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直到凝香摟著九兒睡著,梁泊昭輕手輕腳的抱過女兒,幾日來第一次離開了屋子,他將孩子交到了乳娘手中,自己則是離開了王府,騎上馬,便是向著京郊趕去。 他前日便已經(jīng)收的趙云平的傳書,得知因著自己毀約,陳大人大動(dòng)肝火,已是率兵離開了京郊,意欲回到西南,而那時(shí)正值凝香生死關(guān)頭之際,即使聽聞了陳大人率兵返程,他也無暇顧及,只得由著大軍離去。 而眼下,凝香母女已是平安,他不得不傾盡全力,務(wù)必要將陳大人的兵馬給拉回來。 他這次離府并沒有帶親兵,只帶了三兩侍從,他心知這一路為了掩人耳目,慕家軍走的皆是山路,即便如此,也仍是星夜兼程,策馬追了一日一夜,才終于在磨子山追住了于此處扎營的慕家軍。 陳大人尚在帳中,就聽有人來報(bào);“大人,定北王來了?!?/br> “哦?”男子手中的杯盞微微一晃,里面的清酒灑出來些許,與一旁的銀甲將領(lǐng)對視一眼,終是將杯盞放下,對著帳外道;“請王爺進(jìn)來?!?/br> 少頃,便見一道魁偉挺拔的身影走進(jìn)了帳子,陳大人與銀甲將領(lǐng)俱是一道站起了身子,上前與梁泊昭見禮。 待看清梁泊昭的臉色,兩人心頭都是一震,梁泊昭依然是沉著而冷峻的,不怒自威,可那一股股蒼涼與倦意,仍是寫在了他的臉上,他的眼底通紅,眼下的烏青十分清晰,顯然已是數(shù)日不曾安眠。 這幾日來的煎熬,只有梁泊昭自己懂得。 “王爺究竟是有何要事在身,竟至于將兩軍的盟約拋在腦后?”陳大人對著梁泊昭拱了拱手,將他迎到了主位坐下后,便是開門見山。 面對梁泊昭本人,與梁泊昭的屬下,兩人俱是不同的神色,就連那銀甲將領(lǐng),在看到梁泊昭后,也是收斂了起來,端坐于下首。 “梁某今日前來,特為此事向大人致歉?!绷翰凑崖曇粽\摯,看向陳大人的眼睛。 “王爺不必自謙,”陳大人擺了擺手,道;“老夫心知王爺?shù)臑槿?,王爺定不是那無故毀約之輩,此次,定是有王爺?shù)目嘀浴!?/br> “大人體恤,梁某感激不盡。”梁泊昭抱拳,仍是以梁某自稱,而并非“本王”,就聽他聲音沉穩(wěn),靜定開口;“梁某王有個(gè)不情之請,還望大人能領(lǐng)兵回京,與我定北軍聯(lián)手?!?/br> 陳大人搖了搖頭,緩緩道;“老夫不敢相瞞,此次慕家答應(yīng)出兵,便為了與王爺一道來個(gè)一個(gè)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而今此先機(jī)已失,朝廷早已知曉了咱們的動(dòng)靜,大好的機(jī)會(huì)被王爺錯(cuò)過,即便兩軍眼下聯(lián)手,也是處于被動(dòng)之中,王爺莫不是忘了,巴林將軍的西北軍,此時(shí)仍是守在京師?!?/br> 梁泊昭并未言語。 陳大人把玩著手中的杯盞,也沒有去看梁泊昭一眼,只自顧自的說道;“王爺想來也清楚,王爺所做的,本就是掉腦袋,誅九族的事,咱們慕家不過事敬重王爺言出必行,是個(gè)漢子,絕不是袁家那種出爾反爾之人,這才鼎力相助,而咱們慕家軍不辭千里,星夜趕至京師,王爺卻無故毀約,這一趟渾水,慕家已沒心思在與王爺攙和下去?!?/br> 梁泊昭握緊了拳頭,面上卻依舊是不露聲色,沉聲開口;“陳大人說的不錯(cuò),咱們的動(dòng)靜如今已被朝廷知曉,西北軍,御林軍,禁軍俱在朝廷手中,而單以我定北軍,亦或慕家的西南軍,都不是朝廷的對手,若想制住朝廷,只有兩軍聯(lián)手?!?/br> 陳大人皺眉,“王爺,老夫已經(jīng)將話說了清楚,朝廷與王爺這一趟渾水,慕家不欲在攪合。” 梁泊昭淡淡笑了,聲音不高不低,聽不出絲毫喜怒;“然而這一趟渾水,慕家已經(jīng)攪了?!?/br> 陳大人面色一變。 梁泊昭抬起頭,一雙黑眸銳利如刀,眼底有精光閃過;“若一個(gè)月前,大人與梁某說出今日的話,慕家自是可以獨(dú)善其身。方才大人也說了,朝廷已是知曉了兩軍的動(dòng)靜,大人若以為只要慕家軍退回西南,朝廷便會(huì)當(dāng)此事沒發(fā)生過”梁泊昭頓了頓,繼而道;“大人也未免太過天真。” 陳大人與銀甲將領(lǐng)對視一眼,兩人都沒說話,聽著梁泊昭繼續(xù)說了下去。 “無論慕家如何抉擇,在朝廷眼里,慕家軍與定北王一樣,都已是心生謀逆的反賊,唇亡齒寒的道理,大人不會(huì)不懂,待朝廷滅了定北軍,大人覺得慕家又會(huì)有何下場?與其被朝廷日夜猜忌,不妨就此拼上一把?!?/br> 161章 謀反 陳大人眼皮微微跳動(dòng)著,與銀甲小將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但顯而易見,二人的心思俱是動(dòng)搖了起來。小說x 梁泊昭面色仍是沉穩(wěn),唯有一雙黑眸雪亮,筆直的向著陳大人看去。 帳中有良久的沉默。 終于,陳大人下定了決心,對著梁泊昭道;“不知王爺有何打算?” 梁泊昭聲音低沉而冷漠,一字字道;“先斬右相,在誅jian臣,最后殺了小皇帝?!?/br> 陳大人與銀甲小將心頭一凜,陳大人還未出聲,銀甲小將已是按耐不住,脫口而出;“世人皆知王爺如今是皇家女婿,已娶了永寧公主為妻,小皇帝便是王爺?shù)男【俗?,王爺?dāng)真能狠得下心,去殺了他?” 梁泊昭并未理會(huì),陳大人眉心微皺,沉聲道;“若要舉事,小皇帝自是非死不可,但王爺不要忘了,祁王和吳王分守在江東和川渝,兩人手中俱是掌著不少兵力,若此番咱們逼宮,與巴林將軍的西北軍定有一戰(zhàn),而后待祁王與吳王率軍趕回京師,只怕到了那時(shí),咱們終是不敵。” 梁泊昭搖了搖頭,淡淡道;“大人不必憂慮,即便祁王和吳王回到京師,也是投鼠忌器。” 陳大人眉心一蹙,道;“王爺?shù)囊馑迹且孕』实叟c太后為人質(zhì),來壓制祁王與吳王?” 梁泊昭頷首,“不錯(cuò)?!?/br> 陳大人緘默下去,一雙眼眸不住閃爍,沉思起來。 銀甲小將唇角露出一抹嘲笑,對著梁泊昭道;“世人都道定北王對朝堂忠心耿耿,是大齊的中流砥柱,就連小將也不曾想到,王爺竟有如此的心思,不惜挾制孤兒寡母,倒真是心狠手辣。” 梁泊昭也是淡淡勾唇,他坐直身子,向著銀甲小將看去,聲音不疾不徐,沉緩出聲;“若說挾制孤兒寡母,昔年梁某駐守北疆,朝廷命御林軍包圍定北王府,將梁某母親與妻兒盡數(shù)困在其中,說是為梁某護(hù)的家人周全,結(jié)果卻是梁某妻兒被神鷹所劫,稚兒夭亡,妻子幾近喪命?!?/br> “若說心狠手辣,”梁泊昭聲音漸低,一記冷笑;“梁某在北疆與大赫作戰(zhàn),手下親兵死傷無數(shù),定北軍苦苦支撐,梁某上書朝廷,請求增兵的折子上了數(shù)道,卻仍是未見援兵身影。朝廷只盼的我定北軍與大赫兩敗俱傷,盼的梁某戰(zhàn)死沙場,這皇恩實(shí)在是浩蕩?!?/br> 陳大人與銀甲將領(lǐng)彼此相望,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見到了震驚之色。 “朝廷或有對不住王爺?shù)牡胤?,可先皇臨終前,卻將掌上明珠下嫁,這一份恩典,也算世間少有?!标惔笕碎_口,雖心知梁泊昭有心謀反,可此人眼下畢竟是皇室女婿,而在當(dāng)初兩軍早已商好,大婚當(dāng)日慕家軍自山路逼近京師,梁泊昭則借由宴席掩飾,在喧鬧中離開王府,率領(lǐng)定北軍與慕家軍匯合,而后兩軍何為一股,搶占皇宮,直搗黃龍。 可當(dāng)日慕家軍左等右等,也不曾見到梁泊昭的身影,只見到一個(gè)趙云平,梁泊昭無故毀約,陳大人與銀甲將領(lǐng)俱以為梁泊昭心中有變,怕是起了退堂鼓,安心做他的駙馬去了,是以即便此時(shí)梁泊昭孤身前來,這一份膽識(shí)也是表明了誠意,可陳大人心里仍是有著疑慮,總要弄明白,梁泊昭為何放著好好的駙馬不做,定要推翻朝廷不可。 梁泊昭神色深雋,只道;“梁某早有發(fā)妻,并與妻子兩情相悅,尚主實(shí)非所愿?!?/br> 說完,梁泊昭眉心微微擰起,又道;“先皇將永寧公主嫁與梁某,也并非出于圣恩,為的,也不過是牽制梁某,為打壓定北軍取得時(shí)機(jī)罷了?!?/br> 陳大人沉默片刻,又道;“王爺此次舉事,又為何非要斬了右相?” 提起右相,梁泊昭眸心閃過一絲陰戾,緩緩道;“與胡人作戰(zhàn)時(shí),梁某肩上曾中了一箭,原先并未在意,豈料之后傷口潰爛,毒氣攻心,幾乎喪命?!?/br> “是箭頭有毒?”銀甲將領(lǐng)問道。 “不,是右相命人在藥中下毒,欲取梁某性命?!?/br> 雖然西南距京師甚遠(yuǎn),可兩人也聽聞定北王與右相多年不睦,此時(shí)聞得此事,倒也不算吃驚,陳大人微微點(diǎn)頭,道;“右相為人jian詐,殘害忠良的事也不知干了多少,這種人,委實(shí)該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