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jié)
—— 盛暑之日,天總比往常熱許多。 沈蓉的婚期是去歲過年時定下來的,人也是她自己個兒相看的,朝中一個小官,家中也算不上巨富??缮蛉禺吘鼓顣恍。闶乔粕狭水敃r那個人,對她好,脾氣也好,加之有表哥照看,日子過得也還美滿。 只不過唯一不好的就是,如今還沒懷上孩子。 沈蓉婆婆書香門第出身,性子倒是不錯,但畢竟沈蓉年歲不小,自己兒子年歲也不小了,平日里有意無意也會念上兩局,沈蓉在家里待不住,便會來盛明珠這里待著。沈蓉婆婆也不覺得兒媳整日里往娘家跑。 畢竟定國侯如今權(quán)高位重,再加上侯夫人也懷孕了,讓兒媳娶沾沾說不準很快也能懷上。 這幾日盛明珠也快要生了,沈蓉便在管府里頭陪著,都是成了婚的婦人,兩人也比從前有了更多的話題,總能聊到一起。 “這些日子總覺得身子沉的厲害”,盛明珠躺在院里的搖椅上。從前大夫說,讓生產(chǎn)前多走動走動,許多貴人家孕婦便總想著保養(yǎng)身體,可一直保養(yǎng)著,身子太柔到時沒力氣怎么撐得住那些個鬼門關(guān)。 盛明珠每日總會總動上一個時辰,可這些日子身子太重,也實在是走不太動了。 管平這日還沒回來,盛明珠曬得有些熱了,旁邊金枝便讓仆從拿了傘蓋遮了起來,旁邊沈蓉喝著冰水,盛明珠因為懷著孕,只能眼巴巴看著,一時又覺身上出了不少汗,便起身對著沈蓉道,“去屋內(nèi)坐吧,這外頭太熱了?!?/br> 沈蓉點了點頭,又起身扶著盛明珠。 兩人便去了屋內(nèi)。 很快盛明珠又覺得小腹脹痛難忍,走了沒幾步到屋中,盛明珠臉色陡然變了,有一股拉扯一樣的疼痛從小腹中傳來,讓她站都站不穩(wěn),只能慢慢依靠著門口的墻,腹部太大,也蹲不下去。沈蓉是個粗心的,先一步進了屋子,還未發(fā)現(xiàn)盛明珠的不對勁兒。 還是后頭給兩人端著水的金枝往進走時,發(fā)現(xiàn)自家夫人不對。 “夫人,怎么了?”連忙放下手里的東西,去扶盛明珠。 這一扶才發(fā)現(xiàn),她整個額頭都浸滿了汗水,整個人敲上去汗岑岑的,又緊張道,“不是要生了吧?可太醫(yī)說不是要等半月后,如今大人朝中沒回來呢?”盛明珠如今疼的冷汗直冒,也站不起來,只哆嗦著唇,“去叫我娘來,去把我娘叫過來?!?/br> 金枝忙點了點頭,沈蓉這時候也發(fā)現(xiàn)了狀況,連忙與金枝一起將盛明珠扶到床上躺著,又吩咐讓太醫(yī)穩(wěn)婆趕緊趕過來,“還有,把侯爺也叫回來——”盛明珠抱著肚子,之前那一刻她還想著要不要叫管平回來。 旁人家的夫人,尤其是高門夫人,沒一個像她這樣總孕期歪纏著丈夫。 有時候她也會覺得自己欺負管平太過,可那又怎樣,他就是她相公,若是她生產(chǎn)時,他不在,看不見她受的這份罪兒,日后想起來都覺得難受,金枝點了點頭,又忙跑了出去。沈蓉是個沒什么經(jīng)驗的,只在屋里頭來回轉(zhuǎn)圈圈。 一會兒問盛明珠疼不疼,一會兒又安慰她沒事沒事兒的,片刻汗就出了一大片,好似如今生產(chǎn)的人是她一般。還好因著盛明珠快生產(chǎn)了,穩(wěn)婆太醫(yī)都被管平接回了管府,走也不過一會兒便到了。 只不過她生的日子太突然,蕓娘本說快到時便在管府等著,沒想到這么突然。 從盛府中道這兒畢竟要好些時間,等她到時,盛明珠都喊得嘶聲力竭了。連忙進了屋里,又問穩(wěn)婆怎么樣,穩(wěn)婆搖了搖頭,“一指都沒開呢,還早,只是這夫人太怕疼了,如今力氣都好耗完了,怕是要等到下半夜,沒什么力氣了?!笔⒚髦轭~頭一片可,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娘。 蕓娘摸著一旁的參湯,端著給她喝。 盛明珠太疼了,搖了搖頭,“喝不下?!?/br> “喝不下也得喝,不然怎么有力氣生孩子”,女兒生產(chǎn),蕓娘心里頭怎么能不緊張,如今這女人生產(chǎn),可好比一道鬼門關(guān),尤其她這么嬌氣,也擔心,“從前總想讓你早些生,好穩(wěn)下來,如今你這般年紀,我卻心疼的不行?!?/br> 盛明珠咬著下顎,疼痛泛了上來,只能小口小口抿著參湯。 —— 管平白日處理事情,金枝雖是府中的人,可到底這里頭閑人難進,也是好久之后才見到管平,匆匆忙忙說了盛明珠要生的事情,等再抬頭時,自己侯爺已經(jīng)沒影兒了。 連忙也跟著跑回了管府。 管平心里也計算著自己妻子的生產(chǎn)時間,原本想著再早也要待月中了,沒想到竟提前了這么久,又怕出什么意外??傊脚率裁?,腦子里就越能回想到什么,一時間又想起了之前在七王府看到的血腥場面。 又想起江潤言雪崩之后冷冰冰的雙腳,一時之間只覺得胸口處被什么堵著,又想馬上回到管府。 行馬速度再快,也需得半時辰才能到家。何況金枝來時與他不同,金枝坐馬車來,更耽誤會兒功夫,等管平到了家,天色已經(jīng)全黑了。他如今什么章程也不知道,心里像被什么吊著似的,連忙往屋里頭走。 來來回回有丫鬟端著盆路過。 盛明珠便拉住一個問,“夫人如何了?” 這種場合見到侯爺本該行禮,可如今那邊兒催得緊,丫鬟只虛虛行了禮,“穩(wěn)婆和盛家太太正看著——說是要生了”說罷又連忙起身跑走。 管平正在屋子外頭,里頭燈火通明,有女人撕喊的聲音傳了過來,一聲聲都好似聲嘶力竭一般。里頭又是含著疼,又是喊著不想生了。管平自然是著急上火,在外頭踱步半天,里頭門緊緊關(guān)著,不時就有聲音傳出來。 剛才管平想進去,被外頭丫鬟攔著,如今卻怎么都撐不住。 他心里急的冒火,直想闖進屋子,丫鬟卻是不敢攔著他的,外頭黃mama出來的,皺著眉頭,這個以往和善的mama此刻便像個門神一樣,冷冷擋著,又道,“侯爺啊,里頭生孩子呢,您一個男人就別進去添亂了,省的出了岔子——” 盛明珠孕期保養(yǎng)的好,胎位也正,如今生產(chǎn)安安順順,沒什么問題。就怕出現(xiàn)什么岔子受什么驚嚇變的不美了,黃mama自然是死命攔著想要進去的管平。本來還好好的,別他一進去,冷風一吹,或是什么的,反倒不好了。 管平聽黃mama說的,自然是更顧慮盛明珠的身體,不敢輕易進去,可聽著里頭一聲比一聲還大的喊聲,腳步又不停的往里頭的湊著,一時之間腦子都快炸開了,又有做不下來,只能在外頭來來回回的走——還好這陣兒難礙的時間沒有很久。 很快便傳來了嬰兒的哭聲,管平心里一松,正要往屋內(nèi)榻。 里頭門開了,還隔著一道屏風,卻還是有股濃重的血腥味。又有丫鬟端著一盆盆血水出來,管平心里一驚,連忙拉著一個問道,“夫人如何了,夫人還好嗎?” 畢竟忙了一整夜,誰都累,管平又好像突然從竄出來一樣,那丫鬟一驚,盆就反倒在地上,頓時滿屋子便像是被血水淹了一樣,丫鬟忙跪在地上求饒。里頭蕓娘聽見外頭的動作,又看著丫鬟和女婿,搖了搖頭。 “你先下去”,又吩咐起黃mama找人把屋子收拾一下,才對著管平道,“囡囡沒事,如今正喝藥?!?/br> 管平對岳母拱了拱手,“我先進去看看明珠?!?/br> 也沒問是男是女,頭一個想到的便是自己個兒貴女。蕓娘面上不說什么,心里頭自然是滿意的,便讓開道,讓他進去。里頭盛明珠正躺著,管平進去,她滿頭青絲垂落,臉色沒之前懷孕時那般紅潤,高起的腹部如今也變得平坦。 唯獨一張小臉襯在青絲里頭,顯得格外小,也格外蒼白。 心里頭一陣柔軟與心情,他很快上去,捧著她的臉。盛明珠有些疼,雖說剛吃了藥,有些困,但也沒怎么睡著,便半睜開眼睛,看著他,“你回來了?”許是之前撕喊太多,如今她聲音有些喑啞。 管平道,“早回來了,之前黃mama不許我進門?!?/br> 盛明珠便嘟了嘟嘴,“我就說好像聽見了你的聲音?!绷T了又道,“孩子呢?”她剛才太累,只聽見了哭聲,便一頭撅了過去,如今才剛剛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