,魏帝微微趁著頭,眼窩處有些青黑。那些小太監(jiān)壓根不敢看陛下這幅龍顏,垂著頭侍在一旁,王福手里提溜著一盞,到魏帝身邊,“陛下別太心急,從共外頭到這里且有短時間呢?!?/br> 魏帝手拿著那盞燈籠,有微微的火苗透著薄薄的紙,暖意滲了出來。 “王福,你跟朕多久了?” 王福想了想,“很久了,陛下和昭仁皇后大婚那日。” 魏帝愣了一下,是很久了。他又抬著眼睛,看著外頭的月色,那時一輪圓月,泛著淺淺的寒芒。王福以為帝王將死之時,和旁人不一樣,如今看來,多多少少的,又差不多。他仰頭看著月,一臉的病容,如今正等著他的那份遺憾。 外頭梧桐樹高棲,星月朗照。 管平一身通紅的喜服,盛明珠頭上的蓋頭未起來,被宮女扶著進來,兩人又共同拜見了病床上的魏帝。盛明珠跪在地上,看的見他同樣深紅的袖擺,就有些奇怪今日的進宮之程。 魏帝說是主婚,身子不適,當(dāng)臣子的也沒必要非來入宮。 魏帝笑瞇瞇的說了些什么,旁邊的嬤嬤又摸了把金花生給盛明珠,“祝夫人多子多福,早日為管大人開枝散葉。”盛明珠垂頭接過。又被喜婆扶了起來,管府還有許多客人,管平正想找個理由走,便讓嬤嬤扶著盛明珠出去,自己正要告退,卻被魏帝攔了下來,“你等一等。” 盛明珠還未出去,聞言立在門口。管平看了眼魏帝的神色,又看著王福,他點了點頭。 便招手,讓嬤嬤扶她出去,自己則留在殿內(nèi)。 第一百三十七章:婚事 盛明珠頭上的蓋頭是層輕紗,外頭看不見里面,里面卻隱隱約約能看見外頭。她回頭看了眼上書房里的人,透著輕紗,一切都顯得薄霧朦朧——管平身姿挺拔,而那龍椅之上的人是萬人之上,她卻恍惚覺得,高位上那人好像是卑微的一般。 盛明珠在殿外的紗櫥候著,隱隱約約能看見里頭的人影,說話聲音不大,也隱約聽得見。嬤嬤遞了一塊點心給她,“姑娘吃吧,小心點,別弄花了口脂,這成婚一天,有的熬呢?!?/br> 盛明珠接過點心,卻還沒什么餓意,只聽著外頭的說話聲,偶爾有燭火爆破聲穿了進來。 —— “我快要不行了”,魏帝道,并沒有用【朕】這個高高在上的自稱。 “陛下龍恩浩蕩,定然千秋萬歲?!惫芷焦笆只厮?。 魏帝唇角微微動了動,“朕良多對不起她,可管平,你捫心自問,朕有什么對不起你,高官厚祿,包庇縱容,所有一個父親能做到的,朕都做到了。”除了沒能給他一個皇子的位置,可他過的不比他哪一個皇子要好。 盛明珠手里的點心捏碎了,旁邊嬤嬤背依舊打的直直的,好像沒聽見外頭的驚天秘聞一樣。 管平還是之前的姿勢,“陛下是天人,管平是臣子。陛下不曾有任何對不起下臣——” 魏帝陡然咳了一聲,與前些日子不一樣,并未見血,只是整個人越發(fā)虛弱了。他靠在后頭的座墊上,大口大口呼吸著,又用余光看著著他,從十九歲的少年郎至如今的權(quán)傾朝野,魏帝知道,這個兒子早已經(jīng)不受他掌控了。 管平目光微垂,龍椅上的人年邁老朽,與他初見不一樣。魏帝深深咳了幾口,想要再直起身子,卻很難受,整個呼吸都困難起來,眼前甚至有些天昏地暗。管平知道,也許是今夜,也許就是明天了。 “跪一跪朕”,他道。王福接了示意,又讓那嬤嬤扶著盛明珠進來,管平道沒什么抗從,只跪在地上,恭敬朝他一拜。盛明珠對皇室秘聞知道的不多,更不知道魏帝有幾個妃子,只不過既然嫁了管平,就成了一條船上的螞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