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凝香既是心疼,又有些無奈,又是輕喚了兩聲;“相公?” 梁泊昭仍是沉沉睡著,他這些日子一直不眠不休,畢竟這江山是從幼主手中所奪,難堵天下的悠悠之口,若想將這江山安定下來,只得付出更多的心血,日以繼日的忙于政事,前朝的大臣要安撫,袁家的余孽要清除,再有江東吳王虎視眈眈,北疆胡人蓄勢待發(fā),南部蠻夷蠢蠢欲動,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壓在肩上,縱使是鐵打的身子也經(jīng)受不住,梁泊昭的確是倦了,人前尚可自制,此時摟著凝香和九兒,幾乎一合眼,便是進(jìn)入了深眠。 凝香舍不得在喚他了,只為他將被子掖好,自己則是抱著女兒輕手輕腳的下了床,生怕孩子夜里鬧起人來,會擾了梁泊昭的清夢,又怕將孩子交給乳娘,等九兒醒來后看不見自己會哭鬧,只得帶了孩子一道去了偏殿歇息。 翌日清晨,天還未大亮,凝香便是去了主殿,哪知已是不見了梁泊昭的身影,一問宮人才知,梁泊昭已經(jīng)離開了玉芙宮,也并未去長歡殿處理政事,而是出宮去了軍營。 凝香心里有些失落,只強打了精神,待九兒醒后陪著女兒吃了早膳,未過多久,就見內(nèi)侍匆匆來了玉芙宮傳話,說是王爺讓人將董家老小接進(jìn)宮來,和王妃團(tuán)聚。 凝香心里一震,如潮的喜悅洶涌而來,昨日里她便該帶著九兒去朗園拜見父母,可孰知半路遇到了張劉氏,這才耽誤了,哪知梁泊昭竟會將他們接進(jìn)了皇宮。 董家二老一輩子老實本分,哪曾想過這輩子居然能看一看這皇上住的地方,二老一路上望著那巍峨的宮墻,如云的宮人,映入眼簾的雕欄玉砌,遠(yuǎn)處的亭臺樓閣,簡直跟做夢似得,直到在玉芙宮前見到一個天仙般兒的美人,懷里抱著一個粉嘟嘟的奶娃娃,娘兒兩俱是皮膚雪白,眉眼如畫,就跟從畫里摘出來的小人兒般,二老都是呆住了,直到那天仙般的美人雙目含淚,抱著孩子走到他們面前,顫著聲音喊了句;“爹爹,娘?!?/br> 二老才反應(yīng)回來,這眼前的天仙,哪里是別人,分明他們的女兒! 荷香殿。 永寧未施脂粉,面色蒼白,頭上一應(yīng)的珠釵環(huán)翠俱無,只孤身一人坐在桌前,捧著一卷書,泡了一壺茶,一坐便是半天。 “公主?!痹轮袂穆暽锨埃瑢χ缹幮辛艘欢Y。 “什么事?”永寧的眼睛仍是落在眼前的書本上,隨口相問。 月竹目光有些閃爍,訕訕道;“王爺命人將董妃的父母一道接進(jìn)了皇宮,此時人已經(jīng)到了玉芙宮,與董妃共享天倫。” 永寧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jīng)知曉。 月竹并未退下,咬了咬牙,道;“王爺這般坐,分明是于禮不合,昨日里左相大人統(tǒng)領(lǐng)文武大臣在長歡殿與王爺議事,那樣的場合,董妃也敢闖進(jìn)去,最可氣的是王爺居然由著董妃的性子胡鬧,還還眾目睽睽的抱了董妃” 月竹說到這里,臉蛋倒是紅了,只覺得說不下去了,遂是跺了跺腳,急道;“公主,您是不知左相大人昨日里被氣成了什么樣子,就連那些言官也是議論紛紛,都說王爺王爺過于寵愛董妃,只怕日后會給新朝招來禍?zhǔn)??!?/br> 永寧這才將書卷擱下,對著月竹淡淡道;“他們還說什么?” “左相大人還說,若王爺只是定北王,他想寵誰就寵誰,無論怎么寵愛董妃都沒事,旁人也都管不著,可如今王爺?shù)腔诩矗韧鯛敭?dāng)上了皇上,前朝與后宮關(guān)系密切,這后宮里,再不能由著董妃一枝獨秀,公主也該動一動心思了” 月竹偷瞄著永寧的臉色,又是大著膽子說道;“公主,當(dāng)日您嫁進(jìn)王府,就是正妃的身份,哪怕沒有和王爺拜堂,可到底也是進(jìn)了梁家的大門,是寫進(jìn)了梁家宗譜,入了梁家祠堂的,是王爺?shù)牡掌蓿@皇后的位子,理當(dāng)是由公主來坐,左相大人也是這么個意思?!?/br> 永寧輕輕嗤笑,言了句;“舅舅倒是打的好算盤,他怕是忘了,我是大齊的公主,我身上流著袁家的血,梁泊昭,又怎能將袁家的女子立為皇后?” 月竹忙道;“公主不必妄自菲薄,左相大人統(tǒng)領(lǐng)百官,即便王爺軍權(quán)在握,也終究要顧忌著左相的。若說打仗,普天下定是在無人能出王爺左右,可朝堂上的事終究和打仗不同,王爺總不能將打仗的那些法子用到朝堂上,說到底,王爺還要靠著左相和諸位大臣來為他治理國家,這皇后的寶座,總歸還是公主的?!?/br> 永寧神色平靜,眼底卻是浮起一絲苦澀;“立我為后,定北軍的軍心會有所動搖,立董妃為后,前朝舊臣又無法安撫,眼下的局面,也真夠難為他了?!?/br> 永寧聲音漸低,說完后,心底則是涌來一股酸澀的痛意,即便到了這一步,她的親族幾乎被他屠殺殆盡,她竟還是會心疼他,為他設(shè)身處地的著想,懂得他的不易與艱辛。 母后罵的不錯,她的確是不要臉面,不忠不孝!死后必是要下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的。 “公主,那咱們該怎么辦?依著王爺對董妃的寵愛,他若是一心要立董妃為后,那該如何是好?” 月竹的話打斷了永寧的思緒,永寧搖了搖頭,清冷出聲:“他不會立后,即使立,也絕不會是眼下?!?/br> 月竹松了口氣,道;“公主總還有機會,咱們好好籌謀,這鳳座終是跑不過公主手心?!?/br> “月竹,你當(dāng)我想做這個皇后嗎?”永寧聲音極低,幽幽開口。 月竹一愣;“這開國皇后,誰不想做?” 永寧便是極淡的笑了笑,眼睛里卻是濃得化不開的憂傷。 “公主?”見永寧不吭聲,月竹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 永寧深吸了口氣,將眼底的神色壓下,而后慢慢說了聲;“去告訴舅舅,無需在后位上多動心思,這后位無論給誰,都只是個虛名罷了。” 月竹不解;“公主,若連這后位都不重要,還有什么是重要的?” 永寧瞥了她一眼,一雙眼眸亮如點漆,她輕啟朱唇,緩緩?fù)鲁隽藥讉€字;“皇子,才是最重要的?!?/br> “皇子?”月竹驚呼。 “這后宮里,憑的是兒子,沒有皇子的皇后,這一輩子,也都只是個皇后?!?/br> 179章 終究只是個男人 月竹心頭震驚,顫聲道;“公主的意思,是想給王爺生個兒子?” 永寧搖了搖頭,似是覺得月竹這話可笑一般,輕輕勾了勾唇,“怎么會,我與他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終其一生,都沒有肌膚相親的可能?!?/br> “公主!”月竹臉色變了,“來日方長,公主對王爺一腔真情,王爺眼下被董妃迷惑了,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永寧面色如常,低聲開口:“當(dāng)初我求得舅舅歸順新皇,舅舅開出的條件便是要我生下具有袁家血脈的兒子,日后由著舅舅扶持著這個孩子登基皇位,也算是袁家的血脈得以延續(xù)下去?!?/br> “這樣,不是很好嗎?”月竹不解的看著永寧。 “好?”永寧咀嚼著這個字,眼底浮起一絲蒼涼,緩緩道;“有什么好,我自己落到這個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又何須在生個孩子,陪我一道受苦。” 月竹心里一酸,想起永寧如今的處境,也是說不出話了,興許在旁人看來,永寧身份尊貴,高高在上,可她心底的苦,卻也只有自己知曉,不論是先皇還是太后,亦或是梁泊昭,左相,這些人,又有誰曾真心對過她? “公主,您這又是何苦,以后長路漫漫,您總要為自己打算的?!?/br> 永寧淡淡的笑了笑,點了點頭;“是啊,要為自己打算?!?/br> 月竹聞言,眼睛便是亮了,脫口而出;“公主是有主意了?” 永寧微微頷首,慢慢的說了句;“月竹,深宮寂寞,我想要個孩子,要個他的孩子?!?/br> 月竹有些不解,小聲道;“公主,你方才不是說,不想生個孩子,和你一道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