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因著今日是永寧出閣的喜日,整座荷香殿俱是張燈結(jié)彩,四處都是透著nongnong的喜慶,往來的宮女身著紅衫,那般鮮艷俏麗的顏色,猶如一團(tuán)團(tuán)的紅云,活脫脫的扎著人眼。 永寧一身鳳冠霞帔,端坐于梳妝鏡前,太后特地請了多子多福的晉太妃來為永寧梳頭,以圖個吉利。 女子如花紅顏早已化上了精致的妝容,長眉入鬢,眼如橫波,額前綴以花佃,黑鬢如云,明艷不可方物。 唯有那張絕美的臉蛋上,并無一絲喜色,美則美矣,周身卻沒有丁點(diǎn)活氣,更遑論新嫁娘的嬌羞喜悅。 她的眼瞳如冰,冷的像是琉璃珠子,面上亦是沒有血色的,無論用上多好的胭脂,也掩不下那一抹從肌底生出的蒼白。太妃一雙巧手,為永寧綰好了發(fā)髻,并將鳳冠為永寧戴好,本想再說上幾句吉祥話,可見永寧這副模樣,喉嚨里的話便是說不出口,只略略說了幾句,便領(lǐng)了侍女離開了荷香殿,像太后復(fù)命去了。 走時,太妃心里卻是奇怪,人人都道永寧公主傾慕定北王,為了定北王不顧千難萬險,竟是以一介女流之身,奔波數(shù)千余里趕到北疆,這一份情誼也可稱得上是天下少有,可眼下終是能夠嫁給意中人,永寧的臉色又何至于那般難看? 永寧依舊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宮外已經(jīng)奏起了鼓樂,即便離得這樣遠(yuǎn),也能聽出那一片的人聲鼎沸,繁花似錦。 “公主,再過不久就是吉時,禮官請您去前殿相侯?!痹轮褡呓?,向著永寧輕聲開口。 永寧聞言,眼睛向著鏡子里看去,鏡子里的女子艷如桃李,貴氣逼人,可眼瞳里卻是空空落落的,毫無光彩。 她盯著鏡中的自己,尊貴無匹的出生,絕美傲人的容貌,她全都有了。就連馬上要嫁的,也是她愛慕多年的男子,在旁人看來,她該是這世間最如意的女子。 可是 永寧對著鏡子,竭力想笑,卻發(fā)覺自己竟是怎么也笑不出來,哪怕用足了力氣,也只能僵硬的動了動唇角,終于勾出一抹笑意,凄清絕望的笑意。 天家公主,說來尊貴,說到底卻不過是輕如塵埃,卑賤如泥。棋子,無論何時都只是一枚棋子。 “公主,今兒是您和王爺?shù)拇笙仓?,您怎么不高興?”月竹心頭惶惶,小聲開口。 永寧站起了身子,緩緩的向著殿外行去,拖動著身后長長的裙幅,她的聲音很輕,好似從天上飄來的一般;“我高興,在沒有哪天比今天還要高興。” 永寧說完,眼瞳倏然覺得酸澀,她竭力將那一股溫?zé)釅毫讼氯?,過了這么多年,她終是可以并肩站在那個男人身邊,可心里卻沒有絲毫喜悅,隱隱的,竟還泛出一股惡心。 不是惡心別人,是惡心自己,惡心自己落到如此田地。 全是錯,步步錯,她愛一個男人是錯,為他煞費(fèi)苦心是錯,癡等多年是錯,甘愿赴死是錯,這樣多的錯,終于把自己逼到如此難堪的境地中去。 定北王府。 前院花團(tuán)錦簇,往來道賀之人絡(luò)繹不絕。 后院,凝香仍是沒將孩子生下。 產(chǎn)婆急的滿頭大汗,不住的嚷嚷;“王妃,您這不是頭胎,定是比第一胎要快的,您別著急,跟著老奴使勁兒,?。俊?/br> 凝香疼的說不出話,牙齒緊緊咬在一處,只順著產(chǎn)婆的心意用力,無論多疼,都是咬緊了牙齒,就是不吭聲。 見凝香這樣能吃苦,產(chǎn)婆也是驚著了,只勸道;“王妃,這女人家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guān)走上一道,都是疼的要死要活,您盡管喊出來,無論咋喊都是天經(jīng)地義,沒人會笑話您,您倒是喊出來,使把勁兒??!” 產(chǎn)婆只當(dāng)凝香身份貴重,自重臉面,不欲呼喊,又怎知凝香苦苦支撐,只怕外間聽到自己的呻吟,將她分娩的消息走漏出去。 她搖了搖頭,手指因著疼痛,彎曲成一團(tuán),她攥住了產(chǎn)婆的衣袖,一張臉雖是疼的慘無人色,唇瓣也被咬的血跡斑斑,卻還是顫著聲音,一字字道;“如果難產(chǎn)保孩子別保大人” 產(chǎn)婆一怔,瞧著凝香滿臉的淚水,心里也是一酸,只溫聲勸道;“王妃別怕,老奴這輩子也不知接過多少孩子,您福大命大,定會逢兇化吉?!?/br> 凝香吃力的攥緊她,就連指甲都幾乎扣進(jìn)了產(chǎn)婆的胳膊,“嬤嬤答應(yīng)我無論怎樣都要先保孩子幫我保住孩子我求你” 產(chǎn)婆的眼睛有些濕潤,只嘆道;“王妃,王爺一早就進(jìn)宮迎親去了,老夫人也在前院忙著,您又不讓咱們?nèi)ネ▊?,哪怕是給了老奴天大的膽子,老奴也不敢做主啊” 凝香聽得那一句“王爺一早就進(jìn)宮迎親”,只覺得眼底的淚水再也經(jīng)受不住,一顆顆的從眼眶里滾出,腹中的陣痛仍在繼續(xù)的,疼的人生不如死,她攥著產(chǎn)婆的袖子,怎么也不愿放手,只流著眼淚,吐出了幾個字;“嬤嬤你幫幫我” 那產(chǎn)婆為凝香拭去了汗珠,“王妃,您聽老奴的,胎兒過大,王妃的確不易順產(chǎn),可也不定就會難產(chǎn),您畢竟是生過一胎了,產(chǎn)道已寬,您打起精神,好好兒將孩子生下來。老奴答應(yīng)您,老奴一定使出渾身本事,來為您保住孩子,再說,孫太醫(yī)也在外頭候著,您放寬心,???” 凝香無力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劇痛襲來,仿似一把利刃,要將她劈成兩半。呼吸間都是騰騰的水汽,除了疼,再也沒了任何知覺。 凝香產(chǎn)子,終究是大事,即便王爺今日迎娶新婦,底下的仆人也不敢怠慢,服侍著凝香的嬤嬤終是沒有聽從凝香的話,而是匆匆趕到了前院,將凝香快要臨盆的消息告訴了梁母,梁母一聽腦仁兒就疼,既是焦灼,又是擔(dān)憂,脫口便是一句;“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趕在今天,她可真會挑時候!” 話雖如此,梁母仍是細(xì)細(xì)盤問,聽說產(chǎn)婆和太醫(yī)已是趕了過去,便是微微放下了心,瞧著滿堂賓客,而宮中的攆轎已經(jīng)快到王府,當(dāng)真是走不開,只得壓低了嗓子,對著身后的嬤嬤叮囑了一句;“去告訴產(chǎn)婆和太醫(yī),好好的服侍著王妃生產(chǎn),再有,將消息封住,萬萬不可傳到王爺耳里,若是” 梁母說到最后一句,眼底浮過一絲不忍,接著說道;“若是遇上了難產(chǎn),能保的母子平安自是最好,可若保不了告訴產(chǎn)婆和太醫(yī),一切都要以王爺?shù)淖铀脼橹?,保小不保大,?wù)必要舍母保子,聽明白了沒?” 嬤嬤心驚rou跳,也是低著嗓子;“老夫人,王爺馬上就要回府,若萬一王妃真遇上了難產(chǎn),咱們保小不保大,王爺追究起來,老奴哪還有命在?” “出了事,有我頂著,你只管按我吩咐去做?!绷耗赴櫫税櫭?,剛要讓嬤嬤退下,就見鎮(zhèn)國公夫人已是領(lǐng)了幾個兒媳趕到了王府,梁母立時收斂了神色,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 嬤嬤無法,只得回到了后院。 永寧如同提線木偶,只在喜娘的攙扶下進(jìn)了王府,那樣多的人,耳旁全是嘈雜,透過喜帕的下端,她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身旁的男人。 進(jìn)了喜堂,梁母已是端坐于主位,春風(fēng)滿面的望著面前的兒子兒媳。 “王爺!” 就在此時,不知從哪冒出了一個侍衛(wèi),匆匆闖了進(jìn)來,對著梁泊昭耳語了幾句,梁泊昭聞言,面色頓時變了,他向著主位上的母親看了一眼,只將手中的紅綢一把扔下,竟是一個字也沒說,便是折身沖出了喜堂,向著后院行去。 留下一襲嫁衣的新娘,和滿堂瞠目的賓客。 157章 我肚子很疼 梁泊昭臉色鐵青,一面大步向著后院趕,一面將自己外間的喜服扯下,方才那侍從自是梁泊昭的心腹,一路跟在男人身后,梁泊昭聲音低沉,只喝問道;“何時的事,為什么不早來告訴我?” 那侍衛(wèi)亦是用盡全力才能跟上男人的步子,“王爺容稟,王妃應(yīng)該是昨夜里就察覺到腹痛,只不過一直沒喊人,還是早上的嬤嬤進(jìn)了屋,才看見王妃要生了?!?/br> 梁泊昭停下了步子,雙拳漸漸攥緊。 那侍從又道;“王爺這一個月不在京師,王妃的情形屬下也是按著王爺?shù)姆愿?,在傳書中俱是回稟了王爺,只不過屬下也不曾想到,王妃會提前生產(chǎn),又一直忍著不說,屬下也是剛才才得知的消息?!?/br> 梁泊昭心如刀割,也顧不得和侍從啰嗦,只匆匆踏進(jìn)后宅,就見孫太醫(yī)正在屋外守著,剛看見他,便是吃了一驚,脫口道;“王爺,您怎么來了?” 今日是定北王與永寧公主大婚的日子,他是怎么也不曾想到,梁泊昭竟會拋下當(dāng)朝公主,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