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廠長：“一定，有機會我就去?！?/br>
    周明愈這才道：“李叔, 您管著這么一個大廠也實在是不容易, 如果有需要我出力的，那沒二話。但是，我不能給您添麻煩, 我們鄉(xiāng)下人進城太不容易, 您是好心要幫我，可我也知道肯定得花老大的力氣?！?/br>
    他相信李廠長可以辦成, 但是也知道肯定會得罪人, 動用不小的關系。

    他不想欠這么大的人情。

    李廠長搖頭笑了笑，“你呀——”

    他越來越覺得周明愈不簡單, 不像是單純的鄉(xiāng)下人, “這樣吧, 我還有個不為難的辦法，我可以幫你申請一個編外技術(shù)員，讓你定期來機械廠參加研發(fā)試制新農(nóng)機，照常開工資。干幾年以后，如果你想來省里，到時候更容易轉(zhuǎn)戶口和糧油關系，怎么樣？”

    “太好啦！”周明愈一副激動的樣子，“李叔，您這么照顧我，我可真是不知道說啥好?！?/br>
    哎，手邊應該有杯酒，干一杯才像樣嘛。

    又說了一會兒，周明愈笑嘻嘻道：“李叔，那……我這一次是不是可以帶走幾臺農(nóng)機啊，回去過陣子我們就能收割麥子啦。”

    回去再買，得等縣里批條子給指標呢，平時可沒的買。

    這叫走后門，不用條子直接買機器。

    李廠長指著他笑了笑，“你這個小周啊，行，這一次作出來的樣品機器，給你發(fā)一套！”

    這樣和指標不沖突，還可以繼續(xù)買，或者沒有指標也不怕。

    “多謝李叔！”周明愈朝著李廠長拱拱手。

    李廠長對他的確是大方的，不但答應把研發(fā)出來的旋耕機、收割脫粒機的樣品以出廠價發(fā)給他，而且還申請又給他批了一臺手扶拖拉機！

    一臺手扶拖拉機，對周明愈來說，比說讓他進城還高興呢。

    畢竟對他來說，進城不是問題，而現(xiàn)在機械才是緊俏貨啊。

    和李廠長分別以后，他立刻就去郵局給家里拍了電報，讓他們匯六千到七千塊錢過來，他要再買一輛拖拉機和配套農(nóng)機回去！

    電報直接到了高進縣郵局，立刻就有郵差第一時間送達先鋒大隊。

    而家里也從公社和縣干部嘴里得知周明愈在機械廠的事跡，那報紙還存在莫茹手里呢。

    收到電報以后，周誠志立刻就叫上莫茹、各大隊小隊干部開會，商量要多給周明愈匯錢過去，萬一可以多買點農(nóng)機呢！

    開完會他就帶著周明閱去匯款，結(jié)果到縣郵局一問，匯款一萬塊要交一百塊的匯款費?。?/br>
    一百塊?。?/br>
    不要以為他拿了一萬塊就好像他多有錢似的，這一百塊在其他大隊可不是誰家都能拿出來的！

    這給他和周明閱心疼的，后來兩人一合計，“咱帶上干糧去給明愈送錢，也用不了一百塊呢?！?/br>
    不過去火車站一打聽，買車票也麻煩，得要各種介紹信不說，一張去省城的票就得十幾塊。

    兩個人這要是來回就得小一百了。

    周明閱：“隊長，要不……你自己去？”

    周誠志：……

    “我去了，你搞生產(chǎn)啊？”沒有老子家里能行嗎！

    周明閱：“那……讓誰去？”他可不敢去，再說沒了會計更不行！

    他提了幾個人，隊長會計都不行，要不就是周明林兄弟，或者周誠廉，周培基。

    最后周誠志拍板：“讓明愈媳婦去。”

    周明閱：“隊長，勞模一個女人？”

    “女人咋了，不比你厲害？人家可是去過大寨的！”

    周明閱沒話說了，就是這么多錢，女人拿著……有點懸啊。

    周誠志認準的事兒可不會改，兩人回去直接找莫茹，讓她給周明愈送錢去。

    莫茹一聽就答應，看看天色，雖然已經(jīng)四點，但是天越來越長，趕路沒問題，她道：“我這會兒趕去縣里，正好坐晚上的火車?！?/br>
    周誠志道：“讓你叔兒騎車送你?！?/br>
    莫茹笑道：“不用麻煩，我自己就行。隊長不要擔心，這年頭治安好的很。”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說的就是現(xiàn)在了。

    更何況，劫她的路，呵呵噠，活夠了吧。

    她的空間之力現(xiàn)在可不只是當初打闞日山的水平，所以沒有人比她更合適去送錢啦。

    周明閱心里還嘀咕，勞模就是勞模，這氣勢就是不一樣，人家連猶豫都沒有就答應去送錢。

    莫茹跟七七和小八，主要是和小八請假，又和張翠花講一下，請她幫忙看孩子。

    她則象征性地收拾個包袱然后騎自行車去縣里，到縣城已經(jīng)天黑，她也沒去政府家屬大院，而是直接去火車站找調(diào)度室的負責人荊組長。

    “荊組長，我們公社大隊有重要事情，讓我一定要明天趕到省城，所以請務必讓我買一張火車票?！?/br>
    邱科長以前幫她買票就是通過荊組長，打過幾次交道，她和荊組長也認識，送了幾次蘑菇雞蛋，荊組長對她印象很好。

    這一次她又帶了蘑菇和雞蛋來送給荊組長。

    “莫茹同志，你太客氣了，買車票說一聲就是，還帶什么東西?！鼻G組長非常高興，嘴上卻要客氣一下。

    莫茹笑道：“要別的好東西俺們也沒，這蘑菇和雞蛋是俺們自己大隊的，送你嘗嘗鮮?！?/br>
    荊組長帶她先把自行車鎖好，然后去買票，結(jié)果沒有坐票了。

    莫茹道：“站票也沒關系的，對付一下就過去了?！?/br>
    荊組長就讓人給她買指定車廂的站票，送她去候車室，還有一會兒車就要來了。

    “莫茹，你上了車找叫荊輝的列車員，那是我堂兄，他會幫你安排的?！彼噶酥改愕钠?，“八車廂歸他負責?！?/br>
    莫茹跟她道謝，“荊組長你只管忙去，我等會兒上車就行?！?/br>
    荊組長卻也沒啥事，就和她聊聊，畢竟莫茹是勞模，縣里也算有名的。尤其這一次周明愈去省機械廠幫助研發(fā)出新的農(nóng)機，這件事都登上人民日報的，荊組長自然也知道。

    聊一會兒，火車來了，工作人員吹哨子喊著檢票，荊組長就親自送莫茹上車。

    在八車廂見到荊輝，荊組長打個招呼讓他幫忙照顧莫茹。

    莫茹就跟荊組長先告辭上車，車上非常擁擠，座位地上全是人，還有人擠不上來就從車窗爬進來。

    莫茹被荊輝帶去乘務室，讓她在那里呆著，他則去另外車廂找同事。

    看著莫茹能在單間里，乘客們羨慕得不要不要的。

    晚上是最難熬也是最好熬的，沒有座位的乘客困成狗，有地兒睡的則一閉眼一睜眼就到了。

    本列火車在省城路過，也非終點站，快到站的時候荊輝過來提醒莫茹。

    莫茹少不得感謝一番，下車以后跟荊輝告辭，她就跟著人潮走進出站口，出了車站，又問一下機械廠的位置，然后去坐公交車。

    省城自然比區(qū)縣好的多，有樓房，道路也寬敞干凈，主干道上竟然還鋪著石板，來往的市民們衣著干凈整潔，顏色也比較豐富多樣。

    不過越往工廠位置去，那里服裝就比較統(tǒng)一起來，幾乎全都是藍色的制服，工裝褲、襯衣。

    此時正是下午上班的時候，機械廠門前一片藍色的海洋。

    步行的，騎自行車的……

    莫茹趕緊先找個地兒避開早高峰，等職工們都進去以后，等路上空曠許多她再去傳達室詢問。

    傳達室那老大爺瞅著她，“你找哪個車間哪個組的誰？”

    聲音震耳，莫茹就知道他耳背，大聲道：“大爺，我找周明愈，他和張技術(shù)員從高進縣來學習的，不是您們廠的?！?/br>
    老大爺還在尋摸，高進縣來學習的，誰??？在哪里啊？

    他年紀大了身體不是很好，長期記憶很清楚，短期記憶卻模模糊糊。

    廠里的老員工，個個都能說上來，這種幾個月內(nèi)的新職工，他哪怕是昨天才見了聽說過，也記不得。

    正在他嘀嘀咕咕地找的花名冊的時候，莫茹道：“大爺，就是你們上個月登報紙發(fā)明新機器的那個勞模，和你們李廠長拍照的！”

    莫茹大聲提醒他。

    “哦，你說和我一樣帥的那個小周啊，那我知道了?！贝鬆斣净杌ǖ难劬α⒖堂髁疗饋怼?/br>
    莫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說話。

    大爺立刻給她指路，哪個車間，往哪里走，末了問：“你是他什么人啊？”

    莫茹笑道：“大爺，我是他媳婦兒啊。”她告辭進了廠里。

    大爺就哈哈地笑：“媳婦兒啊，嗯，真是個好媳婦兒，長得俊，小兩口真等對，和我們似的?！?/br>
    然后他拿出自己和老太婆的照片，嘀嘀咕咕的，“老婆子，我發(fā)現(xiàn)個小媳婦兒，模樣和你年輕時候有的一比，俊著呢。”

    正進門的李廠長聽見就哈哈笑，“我說老六，和你媳婦兒有的一比的媳婦兒？”

    傳達室大爺?shù)靡獾溃骸罢菂?，就是你那個勞模工人的媳婦，來找她男人呢，你整天扣著人家不讓家去，你這是棒打鴛鴦我給你講！”

    李廠長搖頭笑了笑，推著自行車進去，抬腿上了車才回過神來，“敢情兒是周明愈媳婦來了。”

    他趕緊騎車追過去，果然在路上就看到一個身材窈窕沒穿制服背著個布包的女人正在問路，他腳下一蹬，就驅(qū)車過去，“明愈媳婦兒？”

    莫茹聽見有人叫她，扭頭看到個非常和氣的干部，立刻笑道：“領導好，我叫莫茹?！?/br>
    李廠長點點頭，下來推著自行車和她一起走，少不得要試探試探，發(fā)現(xiàn)莫茹雖然是個鄉(xiāng)下女人，談吐見識卻很有意思。這么一看，她和周明愈還真是非常般配呢。

    他也告訴莫茹自己的身份以及和周明愈的關系。

    聽說莫茹是來給周明愈送錢買農(nóng)機的，李廠長驚訝道：“你一個人來的？”

    莫茹點點頭，笑道：“是啊，現(xiàn)在春耕家里忙著呢，就派我來了。火車上有人照顧，下了車坐公共汽車，省城真是方便呢，不像俺們鄉(xiāng)下?！?/br>
    路上聊了幾句，李廠長發(fā)現(xiàn)這個媳婦兒也不差，比他廠里那些女干部更有水平。

    他又沒忍住，“莫茹同志，你想不想來咱們機械廠上班啊。”

    莫茹看他笑微微的，但是語氣卻是半試探半正經(jīng)，她不了解情況，就笑道：“領導您可真會逗我，俺們鄉(xiāng)下人進城工作哪里能那么容易，去縣城都不行?！?/br>
    陳秀芳的男人在區(qū)機械廠上班，他想讓老婆孩子過去都沒辦法呢。據(jù)說，周培金只能等退休，讓他兒子去接班然后他回農(nóng)村，想讓老婆孩子一起去市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李廠長笑了笑，“我當然不是逗你玩兒，已經(jīng)和明愈說過，到時候讓他告訴你?！彼噶酥盖懊?，“往右拐，進了門就是宿舍，去吧。前面就是宿舍了小周住第三間，你快去吧?！?/br>
    結(jié)了婚的很多都是住在外面家屬樓，單身的很多就住在廠區(qū)的集體宿舍，周明愈和張技術(shù)員就住在宿舍里。

    莫茹跟他道謝，然后就去找周明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