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茹發(fā)現(xiàn)身上的包袱不好用，裝不多少棉花還容易掉，如果是個袋子直接系在腰上就好了。

    只可惜這時候誰家也沒有多余的布，自然做不了布口袋，而現(xiàn)在當(dāng)?shù)匾矝]有普及化肥根本沒有后世的那些蛇皮袋、編織袋的，所以就算這樣一個簡單的訴求，也不是那么容易滿足的。

    現(xiàn)在開得少別人一趟兒就拾兩壟還好，像她要拾四壟當(dāng)然裝不下的，好在別人不跟著她，她隨便找個借口也能搪塞過去。

    她尋思拾棉花，沒有必要留這么多人，既不方便她大展拳腳，還浪費(fèi)勞力。

    秋高氣爽，紫外線格外強(qiáng)烈，日頭曬得人感覺比夏天還熱，一會兒就頭暈眼花昏昏欲睡的，那些人動作明顯慢下來。

    快晌午的時候，這邊一大片地已經(jīng)被莫茹拾得差不多。

    丁蘭英等人目瞪口呆的。

    她們一個來回都沒拾到頭呢，今年棉花實(shí)在是太好了，低下頭就直不起腰來，真是要累斷了。

    “妮兒，你拾棉花真的好快??！”她們一個個真是徹底服氣了，連單蝶琴都不說什么。

    莫茹不是身體累，腦子使用過度有點(diǎn)耳鳴眼花，嗡嗡的跟養(yǎng)了一窩蜜蜂似的呢。還好周七七在空間里咿咿呀呀，嘿嘿哈依地折騰，逗得她非常愉悅，才能減輕一部分疲勞。

    柳秀娥幾個看她臉色發(fā)白，關(guān)切道：“妮兒是不是累了?！?/br>
    莫茹笑道：“不要緊的，一會兒就好。”

    丁蘭英看她說話功夫臉色就好了很多，也就不再擔(dān)心，“晌午困會兒晌覺歇歇。”

    莫茹答應(yīng)了，她看看天色就對柳秀娥道：“嬸子，掰棒子的人手不夠，要不我和秀芳嫂子帶著幾個女孩子拾棉花，你們?nèi)椭糇?？咱們還是口糧第一，糧食最重要?！?/br>
    柳秀娥和丁蘭英幾個互相看了看。

    說真的人家莫茹拾棉花還真跟繡花兒似的，速度那個快，兩只手一抓一抓的你都看不清楚。

    柳秀娥笑道：“你要是能拾得過來，那俺們就去掰棒子，說實(shí)話我還真拾不了棉花，這腰酸疼酸疼的。”

    這鄉(xiāng)下女人都生了幾個孩子，也沒那條件好好養(yǎng)月子，個頂個都有腰酸的毛病。

    所以有的女人寧愿出力氣活兒，也不愿意做這種一直彎著腰的營生。往年大家沒得選，干什么都是隊(duì)長安排，盛花期的時候女勞力都要來拾棉花。

    現(xiàn)在能自己選擇，那她們愿意去做別的。

    丁蘭英道：“妮兒你可千萬別逞能，活兒是干一點(diǎn)少一點(diǎn)的，不用一天干完。”

    莫茹謝謝她關(guān)心，“嫂子你放心，我現(xiàn)在有數(shù)了，不會再那么著急?！?/br>
    王玉芹道：“那這樣的話，我和二嫂子就去掰棒子吧。”

    柳秀娥扭頭喊道：“喂，晌后咱們?nèi)兔﹃糇樱屇輧汉托惴紟讉€繼續(xù)拾棉花。”

    有那些**歲十來歲的女孩子，拾棉花正好，因?yàn)樗齻兡昙o(jì)小不腰疼。

    幾個女人都說行，“那棒子好歹比棉花高呢，雖然地里悶熱點(diǎn)，也比這日頭曬得頭昏強(qiáng)?！闭f笑著就這樣決定了。

    畢竟掰棒子工分也不低，現(xiàn)在男人不在家又漲了，掰棒子的女勞力一天最低十八工分，在家里剝玉米皮的老人都有十工分呢。

    單蝶琴一聽，道：“我不去掰棒子，我要拾棉花?！?/br>
    她嫌棒子地跟罐子一樣悶熱，葉子帶著鋸齒拉得臉脖子胳膊的老疼了，一出汗更受不了，她可不去！

    她不去正好，莫茹害怕自己太打眼呢，多幾個人分?jǐn)傄幌乱埠谩?/br>
    莫茹先拾到地頭，柳秀娥就喊道：“妮兒你先回去看孩子吧，棉花包我們抬回去就行。”

    莫茹說好，她把棉花往花包里一倒就先走一步。

    她順著溝沿邊慢慢地走，一邊和周七七聊天。

    河面波光粼粼，一片金黃，水邊蘆葦、菖蒲在秋風(fēng)里搖曳舒展，有野鳥低飛掠水，還有蜻蜓在抓蜉蝣，點(diǎn)得水面泛起圈圈漣漪。

    莫茹耳邊有草蟲低唱啾啁，還有女兒稚嫩的奶音，她情緒越來越放松愉悅，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采了一大捧野菊花。

    順著西河邊到了家，此時綠籬已然成型，基部生得密密麻麻、枝干勾連且夾雜了荊棘，所以就算貓貓狗狗都不會從下面鉆。

    那幾棵夏天新栽的石榴其中一棵居然開了朵鮮紅的石榴花，在藍(lán)天下紅寶石一樣艷麗的顏色，格外美麗。

    莫茹感覺一下子就神清氣爽起來，去菜畦里薅了一下雜草，現(xiàn)在院子里的胡蘿卜、蘿卜、芥菜、白菜長勢很好，一看就會大豐收。

    薅完草，她來到窗跟下，拿了一個曬干的泥窩窩用來插野花。

    這是夏天周明愈摔土坯的時候她領(lǐng)著泥蛋兒幾個玩泥巴，泥蛋兒送給她的禮物，她一直沒舍得丟。

    有這樣一捧紅白黃紫的野花，原本單調(diào)的屋子一下子生動起來。

    張翠花從食堂打了飯菜過來，看得嘖嘖稱奇，又問莫茹拾棉花的事兒，“拾棉花也不用太累，有多少力氣出多少就行?！?/br>
    張翠花是怕她太累，尋思大仙作法那也得消耗法力的吧？其實(shí)她也不知道莫茹到底有啥本事，一切都是自己猜的。反正不管怎么說，她是照舊要給大仙開小灶的，說不定能補(bǔ)充法力呢？

    莫茹笑道：“娘我知道啦，就西坡那塊地開的多，北邊的還沒怎么開呢。我和幾個嫂子商量讓她們先去幫忙掰棒子，我和秀芳嫂子幾個拾棉花就行?！?/br>
    說穿了糧食才是救命的，沒有棉花大不了冬天不出門，可沒有糧食那可是要挨餓的。

    今年真的大豐收，沒有多少肥的玉米長得都不錯，原本估計(jì)一畝地也就百十來斤，看這樣子估計(jì)得有將近兩百斤。

    所以還是趕緊收回來才保險呢。

    等晌天女人們要先把棉花抬回場里稱重。

    都是常拾棉花的，每個人拾幾壟地，有幾包袱棉花是有數(shù)的。

    她們看著兩個地頭那兩大包棉花，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柳秀娥會算賬，數(shù)算了一下各人拾的壟數(shù)，她咋舌道：“頭午咱們拾了三百多斤，人家妮兒自己就得拾一百斤。

    這還是保守估計(jì)呢。

    單蝶琴嘴角抽了抽，刺兒了陳秀芳一句，“你拾了能有十斤？你說你還來干什么，十個不頂人家一個?！?/br>
    陳秀芳道：“第一天還不熟練，來的也晚點(diǎn)兒，過晌兒我就能快一些。”

    上午滿打滿算能拾了兩個來小時，下午可以拾四五個小時，數(shù)量也會翻倍的。

    柳秀娥道：“秀芳拾得也仔細(xì)，小癟癟花兒也拾下來挺好的。反正咱們知道人家妮兒能干就行，去場里把重量各自記下?！?/br>
    有拾棉花快的社員這可是大殺器，這棉花不開的時候都不開，一開的時候一夜之間開滿地，要是不拾回來，不是被風(fēng)吹落地上，就是把干葉子粘上弄臟了。

    把棉花包用繩子一捆，再拿棍子抬回場里，稱完重量，柳秀娥負(fù)責(zé)記在生產(chǎn)隊(duì)的本上。

    稱完重量就可以交給負(fù)責(zé)晾曬的社員。那些不能下地的老婆子領(lǐng)著菊花那么大的孩子，一邊看孩子一邊曬棉花和糧食。

    支起木架子，搭上秫秸箔，把棉花攤在箔上或者篾席上，時不時地翻翻，挑揀一下僵瓣、黑斑的。還要小心看著，不能讓雞狗的過來禍害，還不能刮進(jìn)去草和葉子。要是草葉子碎在里面會弄臟一大片棉花，送棉站的時候會影響評級。

    秋高氣爽的時候大日頭天曬兩三天就差不多，如果咬著棉籽嘎嘣嘎嘣響就算過關(guān)，可以送去棉站交任務(wù)。

    ……

    晌飯后，征得張翠花的同意，年輕女人都調(diào)去掰棒子，棉花地里又是莫茹當(dāng)主力。

    中午莫茹去生產(chǎn)隊(duì)又領(lǐng)了一條拾棉花的包袱，把兩條縫成一個口袋，又縫上兩根布帶子，拾棉花可以直接系在腰上。

    以前拾棉花的多，包袱不夠，現(xiàn)在就幾個人，自然夠用的。

    她這樣改，單蝶琴和陳秀芳也立刻跟著學(xué)樣，覺得這樣更好用。

    下午兩點(diǎn)左右莫茹去地里的時候，陳秀芳已經(jīng)拾了好半天，單蝶琴卻姍姍來遲。

    莫茹就對單蝶琴道：“你們誰要是一天能拾五十斤，我就額外再送她十斤?！?/br>
    十斤五工分呢。

    單蝶琴雖然嘴上說才不在乎呢，手上動作卻也快起來。

    莫茹看她們都專心拾棉花，也就沒那么多功夫注意她，她也能自如一點(diǎn)。她不和兩人一起，而是拎著一個大花包去別的地塊，先把開得密的壟拾一下。

    拾棉花人少沒人盯著她，她上工方式也能自由一些。

    上午先和周七七在家里玩兒，畫畫，九點(diǎn)鐘去地里拾棉花，晌午回來吃飯休息，下午再去倆小時，等晚飯后再去拾兩個小時。

    一次倆小時效率高她還不累，又能空出時間做別的。

    有她這么忙活著，那棉花就拾得很及時，哪怕期間下了兩場雨，也沒有禍害一朵棉花。

    其他大隊(duì)以及生產(chǎn)隊(duì)的棉花可就遭了秧，被雨淋了以后，有的掉在地上弄臟了，沒掉下來的也有一半開始發(fā)黑影響品級。

    她不但拾棉花，晚上還去幫忙往場里運(yùn)玉米呢，隊(duì)里的糧食和棉花她收過以后全部拿出去，一顆都不留。

    張翠花心照不宣地用收秫秫的老辦法，白天讓女人們把棒子掰下來扔地里，一堆一堆的，等晚上再大家一起往家抬。

    她有心觀察，感覺大仙似乎一次就能運(yùn)光，所以她還得忙著遮掩，要是社員有驚訝的，她就會用別的借口敷衍過去。

    “我早就說你們晚上運(yùn)糧食快，這是因?yàn)榭床磺迓犯杏X不到累，你看那牲口打場都得蒙著眼睛呢?！?/br>
    “二嬸子，不是怕牲口轉(zhuǎn)暈了？”

    “這是一方面，更多的還是看不清走得快，不會停下里偷懶。”

    大家都笑起來，“二嬸子說得對，咱們也是這樣?！?/br>
    因?yàn)楹蜗晒谜f過祖墳的事兒，婦女們彼此也都好似知道一個了不起的秘密一樣，都真以為是祖宗保佑趁著晚上幫忙運(yùn)糧食呢。

    要不為什么從來不白天幫忙？

    本身這些女人就容易信那種鬼神之事，以訛傳訛的都信，更不用說在身邊的了。

    有莫茹這個運(yùn)糧大仙幫忙，二隊(duì)收玉米也輕松很多，連帶著一隊(duì)也沾光。有了玉米、大豆、小米，食堂的伙食也豐富起來，不用每天吃地瓜干和秫秫面，吃得豐富心情好干活兒也有力氣。

    所以二隊(duì)和一隊(duì)的秋收也隨著大煉鋼鐵掀起一波高/潮。

    周圍村落可沒有這么輕松，他們的秋收艱苦又無奈，女人本身力氣就不夠，人數(shù)又少，望著滿坡的莊稼簡直能愁死。再加上有幾個害群之馬，好吃懶做自己不干活還整天說風(fēng)涼話，不是抱怨把勞力都調(diào)走就是散播負(fù)能量糧食收回來也撈不著吃，大大地挫傷那些勤快人的積極性。

    結(jié)果就是磨洋工的越來越多，反正都是集體的，又不是自己家的！

    自己干的多，收回來人家吃的比自己還多，憑什么要養(yǎng)那些不干活兒的？

    她家孩子多我家孩子少。

    她整天偷懶吃的還多。

    她不干我也不干。

    一來二去的，他們那些村連秫秫都沒收完，更別說豆子谷子玉米棉花了。

    尤其他們村三隊(duì)四隊(duì)的，本來男人在的時候就不勤快，現(xiàn)在只剩下女人，臨時委任的女隊(duì)長又沒有威信，好吃懶做的更變本加厲，勤快的也被打擊了積極性都不愛干活。

    誰都嫌累，收下來的秫秫穗也不往場里運(yùn)就那么堆在地頭，被兩場雨淋過以后有的開始發(fā)霉發(fā)芽。

    拾棉花的也只有幾個老人和孩子，只抓開得最好的大花，不好的都留在地里。

    她們自己不努力，莫茹自然也不會主動去幫忙，畢竟她也不是閑得沒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