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茹道：“崔書記，你在這村里可是只手遮天呢，沒有你的同意，他六隊長敢發(fā)布票棉花票給我們嗎？”

    莫應熠附和道：“jiejie說的對，就是的，崔宗德就是一條狗，書記讓他咬人他就不敢跑。他自己說的，書記的話就是政策，書記就是天，書記才能管大家穿暖吃飽飯！”

    “嘖嘖！”莫茹看著崔發(fā)忠鐵青的臉，鼓鼓掌：“崔書記好威風，比土皇帝還厲害呢?！?/br>
    崔發(fā)忠臉色黑得嚇人，眼睛瞪著莫應熠冷哼一聲，又看向莫茹，瞇了瞇眼，“妮兒，看來周家村伙食不錯，給你養(yǎng)的比以前更俊了?！?/br>
    莫茹道：“那是自然，因為先鋒大隊有好干部?！?/br>
    崔發(fā)忠舉步朝她走過來。

    暗處有老人婦女們探頭探腦。

    莫茹待他走近兩步，從兜里（空間）里掏出兩張照片，一張是她和高瑞陽的合照，一張是她和柳紅旗的合照，笑微微地看著崔發(fā)忠，“崔書記，你年老眼花還是近一點好好看看啊?！?/br>
    崔發(fā)忠卻停下腳步，笑了笑，“人老眼花？妮兒，你說話真有意思。”

    他握起自己的拳頭在她眼前晃了晃，“比你家蒜臼子都大吧?！?/br>
    莫茹淡淡道：“那碾子倒是重，還不是被驢拉著跑？那老黃牛蠻勁兒不小，還不是被庖丁解牛？莫家溝又不是深山老林可以自成一體，上頭可是有公社和縣委的?！?/br>
    崔發(fā)忠想不出這個傻妮兒怎么還能說這樣的話，跟個干部一樣！

    難道真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

    他哼笑了兩聲，“要布票和棉花票是吧，行，跟我來?！?/br>
    莫應熠道：“姐，我去?！?/br>
    莫茹牽著他的手，“沒事，不用怕，崔書記會審時度勢著呢，咱們一起去?！?/br>
    崔躍進剛才聽見她爺爺出來嚇得拉著莫應熠就要跑，可他卻甩開她的手，她只好自己躲在草垛邊上。

    原本以為爺爺出來就會兩個大耳刮子扇人呢，結果發(fā)現(xiàn)爺爺雖然氣得比以往更生氣，卻奇跡般地沒有打人！

    真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

    崔躍進想跟上去，卻被莫應熠瞪一眼，噓一聲，讓她不許跟著，她便猶豫起來。

    莫茹領著莫應熠跟著崔發(fā)忠，走了一會兒，來到了崔發(fā)忠家門口。

    崔發(fā)忠喊道：“老婆子?！?/br>
    很快大隊書記的老婆子吳春華跑出來，她看起來有五六十歲的樣子，頭上戴著一個黑絨帽子，正中間一顆老銀帽花，頭發(fā)在腦后挽著一個發(fā)髻，用黑網(wǎng)兜著，插著一些u型銀簪子固定，耳朵上還帶著銀墜子，一張臉跟老樹皮一樣皺紋又多又深仿佛能夾死蚊子。

    隨著她的跑動，腰間那一大串黃銅鑰匙發(fā)出清脆的聲音，叮叮咚咚的非常好聽。

    莫茹瞧著她比保管員還像保管員呢。

    吳婆子見崔發(fā)忠領著姐弟倆過來便狐疑地看看，尤其是莫茹，這不是傻妮兒嗎？

    她自然也聽說傻妮兒不傻，領著女婿回娘家，而且還是勞模，要給她爹娘撐腰的事兒。

    這是創(chuàng)好了?。?/br>
    她盯著莫茹左看右看，看模樣就是以前的傻妮兒，雖然現(xiàn)在更加白凈俊俏，臉上也沒有了皴，嘴唇也紅潤潤的不再發(fā)白，可的確是傻妮兒，她好奇道：“妮兒，你真好了？不傻了？”

    莫茹笑了笑，“是啊?！?/br>
    吳婆子嘖嘖稱奇，“傻子還能變好，那你啥事兒啊？”

    崔發(fā)忠不耐煩道：“拿一床被子和褥子給他們?！?/br>
    莫茹立刻提醒，“看在高書記的面子上，也得是新的?！?/br>
    說拿被褥給他們，吳婆子就不高興這會兒還說要新的，她更不能接受，“我說地主小姐都被打倒了，你還想享受呢，要新的？你當你是高書記呢？高書記來我們大隊視察工作也不敢說要新的?！?/br>
    莫茹道：“我要是高書記我自然不要新的，可我是社員，要的是屬于我們自己家的，你還是拿布票和棉花票吧。咱們公社以前一人三尺三，棉花兩斤，今年二尺八，棉花還是兩斤。你給了票，我還不稀罕要你的被褥呢?！?/br>
    “你怎么說話呢！”吳婆子自詡不是干部，才不管什么書記干部的，想要她的東西，那等于剜她的rou。

    吳婆子現(xiàn)在人生格言是：男人你拿去，財物休想要！

    莫茹看向崔發(fā)忠：“崔書記，令夫人不講理啊，難不成這莫家溝她是書記，你只是一個懼內(nèi)的擺設不成？”

    吳婆子聽她明朝暗諷的立刻加大火力開懟，從墻根抄起掃帚就想趕人。

    莫茹拉著莫應熠躲開，站在崔發(fā)忠一邊去，“崔書記，我要的是我家的布票棉花，應該大隊里發(fā)，怎么能從你家要呢，我們也不是討飯的?！?/br>
    崔發(fā)忠一把抓住掃帚，對吳婆子道：“去給她拿！”

    見他黑著臉生氣，吳婆子也不敢繼續(xù)撒潑。

    她只是針對別人撒潑，可不敢對崔發(fā)忠撒潑，在這個村還沒有人敢違背他的意愿呢，只要他發(fā)話，別人就要無條件遵從，所以她麻溜地家去找被子。

    她跑回東間打開兩個大衣柜中的一個，里面裝滿棉被，都是她攢的。

    她看看這條藍底白花的不舍的，那條大紅鯉魚牡丹的不舍的，再看……最后挑了一條靛藍被面米色土棉布里子的棉被，又挑了一條黑色的褥子。

    她恨得咬牙切齒！

    因為自己囤的這些被子每一條都很厚實！

    她居然挑不出一條最薄的，只能挑不好看的！

    這些當然不是自己家布票和棉花票買的，而是拿隊里的棉花，克扣村里社員的布票棉花票，自然也有莫樹杰和莫樹仁家的。

    現(xiàn)在糧食、棉花、布、火柴、煤油之類的是稀罕物，吳婆子就喜歡囤這些東西。

    為了囤東西，她硬是把倆兒子分出去住，好把家里的房子騰給她囤東西用。

    迄今為止，五間正屋六個大衣柜，六間廂房四個大衣柜，還有六只大木箱，都被她囤滿了各種各樣的用品。

    只要是進給她的東西，除了崔發(fā)忠發(fā)話，別人誰也甭想掏走一個子兒！

    全都用大黃銅鎖鎖著呢。

    她心有不甘地把被子抱出來，心里想著來年要克扣誰家的把這個窟窿給補上，自己絕對不能吃虧。

    雖然她囤積得已經(jīng)一輩子用不完，可依然想要往家囤，而且越來越多，今年比往年少都不舒服不開心，覺得虧大了。

    想了想，她拿過針線笸籮，把一包針掏出來，里面有幾十根鋼針，她拿出十幾根，有的掰斷，有的直接整根插進棉被和褥子里。

    最后整理一下，那些針都藏在棉絮里看不見。

    她哼了一聲，暗罵道：想占我的便宜，先看有沒有那個命吧！

    她把棉被抱出去丟給莫茹：“給你！”

    ☆、第172章 借大戶

    莫茹把被子接過去抱著, 也不跟她理論夠不夠數(shù)，給就拿著, 不夠再要。

    她對吳婆子道：“多謝了，不愧是書記家屬，覺悟就是高。”

    她又對莫應熠道：“小熠，走了，先給爹娘送家去?！?/br>
    等姐弟倆離開，吳婆子開始咧著嘴抹淚，一副隨時都要坐地上撒潑打滾大聲哭號的架勢。

    崔發(fā)忠瞪了她一眼, “不要給我丟人！”

    也不看看對方是什么人, 不過是倆半大孩子，值當?shù)娜鰸姺刨嚕?/br>
    吳婆子張開嘴本來就是試探，見崔發(fā)忠不許她哭就收回去, 拍拍衣襟轉身拿起掃帚開始掃地。

    她使勁地把莫茹和莫應熠站過的地方掃一遍，掃得地皮都被掃帚苗刮起來一層。

    崔發(fā)忠心里窩火，轉身走了。

    出了大院，已經(jīng)看不到崔發(fā)忠夫妻倆，莫茹對莫應熠道：“咱們再去大隊長家走一趟?！?/br>
    莫應熠道：“jiejie，你不是說先家去嗎？”

    莫茹笑道：“就一套被褥也不夠啊, 還有棉襖棉褲沒著落呢?！?/br>
    莫應熠嘿嘿笑道：“jiejie你真厲害，跟我走?！?/br>
    他繼續(xù)帶路去大隊長崔發(fā)平家, 崔躍進還是不遠不近地跟著看。

    到了崔發(fā)平家, 莫茹直接站在門口叫門, “大隊長！”

    很快一個四十多歲腦后挽著發(fā)髻的婦女快步出來, 她圍著黑色的圍裙，帶著靛藍色的套袖，還扎著褲腿子，一張白臉胖嘟嘟的，看起來精明干練的樣子。

    “誰啊，什么事……你誰??？……哎呀，這不是妮兒嗎？”趙惠芳驚訝地看著莫茹。

    晌午那會兒她也知道傻妮兒帶著女婿回娘家，現(xiàn)在還是勞模，來給爹娘撐腰去大隊鬧的事兒。

    沒想到，她竟然來到自己家門口。

    “是這么回事，崔書記說要補這些年欠我們家的布票和棉花票，他給了棉被和褥子?？晌业锏艿苓€沒有棉衣呢，所以麻煩大隊長家補棉花和布票吧。”

    布票和棉花票這些都是大隊發(fā)的，只要是公社給的東西基本都是大隊發(fā)，很少給生產(chǎn)隊長的。

    他們的理由是生產(chǎn)隊管生產(chǎn)，管著田地，糧食棉花的不可能缺，所以沒必要再經(jīng)生產(chǎn)隊的手。

    很多大隊都是這個規(guī)矩。

    莫茹自然要來管大隊長要。

    “哎呀，大隊長不在啊?！壁w惠芳一點都沒懷疑，畢竟莫茹真的抱著被褥呢，一看就是書記給的。

    如果不是書記給的，吳婆子那個摳門鐵公雞，能給才怪呢。

    她倒是也不掙扎，大隊長向來是給大隊書記搖旗吶喊緊跟步伐的，只要大隊書記同意的，那他們家絕對不掙扎，立馬就辦。

    莫茹道：“也不用大隊長在，反正我們家這些人，一人一年兩斤，一年一家就是十斤，布是一丈六，今年布少一些一丈四，可我57年的還在家呢。你可以等大隊長回來再細算，還是先把這兩年的給了，我爹娘弟弟還沒有棉衣穿呢。”

    莫應熠提醒她道：“姐，爹娘說咱們村55，56年就進互助組，那時候咱家的糧食棉花就都被搶走，也應該分的。”

    莫茹就道：“這些等大隊長仔細地算吧，現(xiàn)在先給我們拿和書記家一樣多的就行。”

    家里這些年收入全被隊里拿走，補償幾塊棉花和布錢也是應該的。

    趙惠芳見是崔書記同意的，就道：“你等著，我回去給你拿?！?/br>
    很快，她就拿出來一塊布，還有一床絮棉，“這是一鉤子布，五斤絮棉，我也沒的多了。布票和棉花票我沒剩的，你等大隊長細算賬以后從隊里再補吧。”

    她當然不可能都補上，拿一點意思一下就行，剩下的讓別人出去吧，反正莫家的份額也不是全被自己拿了，那些副隊長也沒少拿。

    “那可多謝?！蹦泐I著弟弟抱了被子棉花離開。

    莫應熠這會兒對jiejie已經(jīng)佩服得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