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后悔了，因為自從她點了這個頭之后，日后的夜里，就再也沒有抱過她娘睡覺了。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她爹是個騙子。

    番外

    城北的巷子樓是都城出了名的清官坊。不同于別的青樓，這里多是官妓，有貧民人家才貌出眾者，也有官員貴女被牽連編入賤籍的女子，說的是賣藝不賣身。

    但青樓總歸是青樓，只是接待的恩客有所不同罷了。

    “快快，扶著姑娘……”說話的是巷子樓里的林mama，穿一身艷紅色衫子，徐娘半老，“你個沒眼色的小蹄子，那可是上好的雪貂皮，抬起手來快別蹭著了”，嘟囔半天，她干脆走過去，“起開，笨手笨腳的，我自個兒來。”

    雪球被推到一邊，便看著mama扶著家里的明珠小姐上了花轎。

    “雪貂皮呢，毛色這么好，有這么長的披風(fēng)可就這么一條，御用的”，林mama不舍的用手磨蹭著，過會兒又看了看，“明珠，mama心里可是有你，你進了宮，見了貴人可要幫咱們巷子樓多美言幾句?！?/br>
    盛明珠嘴里正含著櫻桃呢，聞言扭頭笑了笑，天氣寒，便似霜雪退了一般，“我曉得呢。”

    林mama微微有些愣神，到底是老江湖，很快把雪球又重新推上了轎子，“在宮里好好照顧姑娘，規(guī)矩都交給你了，她貴人不懂事兒，你該打點的都打點了?！?/br>
    “雪球兒明白?！?/br>
    人齊了，轎子便晃晃蕩蕩的抬了起來。林mama在后頭看著，神色漸漸歸于平淡的，又錘了錘僵持的腿兒，“還出身大家，給奴婢起的什么名字……雪球兒雪球兒，還不如叫絨毛兒……”

    ——

    從北門入的宮，又經(jīng)了一番篩查。

    宮里頭不比巷子樓，盛明珠就算是個頭牌花魁，也是經(jīng)了那些老嬤嬤的手上上下下都摸索了一遍?；璋档奈葑樱曝频目諝?，還有不停摸索在身上的手，都讓人有些不適。

    盛明珠一張俏臉有些發(fā)白，在她之前的雪球兒已經(jīng)麻利兒的穿好衣裳，又連忙回頭給自家姑娘套上，小聲和她私語，“姑娘……mama說福公公已經(jīng)打點過了。”怎么還遭這樣的罪？

    盛明珠搖了搖頭，快步出了這暗房。宮里的雪沒掃，亮瑩瑩一片，她稍微呼口氣兒。

    “什么人嘛，早這樣說姑娘入宮做什么？大不了就窩在巷子樓里，我便不信了，他們敢拿姑娘怎么樣？侯爺那里……”

    “閉嘴。”盛明珠聽了侯爺兩個字渾身毛都快炸了起來，叱了句雪球兒，“窩里造的東西，也沒見你跟林婆子面前說這些?！?/br>
    雪球不說話了。

    很快后頭人排查好了，又有一列宮女穿整齊的衣服，后面掌事姑姑姍姍來遲，抬眼掃視了眾人，視線落在盛明珠身上一會兒。天地都是白的，茫茫一片，也就這處景兒不同了。

    “齊了就跟我走吧。”

    一個國家君權(quán)所在地，便是破落的君權(quán)也讓普通百姓望而生畏。原本在巷子樓里一個個爭的跟斗雞一樣的姑娘此刻莫不是一個個安靜的和鵪鶉一樣。盛明珠也安安靜靜的走在前排，很快到了宮里的歌舞坊。

    “衣裳這里都有，宮外帶來的那些個臟東西就別在皇上面前現(xiàn)了?！闭剖鹿霉美^續(xù)看著盛明珠，倒有些失望，她臉色沒有不忿。

    “打扮吧，一會兒敲鐘就要上臺了?！?/br>
    那掌事姑姑要走，盛明珠乖巧的帶著巷子樓里的姑娘像她行了曲腿兒禮。

    “什么人……”雪球兒小聲的抱怨，“我看那姑姑誠心對付姑娘你呢?！?/br>
    盛明珠摘了外頭雪白的貂皮，由著巧手的給自己上妝，“管她的，左右接了賞賜咱們就走了?！彼羌抑惺?，母親是父親從江南高價求來的美女，自然也美。美人少有手帕交，卻多無由來的惡意。

    掌事姑姑一路行至中宮。

    那里幔簾搭著，有種異常的似累年的香氣兒。掌事姑姑在外頭向簾子里頭虛虛的影子行禮，“見過皇后娘娘?！?/br>
    一雙纖細的手掀開簾子，自上而下露出一張纖柔的臉，微長的眸，“起身進來說?！?/br>
    “是?！?/br>
    “去伺候的宮女準備好了嗎？”她懷里抱著一直毛色雪白卻眼珠碧綠的貓兒，順毛兒不斷摸著。

    “是宮里上妝頂好的幾個巧手。”掌事姑姑說到這兒停了停，似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兒直說罷了。”江若初還在撫貓，卻見原本一直乖巧的貓兒突趁她不注意從腿上跳下來。她細長的眸子一下便沉了，“養(yǎng)不熟的畜生……”嘴里說了一句，又使喚人去追貓，“去給本宮逮回來?！?/br>
    好不容易他有事兒出去才求來養(yǎng)幾日。

    那人那么寵這只畜生……憑什么？

    “娘娘，奴婢多嘴了?！闭剖鹿霉孟肓讼雱偹?，小心翼翼的，“那明珠姑娘奴婢經(jīng)了眼，眉眼生的好，看人也不似是個多事兒的。進了宮，怕只是如魚得水，若是最后與娘娘起了紛爭……”

    那江潤言卻似聽了什么好笑的事兒一樣，笑了幾聲。

    她便是要趁他不在，臟了他的美人。她沒膽子要盛明珠的命，可宮里總有膽大的。

    “看她有沒有命了……”江若初垂下頭，嘴角還殘留著笑意，“定國侯看上的美人沒人敢上去碰，天底下只有皇宮能納了，你說，是皇上大，還是定國侯大？”

    那掌事姑姑立馬跪下，“奴婢不敢妄言?！?/br>
    “緊張什么……”皇后還欲再說，外頭鐘卻響了。她愣了楞，“似是好戲開場了……”她從坐上起來，手微微抬，旁邊一直不出聲的嬤嬤便似個蛔蟲一樣，半彎腰扶著她的手，一層一層沖外頭打眼色，不會兒便傳來了太監(jiān)故意拉長的聲兒：

    “皇后起架~”

    ……

    漫天白雪之間，百年城墻之后。

    映紅的宮燈高懸于上，各色衣衫舞婢從紅毯上涌入。身穿明黃色衣衫的帝后二人則高高坐在首側(cè)。一舞過后，盛明珠身穿大紅蝶衣，緩步上前走來，又輕輕向帝后二人叩首。

    花嬌人艷，萬紫千紅便都化成了一副場景。

    “賜溫泉。”上首的皇帝連面都看不清，直接撂了這句話。

    賜溫泉便是讓沐浴，在這宮里皇帝賞了男人沐浴全家榮光，賞了女人沐浴明擺著起了色心。那舞姬似是沒反應(yīng)過來，詫異的抬頭，這樣的明眸朱唇下，哪個的色心不撥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