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他越來越忙,凝香晚間曾去書房給他送過點心,就見一屋子的男人,有軍中的,也有朝中的,在看見她后,所有的人都是閉上了嘴巴,而梁泊昭坐在主位,對著她伸出手,他的聲音是溫存的,目光也是溫和的,低聲囑咐她先去歇息,為了避嫌,凝香不曾再去書房,每日里只在屋子里等著夫君回來,而每逢與他歡好后,梁泊昭總是會命人給自己送來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凝香不是沒有生疑,可聽丈夫說這藥溫厚滋補,能助她有孕,即便有疑竇,也全是消散了,只將那些藥汁喝干飲凈。 冬日本就天涼,每次喝下那些湯藥,凝香的肚子都會疼上許久,就連信期也是淋漓不盡,梁泊昭瞧在眼里,自是心疼,房事便是漸漸少了,到了后來,索性歇在了書房。 洪章十七年,伴著一場大雪而來,新年將至,梁泊昭身為定北王,自是要攜妻進宮,與帝后共慶佳節(jié),豈料皇帝前陣子受了場風(fēng)寒,本也不過是個小毛病,無人放在心上,哪知日益嚴重,漸漸的竟是到了藥石無靈的地步,皇后取消了闔宮盛宴,欲為皇帝祈福,親自在法華殿為皇上誦經(jīng)。 皇后已是如此,朝中命婦自然要進宮作陪,凝香換好宮裝,剛欲出門,就見有仆婦匆匆上前,只說王爺有令,說王妃近日有病在身,不宜入宮,已將此事回絕了去。 134章 有人來,我會知道 凝香有些詫異,雖說前陣子身子的確有些不適,可近日來那藥已是停了,她的身子也是慢慢恢復(fù),梁泊昭又為何不讓自己進宮? 正疑惑著,就聽前頭傳來一陣腳步聲,凝香抬眸望去,見梁母身穿朝服,發(fā)髻梳得一絲不茍,搭著侍女的手,向著自己走了過來。 “老夫人?!币姷搅耗?,周遭的仆婦嬤嬤俱是齊齊行下禮去,凝香心頭一跳,也是對著婆婆福了福身子,喚了一聲;“娘?!?/br> 梁母打量了她一眼,見她已是穿戴齊整,遂是言道;“馬車已經(jīng)在府外候著了,你是要磨蹭到什么時候?” 凝香不好開腔,一旁的嬤嬤趕忙道;“老夫人息怒,是王爺吩咐,說王妃有病在身,不用進宮了?!?/br> 梁母知道兒子疼愛媳婦,也知道前陣子凝香月事不凈,梁泊昭為了讓她養(yǎng)好身子,連著大半個月都是歇在書房,她也有意挑了幾個美貌的侍女前去服侍,就盼著有人能入得了兒子的眼,趁著兒媳身弱不能和兒子同房,好趁機得到兒子的垂青,能有女人早點給他開枝散葉,生下個一兒半女。 她這如意算盤打得倒好,得來的消息卻是梁泊昭壓根不曾讓那幾個女子近身,身旁只留了兩個小廝服侍著起居,梁母心頭無奈,也明白兒子的脾氣,當(dāng)下只能將一腔怨懟發(fā)在凝香身上,每逢想起都要罵上一句狐媚。 “朝中的貴婦上至王妃下至淑人,誰不在法華殿里為皇上祈福,單單少了個你,你讓旁人在背后如何議論泊昭?”梁母沉著臉,對著兒媳呵斥。 凝香不敢還口,只低垂著眉眼;“兒媳知錯,兒媳這就和母親一道進宮?!?/br> 梁母聽了這話,面色才稍稍好轉(zhuǎn),因著剛下過雪,天氣極冷,地上的雪亦是厚重的,梁母轉(zhuǎn)身時看了凝香一眼,瞧著凝香單薄纖細的身子,雖然不喜,可仍是對著一旁的嬤嬤吩咐道;“拿個大氅給王妃披在身上,王妃身子弱,你們平日里更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心服侍,萬不可讓王妃受涼,不然仔細你們的腦袋?!?/br> 梁母雖然年紀(jì)大了,但一雙眸子仍是精亮,平日里對待下人極為嚴苛,全然不似凝香溫和,此時見她發(fā)話,一眾仆婦俱是諾諾稱是,大氣也不敢出。 婆媳二人出了王府,上了馬車,凝香坐在下首,她的皮膚很白,身上的大氅襯著一張如珠似玉的小臉,給人不勝嬌怯之感。 梁母抬了抬眼皮,說了句;“泊昭回來也有些日子了,有動靜沒有?” 凝香明白婆婆口中的動靜指的是什么,當(dāng)下臉龐就是一紅,心里浮起一絲慚愧,只搖了搖頭,沒有吭聲。 梁母只覺得腦仁發(fā)疼,瞧著她那身子,便是氣不打一處來;“泊昭為了你,連個妾也不納,你那肚子倒是爭點氣,趕緊兒給他生個孩子,你要真生不出來,就趕緊兒勸勸他,讓他娶幾個妾回來,給他生個子嗣才是正經(jīng)。” 凝香自知理虧,任由婆婆訓(xùn)斥,想起孩子,心里也是難過,只沉默著,無論梁母說什么,都不回嘴。 梁母說了好一會兒,見凝香都跟個木頭人似得,也覺得無趣,便是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到了皇宮,午門外已是停了好些官宦人家的馬車,一些女眷三三兩兩的,俱是打算入宮去給皇帝祈福,看見凝香與梁母,不時有人上前行禮,梁泊昭手握重兵,權(quán)傾朝野,正是風(fēng)頭無兩,近日又與多位大員來往密切,京中人心惶惶,私下里不時有人嘀咕,只道這大齊的天,怕是要變了。 而對梁母與凝香,眾人更是不敢怠慢,隱隱以婆媳兩人為尊,一路都是將梁母與凝香讓在前頭。 皇宮,法華殿。 皇后已是跪了一日一宿,再也支撐不住,被人扶到偏殿歇息,梁母與凝香趕至?xí)r,殿中只剩下嬪妃公主,與命婦小姐,每個人都是恭恭敬敬的跪著,內(nèi)侍將梁母與凝香引到佛前,凝香跪在婆婆身后,整座法華殿安靜到極點,靜的讓人發(fā)慌。 凝香望著寶相莊嚴的佛祖,皇上的身子如何并不是她所關(guān)心的事,她一心念著的,也不過是盼著能在懷個孩子,為梁泊昭綿延子嗣。 婆婆說的沒錯,梁泊昭已經(jīng)三十二歲了,這個年紀(jì),真是再也拖不得。 念及此,凝香雙手合十,也是深深俯下了身子,默默祈求佛祖,能在賜給她一個孩子。 法華殿中并沒有地龍,偌大的一個宮殿冷氣森森,這些命婦小姐都是身子嬌貴的人兒,哪里能支撐的住,沒跪多久,便有人打起了顫,膝蓋處疼的鉆心,卻兀自咬牙強撐,不敢有絲毫不敬。 凝香的身子也是發(fā)虛,整個人在冰涼的地磚上跪了太久,只覺得打心眼里冒出寒意,不知過去多久,終于有內(nèi)侍匆匆而來,說是奉皇后懿旨,讓各位娘娘和公主,夫人與小姐去偏殿歇息,等西峽寺的高僧為皇帝誦過經(jīng),在為皇上祈福。而如梁母這般年紀(jì)稍大的朝廷命婦,皇后也是特地下了懿旨,命人將她們送回了府,不用在法華殿守下去。 諸人如蒙大赦,俱是在宮人的攙扶下起身,梁母跪了半日,也是搖搖欲墜,凝香趕忙扶住,將婆婆送出法華殿,待梁母進了軟轎,自己方才折身向著偏殿走去,不曾想剛一轉(zhuǎn)頭,就見方才傳話的太監(jiān)已是不知不覺的站在了自己身后,將她嚇了一跳。 那內(nèi)侍畢恭畢敬的對著凝香行了一禮,低聲道;“王妃莫怕,王爺此時也在宮中,奴才奉王爺之命,請王妃隨奴才到如意閣,與王爺一敘?!?/br> 聽聞梁泊昭也在宮中,凝香有些詫異,又見這內(nèi)侍面生的很,便有些害怕,并不愿隨他走。 那內(nèi)侍面色恭謹,見凝香不信,又壓低了聲音,道;“王爺此時在元儀殿,與諸位大人一道守著皇上,聽聞王妃入宮,便是放心不下,還望王妃快隨奴才去見王爺一面。” 凝香將信將疑,輕聲道;“可是晚上,還要給皇上祈?!?/br> 內(nèi)侍搖了搖頭,“王爺并不想讓王妃進宮,縱使王妃晚間缺席,也無人敢說一個不字?!?/br> 凝香聽他說梁泊昭不想讓自己進宮,才算是相信了他的話,隨著他一道向著如意閣走去,一路上不時遇到宮人與內(nèi)侍,在見到凝香時,這些人俱是跪地行禮,比起之前顯得更為恭敬。 進了如意閣,內(nèi)侍已是退下,凝香向著后殿走去,帷幔里倏然伸出一只胳膊,將她一把抱了進去,凝香剛欲驚叫,就聽熟悉的嗓音已是入耳,對著她低聲道;“別怕,是我?!?/br> 凝香這才看清男人的面容,眼前的男子黑發(fā)高挽,劍眉入鬢,目露威嚴,身穿黑色錦袍,胸前繡著四爪金龍,不是梁泊昭還有誰? “相公,”凝香見到他,驚慌不已才慢慢踏實了下來,她不解的看著丈夫,輕聲道;“你為何要內(nèi)侍把我喚來?” 梁泊昭察覺到她身子冰涼,顯是在法華殿跪了半日所致,他伸開胳膊,將凝香盡數(shù)攬在懷中,“不是和你說了,不用進宮,怎么不聽話?” 凝香垂著小臉,也不好和丈夫說是婆婆硬要自己入宮,只得沉默,所幸梁泊昭也沒心思理會,只將她抱得更緊,覆在她耳旁低語道;“待會我會讓人送你出宮,這些日子你安心在府里待著,哪也不要去,知道嗎?” 凝香點了點頭,輕聲道;“相公,皇上的病,是不是很嚴重?” 梁泊昭“嗯”了一聲,淡淡道:“怕是撐不了太久?!?/br> 凝香心里一震,怎么也沒想到前陣子在昭陽殿看見皇上時,皇上還好端端的,怎么短短的兩個來月,竟會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那他他若是好不了了,該怎么辦?” 見凝香眼底滿是驚惶,梁泊昭沒有說話,只俯身在妻子的唇瓣上印上一吻。 “身子好些了嗎?”梁泊昭摩挲著凝香的小臉,低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