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夫人的手可真巧,這香囊做的,簡直了”士卒們紛紛驚嘆,看著這香囊,在瞧著自己手中的,便都有些訕訕的。 梁泊昭聽得將士們夸贊凝香手巧,不知為何,心里倒是涌來一股莫名的愉悅,這股子愉悅來也怪,即便是在聽聞前線大捷時也不曾有過。 他心下自嘲,唇角含笑,聽著耳旁的夸贊,想起京師的妻兒,看向那香囊時,就連烏黑的眼瞳里蘊著的,也全是溫柔之色。 不過片刻的功夫,梁泊昭已將那香囊重新收入懷中,臉上的笑意也是收斂了,恢復了慣有的沉穩(wěn)冷靜,對著眾人吩咐了兩句,便領(lǐng)了身后的侍從,去了別處。 留下那些士卒,無不是在嘰嘰喳喳,就聽一人道;“可不得了,這一路跟著侯爺從京師趕到了北疆,我就從沒見侯爺笑過,就剛才咱夸夫人的時候,才讓我給瞅著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你一言我一語的,壓根不曾瞧見拐角處的永寧。 永寧站在這里已經(jīng)有一會兒了,方才的一幕自是盡收眼底,她幾乎是不敢相信,梁泊昭竟會如那些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般,將娘們做的香囊擱在身上,若非親眼瞧見,無論是誰告訴她,她都是決計不會信的。 可偏偏,是親眼看見了。 她親眼看著梁泊昭,是那般珍而重之的將那只香囊取了出來,也親眼看著他將那香囊妥善收于懷中,擱在最靠近心口的地方。 永寧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何滋味,先是驚,再是冷,繼而,是從未有過的絕望。 她從未見梁泊昭那樣笑過,自識得他以來,這么多年,都從沒有過。 原本,她一直覺得他是冷心冷面,他是常年戍邊的人,性情冷些也是有的,可孰知,并不是他冷,而是自己不是能讓他熱的那個人,不是能讓他笑的那個人,僅此而已。 她沒有出聲,只回到了自己的營帳。翟珩跟在她身后,見她臉色蒼白,神色卻依然是清和的,不知過了多久,永寧終是彎了彎唇角,言了句;“他在笑。” 翟珩將眼睛低垂,“公主何必自苦?!?/br> 永寧笑了,輕輕抿了一口白水,邊疆比不得皇宮,茶葉都是稀罕物,能喝上白水,已是不易。 “我不是自苦,我是不知羞恥?!?/br> 女子聲音平和,沒有絲毫起伏。 “世間好男兒千千萬萬,這天下間的英雄,也并非只有一個定北侯。”翟珩聲音很低,安靜而有力。 永寧薄唇輕抿,隔了良久才道了一句;“翟珩,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我不顧名聲,不辭千里的追到北疆,只為了一個已有妻房的男子,是十分荒謬可笑的一件事?” “公主只是用情太深?!钡早裎⑽u頭。 “好一個用情太深?!庇缹庉p輕嗤笑,眼角有一絲晶瑩閃過,倏爾不見了蹤影。 “皇上猜忌侯爺,此次侯爺遠征,皇上命宋大人前來監(jiān)軍,而宋大人恰恰是右相的人,公主心知宋大人若來到北疆,定是會上書以讒言中傷定北侯,令皇上更加忌憚,公主跪求皇上,得來了監(jiān)軍的令牌,一路不辭辛勞,日夜兼程,這一份情義,定北侯雖不知,翟珩,卻清清楚楚。” 永寧微微笑了,“我已不是第一次跪求父皇,多這一次,也算不得什么?!?/br> 翟珩繼續(xù)道;“公主數(shù)次為定北侯求情,私下里更是為定北侯美言,歷數(shù)侯爺忠心,以緩和君臣關(guān)系,公主的苦心,總有一天,定北侯會明白?!?/br> 永寧搖了搖頭,“我為他求情,固然有我自己的私心,可說到底,也還是因為他一心為國,我不愿父皇被jian臣蒙蔽,做出殘害忠良的恨事?!?/br> 翟珩心里微微一動,道;“屬下有一句當誅九族的話,想問一問公主?!?/br> “說?!?/br> “若有一天,皇上的猜疑成了事實,定北侯真有反意,公主又要如何?” 永寧面色依然是溫沉沉的,聽了這一句,也只是微微揚唇,似是覺得翟珩的話十分愚蠢。 翟珩見狀,頓時收回道;“是屬下逾越,定北侯忠心耿耿,定是不會有” “不,”永寧打斷了他,她的眼睛清亮見底,就那樣筆直的看著翟珩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吐出了一段話來;“若他真有反意,我自會竭盡所能,助他一臂之力,將這袁家的江山,盡數(shù)送于他手?!?/br> 末了,永寧又是加了一句;“只要他想要。” 翟珩心神大震,幾乎說不出話來。隔了良久,才吐出了一句;“公主不要忘了,你也姓袁?!?/br> 永寧輕輕的站起了身子,向著帳外望去,她的聲音很低,卻依然清晰;“可他姓梁。” 京師,定北侯府,夜。 凝香睡得很淺,這幾日,因著身子過于沉重,她總是睡不安穩(wěn),一夜都要醒個好幾次。 隱約,就聽前院傳來一道驚呼,那聲音只呼喊了一半,戛然而止。 凝香的心一下子被提起來了,她睜開睡意朦朧的雙眼,對著屋外喚了幾聲,卻不見守夜的嬤嬤,凝香吃力的撐起身子,剛穿好鞋,還不等她起身,就聽見自己的房門被人踹開,繼而闖進來幾個高靴佩刀,一身黑衣的男子。 接著,便是前院的呼喝聲,兵器相撞聲,廝殺時的慘叫聲,仆婦的求饒聲,亂到了極點。 “你們是誰?”凝香驚恐的攥緊了床沿。 那幾個男子壓根不曾廢話,其中一人直接上前,沖著凝香頸間歇劈一掌,就將凝香打暈了過去。 110章 睿王舍命相救 凝香醒來時,壓根不知自己在哪,四周都是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身子卻是不住的晃動著,她只覺得頸間劇痛,腦子里有一小會的失神,才慢慢反應(yīng)過來。 她的心立時便被驚懼攥緊了,幾乎要透不過氣來,她吃力的動了動身子,才察覺手腳都是被人綁住了,這一驚非同小可,凝香拼命的蜷起身子,直到察覺到自己的小腹依舊高高的挺著,肚子里的孩兒無恙,狂跳不止的心才漸漸平穩(wěn)了些。 身下的顛簸仍在繼續(xù),凝香終于分辨出自己原是在一輛馬車上,馬車飛馳,顛的她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般,凝香小臉蒼白,只怕傷著孩子,她出聲喊人,直到嗓子都變得嘶啞,依然沒有人回應(yīng),凝香額前滿是汗水,只得拼命的弓起身子,在顛簸襲來時,拼盡全力護住自己的小腹。 一路也不知行了多久,到了后來,凝香終是撐不住的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就見有人一把抓起她的長發(fā),將她從車里提到了自己面前,凝香睜開眼眸,就見眼前站著一個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一臉虬髯,高鼻深目,不似中土之人,一瞧就是北地的胡人。 而在這男子身后,還跟了好幾個黑衣人,他們說的話是胡語,凝香并壓根就聽不懂,只能看著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語速極快,卻怎么也猜不出他們在說什么。 “你們是誰?”凝香的聲音啞的不成樣子,嘴唇也是干裂的厲害,她虛弱到了極點,全身沒一處不疼。 那男子許是見凝香面色不好,皺了皺眉,對著身后的那些黑衣人吩咐了幾句,而后則是將凝香一把推回了馬車,接著“刷”的一聲抽出自己的佩刀,將凝香手腕與腳腕上的繩索割開,將一壺清水與幾塊饅頭一道扔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