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面馱著閨女后面馱著莫應(yīng)熠，回娘家都快了很多，原本要走一個多小時，現(xiàn)在不用二十分鐘，去娘家的次數(shù)也多起來。

    有了自行車他們?nèi)タh城更方便，原本要走大半宿的路程，現(xiàn)在兩個小時。這樣他們和邱磊倒換東西更方便，還去拜訪傅臻和邱云給他們送些蔬菜、吃食。后來傅臻去省城學(xué)習(xí)，鄉(xiāng)下進(jìn)城查得又嚴(yán)格起來，莫茹就少去。

    雖然她不怕查，可畢竟是勞模得注意影響，免得給人把柄給高書記招黑。

    不過這可不耽誤她買賣東西，反正她要倒騰什么，有邱磊在真是不用她cao心，只等著發(fā)貨、點錢、收貨就行。

    她把布票都盡可能地買成各種布，結(jié)實的經(jīng)典款時髦的新布料，買回來她就用縫紉機(jī)做衣服，把閨女打扮得美美的，跟個小公主一樣。

    至于吃的更不少，有雞蛋和蘑菇，還有她種的土豆和各種菜，時不時地就能給家里加餐。

    小日子別提多滋潤。

    這日晚上他們騎著自行車去給邱磊送貨回來，月色如水銀瀉地，照得地上亮堂堂的。

    八八一路小跑著跟在他們自行車后面，時不時地還沖下路邊草叢里去找什么。

    周七七嘰嘰咕咕說累了，終于睡著。

    莫茹就把她放進(jìn)空間的小木床上，然后張開手臂抱著周明愈的腰，臉頰貼著他的后腰，聲音軟軟的，“周愈，咱們會一直這樣幸福吧?！?/br>
    小日子太滋潤，讓她一點都不覺得這是三年饑荒的開始。

    聽著久違的稱呼，周明愈不由得放慢了速度，溫聲道：“當(dāng)然，我們會一直……一直這樣幸?！?/br>
    莫茹放心地閉上眼睛，真好。

    突然，“汪”一聲，破壞了旖旎的氣氛，嚇得莫茹趕緊睜開眼睛，就見八八如離弦的箭一樣沖進(jìn)草叢里。

    周明愈也一腳支地停下了車子，“八八怎么啦？”

    莫茹拿出馬燈點上，暖黃的燈光在月色里水波一樣蕩漾開去，照著周圍的景色。

    他們看著草叢一陣劇烈地晃動，傳出幾聲小動物的尖叫，隨即八八又沖出來，嘴里還叼著一個什么東西。

    到了跟前莫茹看清楚，好家伙，這樣肥的一只野兔！

    ☆、第205章 搜糧隊

    雖然莫茹很想把兔子養(yǎng)著, 可野兔子不馴服關(guān)起來的話很容易氣死, 根本沒有辦法養(yǎng)著。散養(yǎng)的話很容易跑掉，沒辦法還是吃rou吧。

    晚上周明愈把野兔處理了，皮也處理一下掛起來晾曬, 到時候莫茹把去年那塊皮子一起給周七七做小棉鞋和帽子，rou就存在空間里, 過節(jié)的時候土豆燉兔rou給家里加餐。

    周七七則又多一個愛好, 整天惦記帶著八八和九九出門溜達(dá)抓野兔子回來，大人們下地曬地瓜干, 她則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野兔沒抓著，倒是抓了好幾只田鼠……

    轉(zhuǎn)眼曬完地瓜干。

    終于下了兩場秋雨, 雨量還不小，歡喜得很多大隊的社員們敲鑼打鼓, 還有老人家直接跪在泥地里砰砰磕頭。

    再不下雨, 麥子種不下去，那來年可是要完蛋的。

    先鋒大隊沒人敲盆子敲碗了, 因為上一次下幾個雨點就拉倒，這事兒給周誠志記一輩子，下雨就下雨, 鳥悄的, 別弄景兒膈應(yīng)龍王。

    再不下了！

    好不容易下了秋雨, 雖然河里沒存下水, 但是足夠種麥子的, 而且他們還有不干的大泉眼和七個大水罐, 來年澆地也不困難，有這個底氣周誠志的臉也就沒那么黑。

    麥地已經(jīng)耕地耙地整理完畢，還施了基肥，這時候趁著下了雨直接播種就好，等種完小麥，這秋忙才算是進(jìn)入尾聲。

    俗話說“三秋沒有一夏忙，三夏沒有一秋長”，三秋大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時間跨度是相當(dāng)長。

    種完麥子之后，地里就只有地瓜和棉花，地瓜直接刨出來貯藏，棉花拾完以后等十月里再拔花柴，這些就慢慢干，一點都不用著急。

    周誠志還有閑心安排人繼續(xù)挖蝗蟲卵呢，打算趁著冬天把蝗蟲卵都凍死。

    暮秋涼意如水，樹葉變黃，襯得天空刺眼的藍(lán)。

    就在二隊?wèi)c幸自己隊豐收的時候，突然從鄰省傳來一股風(fēng)，省委親自下令，要求地委和縣委帶頭，讓公社干部組成搜、糧隊，專門下鄉(xiāng)搜查各大隊的瞞、產(chǎn)私分現(xiàn)象，看看有沒有把糧食留在隊里或者私自分給百姓們藏起來逃避交公糧！

    起因就是去年耽誤秋收今年干旱糧食大減產(chǎn)，從夏天的麥?zhǔn)盏竭@兩茬秋收，很多生產(chǎn)隊不但完不成公購糧任務(wù)，甚至連最基本的公糧都交不齊。已經(jīng)有很多食堂開不下去，都一個勁地跟上級反應(yīng)請求發(fā)放救濟(jì)糧，否則只能散伙。但是社員都說沒有分到糧食，要是食堂散伙那他們沒有任何糧食要怎么辦？很多地方已經(jīng)陸續(xù)出現(xiàn)餓死人事件。

    上級派人下來巡查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去年大豐收，糧食放不下，怎么今年就開始餓肚子。

    到底是真的餓肚子還是有人故意混淆視聽意圖解散大食堂，甚至是不是有人為了污蔑大/躍進(jìn)，攻擊三面紅旗，故意瞞/產(chǎn)私分？

    反正不管怎么說，大食堂絕對不能散伙！

    所以各地展開調(diào)查。

    高進(jìn)縣也不例外，紅旗公社的搜糧隊帶隊隊長是宋子杰，副隊長崔發(fā)忠和賈存放，張根發(fā)得到消息立刻帶著兒子踴躍參加。

    如今他們已經(jīng)搜過好幾個大隊。

    根據(jù)他們的匯報，翻出很多糧食，有的生產(chǎn)隊一邊哭窮不肯交公糧，一邊偷偷把糧食分給社員們藏起來，把食堂解散。搜糧隊沖進(jìn)去的時候，從炕洞子里、地窖里甚至炕席底下翻出好多糧食！

    這些莫茹和周明愈是聽陳剛說的，他來拉貨，順便給周明愈送修理自行車的工具包，他說搜糧隊還在南邊，并沒有來到先鋒大隊附近。

    莫茹好奇道：“陳社長，真的能翻出糧食來嗎？”

    陳剛猶豫了一下，道：“不排除有，不過大部分估計沒啥糧食……”去年就沒收到多少糧食，今年又大旱糧食大幅度減產(chǎn)，就算藏能有多少糧食？更何況還要交公購糧呢，只是有些聽起來是泄氣的話絕對不能說。

    這么一想他吃的雞蛋和蘑菇都有點罪惡呢。

    “謝謝陳社長告訴我們這個消息，我們大隊的情況領(lǐng)導(dǎo)們也清楚，為了響應(yīng)上級多收經(jīng)濟(jì)作物的要求，我們還多種花生和大豆。為了響應(yīng)上級養(yǎng)雞養(yǎng)豬的號召，我們除了交公糧的麥子其他都種粗糧，社員和家畜家禽吃一樣的粗糧呢?！?/br>
    陳剛笑道：“你們不用擔(dān)心，你們生產(chǎn)隊在縣委都掛號的，搜糧隊按理不會來的。再說你們不是已經(jīng)交了很多公購糧，怎么也輪不到來搜你們的?！?/br>
    聽他說笑的口吻，周明愈也知道他的意思，就當(dāng)一個閑話聽聽，但是該注意的也要注意一下。

    否則他沒必要跟自己講這些事兒。

    畢竟搜糧隊可是崔發(fā)忠和賈存放那些人帶隊呢，這些人專門整歪風(fēng)邪氣，也要小心崔發(fā)忠打擊報復(fù)。

    送走陳剛以后，周明愈和莫茹去找周誠志。

    周誠志聽了并沒有真正理解這件事情的嚴(yán)重，“咱們該交的糧食都交了，收到的糧食都在糧囤里，連帶坷垃的糧食粒都喂牲口，一粒也沒往社員家里分，咱不怕?！?/br>
    去年雖然讓先進(jìn)社員幫忙囤糧食，不過后來吃的時候是先吃社員家的，都按著賬本來的，現(xiàn)在也都吃光，其他可一點問題都沒，所以周誠志根本就不怕。

    再說，他們連年得先進(jìn)生產(chǎn)隊，今年棉花勞模又是縣拿螞蚱勞模，縣委書記親自題詞，這是多大的榮譽(yù)，誰敢來亂動？

    過了兩天搜糧隊卻果真來到先鋒大隊。

    不過宋子杰還有其他的工作，自然不會每天帶著搜糧隊四處搜糧，都是讓崔發(fā)忠?guī)ш牐渌伺浜瞎ぷ鳌?/br>
    所以來到先鋒大隊的時候，搜糧隊是崔發(fā)忠?guī)ш牭摹?/br>
    搜糧隊轉(zhuǎn)戰(zhàn)先鋒大隊，最高興的莫過于張根發(fā)，他帶著兒子張金煥參加搜糧隊，跟著輾轉(zhuǎn)幾個大隊搜糧，他也算大開眼界，覺得崔發(fā)忠比自己可有手段多了。

    崔發(fā)忠并不會直接去某個大隊搜，而是先發(fā)展大隊里的基層干部，籠絡(luò)一批人打擊另一批，讓這些人每日監(jiān)視其他村干部和社員。

    他直接讓人把食堂的飯停掉，兩三天不開伙，然后挨家去搜查看看誰家嘴里咀嚼東西，就撬開瞅瞅。

    只要吃的是糧食，立刻抓起來毒打，要求交出藏匿的糧食。

    他用這種辦法倒是也搜出一些來，不過都是社員們干活的時候偷摸揣回家來的，卻不是私分的。

    但是他一律當(dāng)私分辦，狠狠打擊了一批生產(chǎn)隊長。

    讓張根發(fā)更佩服的是，就算那些停了食堂餓得昏過去也沒有東西吃的生產(chǎn)隊，崔發(fā)忠也能弄出糧食來！

    他讓社員們攤開一個巨大的草垛，用碌碡壓用棍子敲，最后把桿子弄走底下有一層糧食粒，掃起來稱一下居然有兩斤！

    照這個看，一茬茬的莊稼，多少個大草垛，得私分了多少糧食！

    必須查，嚴(yán)查！

    原本查生產(chǎn)隊是不是瞞產(chǎn)私分，最后成了查有沒有藏匿糧食，不交公購糧不賣余糧給糧管所。

    他們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哪怕是老鼠洞的糧食都能被算作私分，從而借以打擊別人。

    最后就演變成一些干部籠絡(luò)一部分人，打擊另外一部分，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

    ……

    搜糧隊一進(jìn)村，跟著崔發(fā)忠的幾個崔姓民兵舉著鐵皮大喇叭一個勁地吆喝，“奉縣委縣政府的命令，要求清算各大隊的余糧！”

    周誠志一開始沒聽清楚，把清算聽成了返還，高興得道：“我說政府一心想老百姓吧，這就要返還余糧呢?！?/br>
    結(jié)果后面才聽見“不許藏匿一粒糧食！”“大食堂是最高指示，堅決不能解散！”“所有余糧一定要賣給糧管所，嚴(yán)禁私分！”

    一下子他的臉就黑成鍋底，“我日他個猴兒，又是哪個混蛋吃飽了撐的瞎折騰！”

    看看天色還不到晌天下工的時候，周誠志不讓社員們耽誤時間，他招呼周城銘、周明愈等人跟著去會會搜糧隊。

    一見面崔發(fā)忠就熱情地和周誠志握手，打著官腔，“周隊長，職責(zé)所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周誠志就是一個泥腿子，他哪里懂這些啊，跟書記都不會委婉點，跟崔發(fā)忠更不會，他黑著臉掃了一圈，把手從崔發(fā)忠手里搶回來，“崔書記，你這是什么意思？”

    張根發(fā)立刻搶著說：“周隊長，這是上級指示，要求每個大隊都要自證清白，不能留余糧，不能瞞/產(chǎn)/私、分。”

    周誠志瞪了張根發(fā)一眼，“我說書記，你是不是這些天吃飽飯撐的??？”

    又開始弄幺蛾子，看來有些驢就不能喂飽！

    喂飽了他就開始抖擻！

    張根發(fā)抻著脖子，皮笑rou不笑的，“周隊長，你說話可得客氣點啊，這是公干?！?/br>
    周明愈對周誠志道：“隊長，聽聽他們要干什么?！?/br>
    周誠志大聲道：“我們還忙著收地瓜呢，你們要看什么就去看吧，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讓你們看中，想隨便亂動可不行！”

    他又對周明愈道：“明愈，你帶著幾個青年跟著，咱們雖然窮，破家值萬貫?zāi)?，一根草都不能丟！”

    周明愈笑嘻嘻地點點頭，“隊長放心，我們肯定會好好看著的?！?/br>
    周誠志就不理睬崔發(fā)忠等人，帶著人又去收地瓜去，他還怕三隊四隊那些懶漢們偷懶呢。

    現(xiàn)在整個大隊綁在一起吃飯干活，他要是不盯著點，這些懶漢們不干活就要吃白食。

    自己隊可不會拿一斤糧食養(yǎng)懶漢的！

    看著周誠志撅噠撅噠地走了，崔發(fā)忠還沒說話，賈存放受不了了，“周隊長你什么意思，這可是……”

    “中了吧啊，你們想看就看，想搜就搜，就是看好了別亂動。”周城銘作為治保主任，自然要好好看著村里的財物不被人隨便拿走。

    搜糧隊搜糧這種事，在有些大隊如狼似虎地折騰，但是在某些大隊又和風(fēng)細(xì)雨一樣，他們用什么嘴臉，取決于大隊在縣委、公社的地位。

    現(xiàn)在，還沒人敢在沒有證據(jù)的時候?qū)ο蠕h大隊撒野呢。

    周明愈對崔發(fā)忠道：“崔書記，你們要看什么只管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