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他可以在戰(zhàn)場上一次次的出生入死,也可以于千軍萬馬中取得敵軍將領(lǐng)的首級,世人皆道他無所不能,可卻偏偏保不住自己想保住的。 梁泊昭貼上了兒子的小臉,嬰孩的皮膚嬌嫩的吹彈可破,甚至讓他生出一股錯覺,孩子還活著。 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眼眶中的那股濕意一點一點的逼了回去。 “好孩子”梁泊昭聲音沙啞,緩緩?fù)鲁隽藥讉€字,他握住了兒子的rou呼呼的小手,甚至想著,若是給這藕節(jié)般的小手帶上一只銀鐲,會是怎樣的光景,他握著孩子冰涼的小手,終是閉上了眼睛,親了親兒子的小臉。 而后,則是將孩子的小手放回襁褓,將孩子遞到嬤嬤手里,道了一句;“抱走。” 只有兩個字,卻是堅決而干脆。 凝香自生產(chǎn)后,便是一直昏睡著,雖然帳子里已經(jīng)被人收拾過,那些血衣也盡數(shù)被人拿了下去,就連褥子也是換上了干凈了,可空氣里的血腥氣仍是那般濃重,熏得人作嘔。 117章 為子復(fù)仇 梁泊昭守在床前,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凝香的睫毛微微動了動,終于睜開了眼睛。 見凝香醒來,梁泊昭眉心微展,為妻子將被子掖實,只讓她露出一張小臉。 “相公”凝香嘴巴很干,她生產(chǎn)時流了太多的血,嘴唇亦是起了一層皮,喉間更是干的厲害。 “別出聲,先把藥喝了。”梁泊昭聲音溫和,從床前端過藥汁,那藥汁送來時guntang,此時已是晾的剛好,梁泊昭抿了一口,單手將凝香抱起,喂著她飲下。 凝香也不嫌苦,許是喝的快了,便是咳嗽起來,男人將碗擱下,眼底蘊起一層疼惜,大手輕拍著凝香的后背,將她摟在懷里。 “相公,孩子”凝香倚在丈夫的胸口,蒼白的臉蛋上沒有丁點血色,可在提起孩子時,唇角卻是浮起了一抹甜美的笑渦,就連眼睛也是變得晶亮了起來。 梁泊昭攬緊了她,溫聲道;“孩子有乳娘照顧,你將身子養(yǎng)好,我就讓乳娘把孩子抱來。” “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凝香睜著一雙杏眸,滿是期冀的看著丈夫。 梁泊昭微微勾唇,靠近了媳婦的小臉,說了一句;“是兒子?!?/br> 凝香的眼眸倏然閃過光彩,過于蒼白的面孔也是浮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顫聲道;“真的?相公沒騙我?” “騙你做什么?”梁泊昭聲音低沉,吻了吻凝香的額角。 “那他長得像誰?” 梁泊昭壓住心口的鈍痛,溫聲道;“眉毛和眼睛像你,額頭和鼻子像我,胖乎乎的一個孩子,好看極了?!?/br> 凝香心里滿是柔軟,眼睛里隱有水光閃過,她吃力的攥住丈夫的大手,小聲懇求;“相公讓乳娘把孩子抱來,我就看一眼,好不好?” 梁泊昭將她的身子輕手輕腳的放回床上,聲音溫和,但卻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孩子剛出生,經(jīng)不得折騰,抱來抱去唯恐染上風(fēng)寒,你聽話,等再過幾日,你養(yǎng)好了身子,孩子也長大了些,我就讓乳娘把兒子送來,你自己帶著?!?/br> 凝香對梁泊昭的話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又聽聞?wù)煞蛘f把兒子抱來恐會讓孩子染上風(fēng)寒,雖然那般迫切的想見到孩子,可也還是生生忍了下去。 余下的幾日,梁泊昭并沒有在后營,聽說是與眾將商討戰(zhàn)事去了,凝香心知他事多,不能總陪著自己,也不怨他,只一心養(yǎng)著身子,巴不得快快恢復(fù),好將孩子抱來。 軍醫(yī)每日熬好了藥,嬤嬤則是服侍著凝香飲下,凝香自己也爭氣,一日都要吃好幾餐,哪怕實在吃不下,也是強撐著把食物塞進嘴里,為的就是快些養(yǎng)好身子,能見到自己的兒子。 而每日,乳娘也都會來到凝香的帳子里,細細的將孩子的事說與她聽,諸如孩子這一天吃了多少奶,有無哭鬧等,諸事都是說的詳細,凝香每次都凝神聽著,幾乎連眼也舍不得眨,而當乳娘走后,想見孩子的心愿便是愈發(fā)急切,不免更是安心保養(yǎng),對軍醫(yī)的醫(yī)囑更是奉若神明,聽話的不得了。 又過了幾日,凝香的身子已是慢慢恢復(fù),原先羸弱清瘦的身子,竟也是養(yǎng)的圓潤了些,氣色也比之前好看了不少,軍醫(yī)把過脈,也說凝香身子恢復(fù)的極佳,再過幾日便可下床,在帳子里走上幾步了。 待軍醫(yī)走后,凝香心里一直都是喜樂無限,待乳娘來后,則是和乳娘說了,讓她去將孩子裹好,快快抱來給自己瞧瞧。 乳娘臉上浮過一絲為難,只賠著笑;“夫人莫急,小公子剛剛喝了奶,此時睡得正香,這一抱來恐怕會將孩子吵醒,再說侯爺也說過,沒他的允許,奴婢哪兒敢把孩子抱來?!?/br> 凝香眼底涌來一股失望,想起孩子落地這樣久,她這個做娘的卻還沒有看過一面,也還沒喂上一口奶,心里便是酸了,望著眼前的乳娘,竟是生出無限羨慕。 她的奶水這幾日已是下來了,肚兜上經(jīng)常會被打濕,伺候的嬤嬤一天都要給她換好幾次,并用柔軟的棉布墊在里面,凝香此時想起孩子,更是覺得奶水漲的難受,里面也是疼的厲害。 “我這幾日已經(jīng)有了奶水,你去將孩子抱來,往后我自己喂,侯爺那邊,我自個會和他說。”凝香輕聲細語的和奶娘商議著,眼睛里竟是浮著懇求之色。 那奶娘慌忙低下了頭,“夫人恕罪,小公子身子金貴,是侯爺?shù)牡臻L子,奴婢們哪能做這個主,還是等夫人見到了侯爺,親自和侯爺說吧?!?/br> 乳娘說完這句,也沒有多待,便是匆匆告辭。凝香心里惶然無措,對孩子的思念一點一滴的刮著她的心,只讓她再也按耐不住,讓身旁的嬤嬤去前營幫自己找梁泊昭,讓他抽空過來一趟。 嬤嬤帶回來的消息,卻是侯爺已經(jīng)領(lǐng)兵,又是上了前線,和神鷹國打仗去了。凝香聽了這話,整個人都是懵住了,她怎么也沒想到丈夫竟是連聲招呼也沒打,就上了戰(zhàn)場。嬤嬤只道軍情緊急,侯爺怕是沒來及和夫人說,凝香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既有對兒子的思念,更有著對丈夫的牽掛,當真是柔腸百轉(zhuǎn)。 營帳里燃著燈。 永寧看完京城的信,秀眉已是微微蹙起,她一語不發(fā),轉(zhuǎn)身將那信收好。 如今正值天寒地凍,無論是大齊還是神鷹國,俱是心照不宣的休養(yǎng)生息,誰也不曾想到,梁泊昭竟會率兵突襲,接連砍死砍傷神鷹國兩員大將,一時殺的難分難解,神鷹國招架不住,接連潰敗,后退六十余里,梁泊昭率兵一舉攻下漠北草原,此戰(zhàn)大捷,京師早已得知了消息,皇上卻并未有龍顏大悅,而是將捷報的折子“啪”的一聲拍在了案桌上,梁泊昭此戰(zhàn)并未經(jīng)得朝廷許可,完全是自作主張,他這是勝了,若是敗了,數(shù)十萬大軍豈不是盡數(shù)折損于他手,到了那時,這大齊的邊陲,又何來將士駐守? 皇上越想越氣,龍顏震怒,一連下了數(shù)道金牌,命梁泊昭不可再戰(zhàn),此役已將神鷹國逼回大漠,并一舉奪得漠北的豐盛草原,而大齊亦是死傷慘重,再也經(jīng)不得消亡,為保存實力,皇上公然下詔,命梁泊昭速速班師回京。 豈料,梁泊昭在收到圣旨后,竟是毫無動靜,只留下若干將士鎮(zhèn)守漠北,自己則是統(tǒng)兵回到了軍營。此舉自是有公然抗命之嫌,傳回京師后,皇帝當朝發(fā)作,怒發(fā)須張,直道梁泊昭狼子野心,欲下旨收回梁泊昭的兵權(quán),幸得左相死死勸住,而君臣之間的裂痕,卻是再無法子彌補。 “侯爺,皇上此番下了數(shù)面金牌,命您班師回朝,若這場仗這般打下去,恐怕皇上” 余下的話,趙云平?jīng)]有再說,心里卻委實不安。 這一仗,他是親眼看著梁泊昭在前線速戰(zhàn)速決,對著神鷹人的那股狠勁,就連他看了也怕的慌,而那些投降的戰(zhàn)俘,若是換了之前,梁泊昭自會下令妥善安置,可如今卻是一聲令下,將戰(zhàn)俘盡數(shù)處死。 他在戰(zhàn)場上的樣子,更是戾如惡魔,兇悍無比,竟似乎要殺光所有神鷹人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神鷹國侵犯我大齊多年,早該一舉殲滅,而眼下,便是千載難逢的機會?!?/br> 趙云平心知梁泊昭說的不錯,可想起皇上,仍是憂心忡忡;“皇上歷來重文輕武,侯爺如今公然抗命,還不知皇上會如何猜疑,再加上那些宵小之眾在皇上面前還不知會如何詆毀侯爺,屬下只怕,即便日后咱們滅了神鷹國,皇上也不會輕易饒過侯爺” 梁泊昭眉目沉峻,趙云平的話,他又何嘗沒有想過,此時聽得,也不過是淡淡說了句;“眼下最要緊的是滅了神鷹,其余的事,之后再說?!?/br> 趙云平頓了頓,又道;“容屬下多嘴一句,侯爺一心要將神鷹滅國,可也因為小公子的緣故?” 梁泊昭的臉色微微變了,想起無辜慘死的稚子,心里就好似被人扯了一塊下來,鮮血淋漓,卻又無藥可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