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凝香望著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瞳里是滿滿的憐惜與慈愛,柔柔一笑道;“孩兒又踢我了。” 董母松了口氣,也是伸出手撫上了女兒的肚子,察覺到孫兒的胎動,就連眼睛都是笑成了一條縫;“這孩子調(diào)皮的緊,我和嫂子那日還說,你這肚子瞧起來就像男胎,可要趕緊兒給姑爺生個兒子,你的位子才穩(wěn)當。” 凝香聽著,眼瞳里也是浮起一絲喜悅,對著母親道;“相公那日也說了,想要個男孩?!?/br> 董母笑意愈濃;“爺們有幾個不想要兒子的,何況姑爺歲數(shù)大了,你給他來個貴子,他定是會把你們母子捧在心上?!?/br> 母女兩這在絮絮叨叨的說著閑話,就見崔嬤嬤匆匆趕了過來,尋到凝香,都沒來得及行禮,就是吐出了一句;“夫人,老夫人和大夫人已經(jīng)到了京師,眼下怕是要到侯府了,老奴特來知會一聲,您趕緊兒去前頭候著吧。” 凝香一顫,不曾想婆婆和秦氏竟是這般快就到了,她情不自禁的攥緊了母親的手,心跳的漸漸快了起來。 “還杵著做什么,還不快去?!倍嘎牭糜H家母到了,便是連聲催促女兒,她這畢竟是住在女婿府上,而今聽聞梁泊昭母親來了,不免生出幾分鳩占鵲巢之感,自是不好露面的,只催著女兒快去。 凝香定了定神,沒在耽擱,和母親說了兩句,便隨著崔嬤嬤一道去了前院。 這一日,大軍趕到了潯河口。再往北上,便是北疆。 一路辛苦自是不必多說,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疲倦至極,眼底滿是血絲,就連嘴唇亦是干裂的,就連舌頭不小心沾上去,都是嘶嘶的痛,而嗓子更是沙啞的厲害,幾乎說不出連貫的句子。 剛張口,便是一股子風沙,狠狠的鉆進口鼻,嗆得人直咳嗽。 但再無一人喊苦,更無一人喊累,每個人的面色都是堅毅而沉穩(wěn)的,不為自己,只為那個一馬當先,一路將士兵護在身后,事事親力親為,身先士卒的侯爺。 梁泊昭為人慷慨,極重義氣,又與這些底層士兵同為庶民出身,日子一久,便是極得士兵擁戴,不過短短的一個月,便攢下了極高的威信。 驀然,梁泊昭勒住了手中的韁繩,一個手勢,身后的將士俱是停了下來,行動間果決至極。 趙云平凝視望去,就見前方不知何時來了一支輕騎,每個人都是身著勁裝,黑眸炯炯,顯然都有功夫在身,并非尋常士卒。 而在輕騎的最前列,則是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馬上立著一道英姿颯爽的身影,亦是一身白衣,與胯下駿馬遙遙呼應(yīng),這一人一騎,在這滿目的風沙中,竟是恍如謫仙,貴不可言,令人不敢逼視。 她黑發(fā)高挽,做男子裝束,一舉一動皆男兒,就連五官也再無女裝時的柔媚,而是俊朗奪目,不曾見過她的人,見著她也只會將她當成俊秀男子。 梁泊昭黑眸微瞇,原先以為是和惠,豈料待駿馬走近了些,才看出此人是永寧。 “公主如何在此?”梁泊昭濃眉深鎖,壓低了聲音,不曾令身后諸人聽見。 永寧面色平靜,一路上的風塵折損了她的美貌,讓她看起來有些憔悴,唯有眼底依舊清和,只伸手取出一枚令牌,揚于梁泊昭眼前,一字一句道;“我是奉了父皇口諭,來助侯爺一臂之力?!?/br> 梁泊昭臉色不定。 永寧將令牌收回,“我身后諸人,皆是百里挑一的高手,盡數(shù)為侯爺驅(qū)遣?!?/br> 梁泊昭這才搖了搖頭,道了一句;“你不該來這?!?/br> 永寧也心知自己不該來這,她貴為金枝玉葉,卻祈求了父皇,為了一個男人不遠千里,追君而至,不惜絞盡腦汁,去想的一個合乎情理的借口,以自己暗地里監(jiān)視梁泊昭為由,才從父皇那里換得了這枚令牌。 她小心而謹慎,近乎于卑微。 107章 想,夜夜都想 既有圣上口諭在身,梁泊昭無法遣人送永寧回京,而永寧帶來的那一支輕騎,他也并未收納,只領(lǐng)著身后將士走過了潯河口,一路上也不曾再看永寧一眼,任由她領(lǐng)人跟在身后。本以為自己有意疏冷,足以讓她知難而退,豈料永寧一路如常,她的身姿矯健,面上也未有絲毫難堪,即便再苦,也都是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只以監(jiān)軍為名,領(lǐng)著輕騎與梁泊昭大軍一道入駐北疆,駐扎了下來。 原先的那些部下,在見到梁泊昭后,俱是喜不自勝,其中不乏熱淚盈眶者,這些都是跟隨梁泊昭出生入死過的兄弟,“定北之亂”時,梁泊昭麾下精兵驟減,余下的也多被發(fā)配,亦或從北疆調(diào)往他地,如今剩下的這些早已算不得精銳,可因著之前的情誼,梁泊昭仍是將諸事拋下,與老兄弟們一醉方休。 直到深夜,諸人方才從主帳離開。 梁泊昭一路風塵仆仆,眉宇間早就透出了疲乏,此時又加上飲酒,眼底更是添了幾分醉意,有士兵端來清水,供梁泊昭洗漱,男人的眼眸從那一盆清水上劃過,面上已是有了嚴厲的神色;“我與你們說過,戰(zhàn)士用什么,我就用什么。” “可是侯爺”那士兵還欲有些躊躇。 “端下去!”男人的聲音絲毫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北疆地處荒涼,清水極為寶貴,若逢災(zāi)年,將士們連飲水都成了難事,誰又能暴殄天物,用清水拂面。 親兵自是明白梁泊昭的脾性,只得將那盆清水端下。 主帳里只剩下梁泊昭一人,男人揉了揉眉心,起身走了出去。 腳下的這塊土地,他曾守候了十年,拋灑了無數(shù)熱血,只因北疆的身后是秦州,秦州的身后是京師。 有家,更有國。 他以一己之力,擔起保家衛(wèi)國的重任,震得周遭蠻夷不敢輕易來犯,一腔熱血,換來的卻是jian臣的陷害,皇上的猜忌,麾下兄弟慘死 梁泊昭面色深雋而英挺,眉峰凌厲,薄唇緊抿,他慢慢的在軍營里踱著步子,守夜的士兵看見他,立時便要行禮,他擺了擺手,示意諸人不必出聲。 這些年,他早已倦了,本想無牽無掛,再不沾惹這些刀光劍影,安心在羅口村做個尋常農(nóng)夫,三餐一宿,一世安穩(wěn),可當永寧站于他面前,將邊疆戰(zhàn)事一一說與他聽時,他卻還是會震動,胸腔里熱血翻滾著,叫囂著要蓬勃而出,那是殺敵的熱血,竟然從未冷卻! 終究是無法置身事外。 即便不曾有人請他出山,在聽得神鷹國屢次來犯,屠他同胞,殺他百姓時,梁泊昭清楚自己也還是會毅然決然的挺身而出,即便是肝腦涂地,馬革裹尸,也是認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這一圈,即使是嬌妻在懷,位居王侯,心里到底還是放不下這北疆,放不下北疆的兄弟百姓。 本以為回到北疆,心緒自是會平穩(wěn)如故,可喝下那些酒后,一直被他壓在心底的牽念卻不受控制的涌了上來,勒的一顆心發(fā)緊,發(fā)麻,竟讓他在主帳中再也無法待下去,不得不走出來透透氣。 梁泊昭有些自嘲,抬眸望去,就見天際一彎明月,猶如妻子清柔的面容。 凝香香兒 每次想起這兩個字,梁泊昭心里總是會浮起一股酸澀,繼而便是密密麻麻的疼,疼的并不深,卻十分的緊密,纏的他不得不將思念竭力壓下,克制著自己不愿去想,不能去想。 趙云平見梁泊昭不在主帳,一路尋了過來,就見男人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負手而立,竟是頗有雅興,在那里賞月。 趙云平晚間也喝了幾杯酒,說話便是隨意了些,只上前笑道;“侯爺怎生有如此雅興,對這月亮起了興致?” 梁泊昭淡淡勾唇,仍是凝視著那月色,沒有出聲。 趙云平又道;“侯爺莫不成是在想夫人?” 他這話原本只是打趣,沒成想梁泊昭倒是點了點頭,笑了笑,吐出了一句;“想,夜夜都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