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根發(fā)也不好說什么，畢竟他有那么一次的確想對莫妮兒動手動腳，只是一指頭都沒碰著就被砸了一石頭總覺得自己挺冤枉。后來他尋思不過一個傻子，長得俊點罷了，他才不稀罕！仗著傻子不會說沒人知道，他就當(dāng)這事兒沒發(fā)生過，照舊理直氣壯地指責(zé)莫妮兒打人。

    “反正周老哥你囑咐囑咐，注意點總是好的，我這也是為你好，咱們兩家畢竟都是革/命先進(jìn)分子?！?/br>
    他說這話戳了周老漢兒的心窩子，一陣揪心的疼，又膈應(yīng)又惡心，收了笑冷著臉，“大隊長可別這樣說，咱們不一樣?！彼_在鞋底上梆梆地敲煙袋鍋子，耷拉著眼皮，“我兒媳婦是傻，可也不是誰想斗就斗的，得問問我老漢兒中不中。”

    張根發(fā)打著哈哈，“哪能呢，哪能呢，斗誰也不敢斗老哥家的人啊，老哥可是烈士家屬，這可是免死牌呢。”

    ☆、第19章 撂挑子

    一連兩天，大家都忙著夏收，男女老少沒有一個閑著的。

    周老漢兒幾個還把一隊的麥釤也修好，他讓周明愈好好教教別人。結(jié)果一隊那個愣頭青周欽來不服氣周明愈能使他不能，一修好就扛到地里去，他看周明愈使得很輕松自感覺自己己也不是笨蛋，自然是一學(xué)就會的。

    他輪起來就開始割麥子，一開始感覺很輕松，速度甚至比周明愈還快呢，結(jié)果下地沒一個小時就累得胳膊疼腰酸腿打顫，一個沒把持好，那二尺長的刀刃在腿上蹭了一下。

    幸虧他還算伶俐，左腿歪了歪沒被蹭正，就算這樣，也把腿割了個大口子，嘩嘩流血。大家一頓手忙腳亂給他扎腿送鎮(zhèn)上衛(wèi)生院包扎，結(jié)果還耽誤干活，實在是得不償失。

    所以那麥釤一隊不敢用就換給二隊，從二隊換個割麥好手過去頂替周欽來幫忙，周誠志答應(yīng)了。只是那麥釤二隊一般人也不敢用，最后還是周明光拿起來。

    他現(xiàn)在用的也算熟練，雖然沒有周明愈那么利索，卻也比自己之前快了一倍。

    這東西說是一天能割四畝地，其實累得很，那倆胳膊一直在甩來甩去，就算他倆身體壯都累得夠嗆呢。不過為了搶收麥子，既然有這個本事，自然要頂上的。

    有人家嫉妒他們兄弟倆用麥釤，這樣的話認(rèn)領(lǐng)地塊多賺工分更多，有些人不樂意。

    不過為了搶收，不樂意也只能憋著，還能為了等你手慢的把麥子放在地里不收？畢竟時間不等人，收得太慢那麥子熟透都爆在地里發(fā)芽，或者一場大雨來了咋辦？

    周明愈也心里有數(shù)，并沒有像那些小心眼以為的那樣認(rèn)領(lǐng)很多地塊，只是比別人多認(rèn)領(lǐng)兩塊而已，畢竟他家勞力也多。他們收割完認(rèn)領(lǐng)的就幫著隊里繼續(xù)割也不計較工分的事兒，有人就為自己的小心眼不好意思起來，當(dāng)周誠志說給他倆按照一天十八工分算也沒有意見。

    大家被他倆帶著手底下也麻利很多，因為受他家刺激，大家真是拼了命地?fù)屖?，太慢了實在是丟人，那兄弟倆跟標(biāo)桿兒一樣戳他們眼眶子啊。

    所以今年比往年收麥子速度快了一倍多都不止。

    為了讓大家伙兒盡量不偷懶多干活，周誠志也是動員再動員，號召婆娘們都要讓他們吃飽喝足，適當(dāng)補充點營養(yǎng)。

    他還咬牙打了兩毛錢的酒送給周老漢兒，又讓自己老婆子送幾個雞蛋給他們補充營養(yǎng)。

    張翠花自然不肯要，最后只留下酒，自家炒一大盤雞蛋犒勞干活的人。尤其那兄弟倆收麥子出大力，現(xiàn)在特別能吃，晌午那頓一人能吃六七個窩窩頭，喝水都得加點鹽補充鹽分。

    而張翠花發(fā)現(xiàn)家里那五只母雞，如今被莫茹喂得下蛋特別勤快！原本有一只母雞不怎么下蛋，有只勤快的一天一個，另外三只基本都是兩三天一個。

    最近全部一天一個蛋！

    以前三天里能收差不多六七個雞蛋，現(xiàn)在居然可以收十五個，足足翻了一倍多呢。張翠花樂壞了，每天拿出倆雞蛋讓莫茹做蛋花湯，煮雞蛋一人一個不舍的，炒雞蛋更不舍得油。

    這么忙了幾天，二隊的麥子收的相當(dāng)漂亮，眼瞅著再有五六天就能全部忙完。

    就在這檔口，突然傳來幾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大隊長張根發(fā)帶著他倆兒子，敲鑼打鼓地在田間小道上來回晃悠，吆喝著：“號外號外，河南小麥畝產(chǎn)一千斤！”

    地里干活的人聽見，都停下來互相詢問，“咱們多少斤？”

    “今年咱們收成好，有一百五十多斤，最好的地塊估計不到兩百斤?！?/br>
    “人家怎么一千斤？”

    “別是假的？”

    “怎么可能假的，肯定是真的，這可是報紙，報紙怎么會有假的?！?/br>
    ……

    結(jié)果第二天就有消息傳來“號外，河南某地小麥畝產(chǎn)兩千斤！”“三千斤！”

    很多人鬧哄哄的，都被震傻了，“真的假的！”“三千斤，不可能！”

    周誠志叉腰扯著嗓子大吼：“你管人家收多少，收多少也不分給你，你要是不把手里的麥子收家去，別人收再多照樣餓死你！”

    他這么一喊，大家又趕緊繼續(xù)忙活收割。

    其他三個隊，尤其是三隊四隊可就受大影響，那消息就跟落入油鍋的涼水一樣，一下子就沸騰了。

    “這么多？真是厲害！”

    “這樣是不是咱們就不用種地了？咱們這里不適合種地，十年九旱的，還是人家那里適合，你看產(chǎn)那么多糧食。”

    “是不是得往咱們這里運？”

    趙化民喊道：“我說了吧，一切都有毛/主席呢，為什么讓我們除四害，正是為了這個！要不是我們除四害，糧食能這么高產(chǎn)？大隊長說了要是我們村都去除四害，說不定早就有三千斤了！”

    “咱們最好的年景也就是百五十斤，人家三千斤，真是厲害！”

    趙化民：“大家聽我的，都好好去抓老jian兒和耗子，聽大隊長的號令，比什么都強?！?/br>
    這幾天張根發(fā)動員再動員，可二隊那幫倔驢就是不聽指揮，一個也不肯去拿老jian兒，只派幾個七八歲的孩子去裝樣，連半大孩子都不舍的，說是要他們?nèi)湹乩飺禧溗肽亍?/br>
    所以張根發(fā)也急了，他們也要給鎮(zhèn)上和縣里交任務(wù)呢，而且一定要讓自己大隊拿個先進(jìn)才行。為了刺激大家除四害完成先進(jìn)任務(wù)，他也提升了工分值，讓除四害小分隊多多宣傳拉人。

    這樣一來三隊四隊那些人更不樂意好好收莊稼，反正莊稼都是集體的，活兒也是集體的，他們參加勞動也就是為了掙工分吃飯，既然除四害也可以掙工分，那干嘛還要累死累活的種地！

    他們最喜歡大隊長開會了，開會不用干活，還拿工分！

    所以他們巴不得天天開會日日開會。

    這種話傳到二隊，把周誠志氣得不輕，痛罵了一頓，但是有些人心思也開始活動。

    一種是勞動力少，動作又慢，掙工分掙不多，別說比不上老周家，連其他人也比不上，尤其今年收麥子還認(rèn)領(lǐng)地塊，他們卻不能認(rèn)領(lǐng)，就覺得自家吃了大虧。還有一種是勞動力也不少，但是不夠拔尖出風(fēng)頭，一邊嫉妒周明愈家工分多一邊憎恨四屬戶分他們勞動果實，心里極度不平衡。

    這些人看自己割麥子掙的工分居然比不上趙化民那些人拿老jian兒多，便也動了心思，他們也想辦法找借口去抓麻雀。

    當(dāng)然，這時候請假周誠志怎么可能準(zhǔn)，誰真生病誰裝病他那火眼金睛怎么可能不知道。

    “當(dāng)然要去抓老jian兒，干活兒工分有頂，除四害沒頂！反正有那么多糧食呢，就算咱們不收人家也有吃不完的運過來，再說了，咱們除了四害，這糧食也能畝產(chǎn)三千斤。一畝地就夠一家子吃不完的，當(dāng)然要去除四害！”

    晚上有一隊二隊的人加入了三隊四隊抓老jian兒的除四害大軍，他們呼呼啦啦吆三喝四，就和蝗蟲過境一樣，不但在周家莊，還要去莊稼地里打。

    他們點著火把，敲著鑼，攪得很多人夜不能寐，直接起來罵街。

    而張根發(fā)也不管大家收莊稼累，晚上滿村子吹哨子要求開除四害動員大會，直接公開對全村提出工分標(biāo)準(zhǔn)，“兩只麻雀三個工分，一只耗子兩個工分，十個蚊子一分，十只蒼蠅一分……”

    這么一宣傳，村民們的心思就更活絡(luò)了，那些喜歡投機取巧偷jian?；?，嫌上工累的，這會兒更有現(xiàn)成借口——大隊長讓的，毛/主席號召的！

    三隊四隊的人大白天都不上工而去抓老jian兒、灌耗子……

    周誠志和一隊隊長周明貴一起去找張根發(fā)理論，讓他不要瞎折騰，要拿耗子也等夏收之后折騰。

    畢竟麥?zhǔn)諠M打滿算也就半個月。

    可張根發(fā)說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他只是宣傳政策，至于如何做，都是老百姓們自己的選擇，“兩位隊長，這是人心向背，是大家自己的選擇，我也無能為力不是?！?/br>
    氣得周誠志差點打他，最后還是一隊隊長給他拉走。

    “這個混賬東西，從他爹那輩兒就不正經(jīng)種地，整天想些歪門邪道，家里有幾畝地就換錢吃吃喝喝，沒地了就去扛活兒。這會兒讓他得了勢，凈禍禍老百姓，不剛自己不好好種地，連帶著全村都別想安穩(wěn)?！敝苷\志是連張根發(fā)一根毛兒也看不上。

    周明貴拉著他，“叔你就不要和他生氣，是鎮(zhèn)上推薦縣委認(rèn)命的他，你能怎么辦？”

    周明貴年紀(jì)比周誠志小兩歲，但是輩份小，所以要叫他叔。

    周誠志氣鼓鼓地回去干活，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隊上居然也有人不請假直接曠工。

    這還了得！

    他親自帶了幾個小伙子去把那幾戶都找來，陳建設(shè)一家正在家光著腚睡大覺，周古忠一家拿了盆去地里灌耗子，張成發(fā)居然在家里弄一堆腐爛的食物養(yǎng)蒼蠅下蛆，專門抓蒼蠅！

    真是什么歪門邪道也能想到，這是除四害還是養(yǎng)四害混工分？

    一隊的很多人都怒了，把他們抓到地頭上開會批/斗。

    那幾戶人家卻不認(rèn)錯，感覺自己執(zhí)行大隊長的號令，是縣委除四害總指揮部的命令，沒有錯。

    陳建設(shè)：“連著抓了幾晚上老jian兒睜不開眼，不能上工了，得睡覺，要不晚上沒有精神抓老jian兒，掙不到工分，你們賠??？”

    周古忠：“不抓耗子，你們哪里還有糧食收，都被耗子吃光了。我灌耗子，掏出好幾斤糧食來，一只耗子一年少吃……”

    張成發(fā)：“蒼蠅蚊子傳播細(xì)菌，我們要除之而后快！大隊長說十個蒼蠅一個工分，十個蚊子一個工分。”

    ……

    竟然還能這樣！

    周誠志怒了，“大隊長說工分，哪里來的，你去跟大隊長分?！?/br>
    “就是，他們干部的工分還攤在咱們隊里咱們白養(yǎng)著他們呢，讓他給你們分去吧?！?/br>
    “一個耗子兩分啊，我抓了一窩，有六只呢，這就是十二分，我一天你才給我七分，我這樣有什么不對？”

    “就是啊，我也一樣干活，怎么就給我八分？我也是個大老爺們，這么點分多丟人，我養(yǎng)蒼蠅掙得更多！”

    周誠志氣得說不出話來，“除四害是讓你們除，不是讓你們養(yǎng)，你們……”

    “你們拿這個掙工分容易，我們收麥子那么累，你們這樣分我們的糧食，你們有良心嗎？”

    眾人紛紛指責(zé)那幾戶人家。

    “你們也不用生氣，現(xiàn)在糧食產(chǎn)量高的很，河南一畝地三千斤小麥，一畝地頂咱們?nèi)€，咱還種什么地？”

    “要是這樣，那我們也去掙工分了。”

    “是呢，誰還累死累活收莊稼！”很多人都躍躍欲試，“人家產(chǎn)量那么高，咱們累死累活才這點糧食，一年到頭吃不飽。”

    “家里都斷炊了，還得抗三個月，這次一個人也就分幾十斤麥子，頂什么用？一年累死累活忙到頭，打這么多糧食就給吃這么點，一個人一年三百來斤口糧，好人也餓死了！”

    “就是啊，不種了！”

    “都抓老jian兒掙工分去，走！”

    在他們眼里工分最重要，活兒都是集體的，不是自己的。

    有那么幾戶趁著大家吵吵的時候直接開溜，而其他人多半是發(fā)牢sao起哄，真要違抗隊長的命令走人也不敢。

    不過見有人走，他們吵吵更加激烈，直接說別人拿害蟲抵工分比他們割麥子輕快，分還多，到時候分麥子都多，那自己不去抓豈不是吃虧了？

    一群人鬧哄哄的，有人說自家勞力多干活多分的少吃虧，有的說自家勞力少工分少還得倒貼隊里不劃算，誰也不滿意，都覺得吃了大虧不如不種地除四害掙工分。

    所以又走了兩家。

    剩下的人開始埋怨周誠志壓著他們不許去抓老jian兒，耽誤他們掙工分，偏心！

    “反正有人一個頂四個，也不稀罕我們都在這里，我們?nèi)プダ蟡ian兒，不是更好？”

    周誠志氣得陰沉著臉跟要打雷一樣，似乎下一刻就要爆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