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這一晚的飯,便是梁泊昭做的了。雖然家里年三十的飯菜都還有剩余,男人只要熱一熱就好,可凝香吃飯時心里還是甜絲絲的,捧著碗時小臉都是笑成了一朵花,就是覺得自家夫君心疼自己,那一雙剪水雙瞳里滿是雀躍,心滿意足的樣子可愛極了。就連飯菜吃進嘴里也仿似比自己做的好吃,竟然破天荒的多吃了一塊饅頭。 梁泊昭見自己不過下了次廚,就讓小娘子美成了這樣,心里不免極是憐惜,只覺得自己平日里做的不夠,瞧著她清麗如畫的面頰,眉宇間是滿滿的寵溺。 睡覺時,凝香的腦袋剛沾上枕頭,便沉沉睡了過去。梁泊昭有些無奈,見小娘子睡得香甜,只得一記苦笑,將自己的*壓下,摟住凝香的身子,與她一道睡去。 翌日一早,小夫妻在家里匆匆吃了點早飯,便拎了一塊臘rou,伴一壇子酒,打算回董家拜年。 臨行前,凝香將為男人做的新衣取出,硬是讓他換上,那衣裳是藏青色的布料,襯著梁泊昭高大的身形,顯得十分筆挺,一張面容更是沉穩(wěn)英氣。 凝香唇角含笑,見夫君穿上新衣,心里便跟吃了蜜似得,兩人出了家門,還未走出多遠,就見里正(相當于村長)家門口圍滿了村民。 這大過年的,也不知是出了何事,兩人稍稍走近,就聽西頭的麻花嬸話音里帶了哭腔,嚷道;“這大年初二的,官老爺還讓不讓咱過日子了?修城墻關(guān)咱羅口村啥事?憑啥每家每戶的要出一個男人?” 凝香一聽這話,當下就傻了。 按著她前世的記憶,朝廷的文書是在過年后才傳來的,梁泊昭也一直等到了開春方才離家,可這又是怎么回事? 難不成她重活一世,一些事情也是起了變數(shù),和上輩子不同了? 051章 可我...舍不得你 凝香想到此處,只覺得一顆心沉甸甸的往下墜,手足更是冰涼,她忍不住向梁泊昭看去,剛瞧了夫君一眼,眼眶就濕了,他們才過了幾天的好日子,難道就要分離? 梁泊昭回過頭,見凝香梨花帶雨,心里也是一緊,只暗地里握住了媳婦的小手,靜靜聽了下去。 里正蹲在那里一聲不響的抽著旱煙,直到麻花嬸哭哭啼啼的說完,方才將旱煙桿子往地上扣了扣,開口道;“這朝廷要修城墻,也不是咱羅口村一村的事,相鄰的幾個村子也是要出人的,你們也莫鬧,上頭征民夫是給工錢的,保準不會讓你們瞎忙活。” 一聽這話,諸人都是一怔,原本哭哭啼啼的女人們也是漸漸安靜了下來,不多時便有好事者打探道;“不知這工錢怎么個算法?” 里正吧嗒吧嗒的抽了幾口煙,瞇著眼回話;“若要離家近的,在咱們宜州,一個月三十文,若離家遠些,去臺州與安州那邊,一個月六十。你們回去都和自家婆娘好好商議商議,看是怎么個去法?!?/br> 里正說完,也不欲在和村人糾纏,只站起了身,對著諸人揮了揮手,“這大過年的,大家伙也甭在我家圍著了,都散了吧?!?/br> 一些村民四下離開,一面走一面悄聲嘀咕,另一些則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商議,女人們更是七嘴八舌,吵得厲害。 朝廷征用民夫之事古來有之,村人也并不稀奇,只不過數(shù)年前西北大旱,朝廷曾調(diào)動大量民夫去西北引流抗災(zāi),那次卻是分文未給的,每日里只管民夫兩餐飯,餓不死人就成。此時聽里正說起工錢,村人們心里都是舒坦了不少,一個月三十文雖然不多,可多少也夠糊口了,若是離家遠些,拿了六十,那就比種田還有賺頭。 凝香臉色蒼白,昂首看著夫君,唇瓣微微顫著,卻說不出話來。 梁泊昭有些心疼,只拉著她的小手去了一旁,見四下里無人,凝香終是帶著落下淚來;“相公,你別離家,咱們?nèi)ズ屠镎f,你不是羅口村人,用不著去修城的?!?/br> 梁泊昭為她拭去淚珠,溫聲道;“我既然娶了你,便是在羅口村安了家,成了羅口村的村民,又怎能不去?” 凝香心頭酸澀,喉間發(fā)苦,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本以為她與梁泊昭還是能夠廝守一陣子的,現(xiàn)在剛過年,距開春還有一個多月,可怎知今生竟出了這等變故,只讓她手足無措起來。 本想著有著前世的記憶,這輩子多多少少也能夠未雨綢繆一些,少走些彎路的,可此時才發(fā)覺,全然不是這么回事。 “可我舍不得你?!彼睦镫y過極了,只將頭低了下去,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角里爭先恐后落了下來。 梁泊昭有些無奈,只得壓低了聲音,輕聲哄道;“別哭,我只去宜州,就在咱們本城,離家不遠,得空就回來看你?!?/br> 凝香聞言,心里方才踏實了些,又不免想起前世,那時的她記得,梁泊昭是去了離家稍遠的臺州的,一兩個月也才回家一次,也就是那次,自己正和三公子幽會,被他給瞧見了。 052章 讓我怎么放心的下 想起這事,凝香的臉便是火辣辣的,心里滿是羞慚,又苦又澀。 梁泊昭自是不知媳婦在想什么,見凝香垂著眼睛,露出纖巧的下顎,顯得一張瓜子小臉更是瑩潤清純,雖是做婦人裝束,可她年紀尚幼,舉手投足都還跟個小姑娘似得。 梁泊昭看著便覺憐惜起來,一想起自己馬上要離家修城,將這么一個嬌滴滴,怯生生的小媳婦丟在家,心里也是一百個的放心不下。 “走,咱們先去給岳丈拜年?!绷翰凑演p嘆一聲,拉住媳婦的小手,向著董家走去。 一路上凝香都沒有吭聲,那一雙眼睛通紅,卻依舊清澈如水。 董家早已聽到了動靜,得知朝廷征用民夫修城之事,一家人正齊聚一堂,商討不休。 見到女兒女婿,董母趕忙將小夫妻迎進了門,剛進屋,就聽董懷虎甕聲甕氣的開口;“爹,你就莫與兒爭了,你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好,修城墻的事哪里能做的?春生年紀還小,毛都沒長齊,咱老董家除了我,還有誰能去?” 董父是個老實人,聽兒子這般一說,倒也覺得在理,只嘆了口氣,還不等他開口,一旁的田氏抱著官哥兒,已是按耐不住的開了腔。 “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你這么一走,這日子還咋過?地里的活誰干?指望你那三十文錢,是夠吃還是夠穿?” 田氏這一串話問了出去,只數(shù)落的董懷虎抬不起頭,董懷虎平日里事事都順著田氏的,甚至還有些懼內(nèi),此時也只囁嚅了句;“實在不成,我就去臺州?!?/br> 田氏聽了這話,又瞧了瞧懷里的兒子,竟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面哭,一面道自己和官哥兒命苦,直言董懷虎離了家,她們娘兩的日子怎么過云云。 董父和董母俱是明白兒媳乃是哭給自己老兩口看的,董父皺了皺眉,沖田氏道;“官哥兒娘就莫哭了,家里離不開大虎,這修城墻的事,我去就成?!?/br> 田氏聽了這話,方用袖子拭了拭眼角,董懷虎心里難安,剛喚了一聲“爹”,就見媳婦對自己瞪了一眼,于是只得訕訕的不吭聲了。 凝香瞧著這一幕,壓根沒法可想,上輩子也是父親去修了城墻,誠如嫂嫂所說,這個家的確離不開大哥??梢幌肫鸶赣H一把年歲,還要去給朝廷做苦工,凝香心里就跟刀剮一樣,又酸又疼。 董父見女兒女婿回來,趕忙招呼著梁泊昭坐下,因著有修城墻的事壓著,董家十分沉悶,絲毫沒有過年的喜慶,董父與女婿商議了一下,聽梁泊昭說打算去宜州,便決定與女婿一道過去,翁婿二人一路,彼此也好有個照應(yīng)。 在董家吃了午飯,二人回到家,凝香仍是蒼白的一張小臉,無論梁泊昭怎樣哄也沒用,反而他越是溫柔,凝香越是難過,最后只埋在夫君懷里,抽噎起來。 梁泊昭無可奈何,只得摟著她的后背,低嘆一聲;“你這樣,讓我怎么放心的下。” 凝香抬起頭,一張臉蛋就如同白蓮上落滿了露珠,軟聲求著夫君;“相公帶我一起去?!?/br> 梁泊昭便笑了,無奈的撫上她的臉頰,道;“說什么傻話,你只管乖乖在家等我,有空我就回來?!?/br> 053章 這還用得著你說? 凝香知道自己是沒法子留下梁泊昭的,一想起與他的分別,便是抓肝撓心的難受。算上前世,她足足等了十年,盼了十年,老天才終于給了她重來的機會,可不曾想?yún)s只與夫君廝守了短短幾個月,又要分開了。 這樣想起,凝香心里又酸又苦,忍不住自梁泊昭懷里抬起腦袋,輕輕的問了句;“相公去了宜州,會想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