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么想的？

    會不會討厭這種事？或者就此討厭我？

    方槐檸忽然記起那天在研究所附近飯店里偶遇到的那場分手戲碼，是栗亭的弟弟和另一個男生……那時候栗亭的反應(yīng)是什么？似乎沒什么明顯的排斥，他是不是已經(jīng)習(xí)慣這種事了？他是不是自己也可以接受？

    魏萍不也說過嗎？栗亭的性取向有些可疑。

    可是……那還有個一起同住的女生？他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而自己，又要怎么辦？

    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一下子全交匯在方槐檸的腦子里，向來邏輯能力超群的頭牌竟良久都沒理出個子丑寅卯來。

    一夜無眠。

    ********

    栗亭今天還是忙，實在沒空離店去干別的活，他只能再給田典打電話。

    田典白天都很閑，難得栗亭有能靠他的地方，沒多時就抱著一大堆的貨物到了這里。

    “最近幾天我都走不開，你替我看著點。”栗亭說。

    田典拍胸脯：“放心交給我吧，保準(zhǔn)你滿意，你看我挑的貨，多可愛啊，生意肯定好。”

    說是這么說，田典不靠譜這么多年，栗亭還是不放心。好不容易得了點午休時間，栗亭搬了把椅子坐在店外，一邊監(jiān)督一邊吃包子。

    這時口袋里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栗亭一看，是栗晗。

    想了想，還是接了。

    “哥，你今天忙嗎？”栗晗照例的開場白。

    栗亭說：“忙?！?/br>
    栗晗語塞：“那、那你還能跟我說話嗎？”

    栗亭頓了下：“說吧。”

    栗晗嘿嘿笑了：“哥，你最近在哪兒打工啊？”

    栗亭咬了一口包子：“別繞圈，直說?！?/br>
    栗晗一怔，幽幽嘆了口氣：“唉，那個……那天你沒回來，爸爸挺生氣的，他請了兩個同學(xué)來吃飯，說是……想送你出國讀書?！?/br>
    栗亭不用多想就能猜出栗爾楊的原話應(yīng)該是覺得自己現(xiàn)在文不成武不就，天天在垃圾學(xué)校和外頭混日子，早晚要廢掉，他這個教書育人的爹不得不親自出手來拉一把不爭氣的大兒子……不過出國讀者？倒是有點意外，意外的大方。

    栗亭掀了掀嘴角，沒說愿意還是不愿意，竟然問：“他還有錢送我出去嗎？他不是說所有的錢那時候都替我善后用完了嗎？”

    栗晗沒回答，似乎是不知道要說什么。

    栗亭又問：“你mama呢？她也同意嗎？”

    栗晗過了一會兒才道：“她、她事前不知道……”

    “那應(yīng)該生氣了吧。”

    栗晗支吾了一會兒，軟聲囁嚅：“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沒告訴我……”

    這么大個人了，怎么會不知道呢，但栗晗裝傻，栗亭一般不會戳破。

    “知道了，掛了。”

    “等等，哥……爸爸要是再問起……”

    栗亭道：“那你就去告訴你mama?！?/br>
    ……

    錢坤和方槐檸約了下午一起鍛煉，先到風(fēng)信子小舍見面，然后再去游泳館。不過方槐檸到了書吧外卻沒有進(jìn)去，因為他看到栗亭就坐在門邊。

    栗亭在吃包子，還是那種小松鼠的吃法，快速咀嚼吞咽，三兩口就把手里的東西吃完了。他抓著手機，好像在和誰通話，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目光倒是落在遠(yuǎn)處，依然專注。

    方槐檸似有所覺地轉(zhuǎn)頭，果然又看到了栗亭的同居人，她還是站在娃娃機前，一臉饒有興致的觀察。

    她在看別人，栗亭卻在看她。

    方槐檸覺得自己的胸口又吃了一記悶棍，尤其是在自己還沒決定下一步的時候，這悶棍顯得格外酸疼。

    腳下一轉(zhuǎn)，他往書吧的反方向走了，眼不見為凈。

    栗亭掛上電話，正巧看見離開的方槐檸，他走得飛快，沿途甚至還差點撞到其他店里出來的外賣小哥，不過三兩下就消失在了眼前。

    栗亭卻仍然望著，伸手狀似無意的拂過拂臉頰……

    ……

    栗亭的閱讀速度還是很快的，才幾天功夫就已經(jīng)解決掉了方槐檸給他的文檔，碼了兩篇論文交了。不過作業(yè)不算完，他只能又打開檸檬樹想再看看還有沒有可參考的資料，一看之下驚喜的發(fā)現(xiàn)竟然又多了兩個新的文件夾，內(nèi)里依然分類仔細(xì)，標(biāo)注重點，且是昨天剛上傳的。

    栗亭看著那個新鮮的日期，眼內(nèi)閃過一絲暖色。

    不過他又想，或許是對方自己要用的呢，那人手里的工作不少吧，又或者是給別人準(zhǔn)備的？

    下載了文檔，栗亭晃著鼠標(biāo)掃來掃去，最后落到了一邊的日志目錄，隨意選了一篇點開。

    這篇寫的是方槐檸賣了一個設(shè)計給一個挺有名的公司，錢賺得不多，但得到了很高的評價，他字里行間的描述十分克制，可依然能看得出他的喜悅。下面的留言多是祝賀，但也有人開玩笑吐槽他寧愿第一時間自己發(fā)博也不愿意答應(yīng)他們一起慶祝吃飯，飯桌上的女生不知道有多傷心。

    方槐檸大概認(rèn)識對方，不客氣的回了一個翻白眼的表情。

    那人詛咒他：你就拽吧，哪天出來一個你想追也追不到的，看你怎么哭。

    方頭牌報以冷漠臉。

    栗亭大概覺得還挺有趣的，又翻了好幾章，直到他發(fā)現(xiàn)網(wǎng)頁的角落竟然有一個統(tǒng)計模塊，可以清楚的看到來訪者的ip，還有這篇日志被瀏覽的數(shù)量。

    栗亭這才覺得自己有點突兀了，他連忙把網(wǎng)頁關(guān)掉了，一邊暗忖，他應(yīng)該不知道我看了這些吧……

    如果明天見到人，就跟他打個招呼好了，也算感謝他的新文檔，雖然不一定是給自己的。

    栗亭難得有主動接觸人的想法，只是可惜最后卻沒有落實，因為他沒遇到方槐檸。

    不僅那天沒遇到，之后有一個多星期，那個人都沒有出現(xiàn)，連店里的員工都開始奇怪，計院的大帥哥最近怎么不見人影了。

    “難道頭牌這么快就對我們店或者我們店里的某人失去興趣了？”有人揣度。

    “一定是我太高冷，嚇得頭牌打退堂鼓了。”又有人說。

    “他去a圖看書了，我昨天在那兒看見他了?！?/br>
    “??？是我們服務(wù)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那么重要的客人都留不?。?！他都辦了季卡了！”

    “應(yīng)該是比較忙吧，或者談戀愛去了?！?/br>
    “別瞎幾把亂猜了，”魏萍做了總結(jié)陳詞，“沒談戀愛也沒忙，他本來就愛一個人待著，老往這兒跑才不正常。行了，把這些書收了，三號桌果汁好了沒，栗亭呢，栗亭！栗亭？你發(fā)什么呆啊，果汁都溢出來了！”

    第29章 就算這樣，你也能幫忙搞定嗎？

    方槐檸一個人站在車站等車, 抬起頭能看得見天上跟臉盆一樣大的月亮, 可那么大的月亮卻一點也不亮，周圍仍然黑漆漆的一片。

    蚊子在耳邊嗡嗡作響, 越叫越大聲, 方槐檸避無可避痛苦不已, 只能踩著地上的泥土在小范圍內(nèi)繞圈。不知等了多久，車終于來了。

    車上已經(jīng)擠滿了人, 方槐檸不愿意上去, 卻不得已被咆哮的蚊子攆上了車。同時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將他包圍，并不似人群聚集的體味和汗味, 而是濕熱的鄉(xiāng)野之氣夾雜著清新的蘆薈味, 讓方槐檸一聞之下竟忍不住嗅了又嗅。

    車上的人很多了, 行駛的車輛又拼命搖晃，抓不到扶手的方槐檸就在這左右不靠間像條掉進(jìn)激流中的魚一樣被車內(nèi)洶涌的人群不斷推擠，一路擠到了另一扇門邊。然后一抬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對方正望著車窗外, 聽見動靜后慢慢轉(zhuǎn)過了身, 目光定格在方槐檸的臉上。

    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了一圈, 那人感嘆：“你怎么被蚊子咬了這么多包……”

    方槐檸只覺一根指尖探來，輕輕的搔在自己的臉頰處，一下一下，若有若無，要死要活。

    那人又問：“癢嗎？”

    方槐檸不自覺的點頭。

    “哪里癢？”

    方槐檸恍惚，脫口道：“心……”

    門邊的人聽見這個答案狡黠的笑了：“這樣啊, 我有辦法?！?/br>
    方槐檸目光在他漂亮的臉上掃過，控制不住的下落在對方嫣紅飽滿的嘴唇上，喉頭上下一動，啞聲說：“我知道……”他知道這個辦法。

    “那……就試試吧?！睂Ψ焦雌鹱旖恰?/br>
    方槐檸想說好，但不知為何卻有點害怕，期待又害怕。

    然不等他同意，兩邊的人潮又開始起伏，不容拒絕的帶著他往前，就這么一點一點和門邊的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方槐檸已是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香甜的，柔軟的，聞起來像是雞蛋布丁的味道。不知道嘗起來是不是也一樣。

    方槐檸舔了舔嘴唇，不可自控的低下了頭……

    “biu~biu~biu~biu~biu~~~~”

    刺耳的音調(diào)響起，炸得趴在電腦桌前的人猛然坐了起來！

    方槐檸左右找了一通才意識到這動靜是自己之前設(shè)置的定時程序，為了在電腦數(shù)據(jù)跑完時能及時給自己提醒，卻想不到來得那么糟心。

    方槐檸起身，進(jìn)洗手間洗了兩把冷水臉，額頭抵在水池邊深深的喘了兩口氣才平復(fù)下來。

    這他媽什么狗屁的夢！

    這他媽什么狗屁的反反復(fù)復(fù)做的夢！

    心里罵了兩聲痛快了點，他回到電腦前直接把擾人的定時裝置踢進(jìn)了回收站，這才關(guān)了機器。

    外面天已經(jīng)大亮，方槐檸換了衣服去到學(xué)校。

    沒坐公交，改坐地鐵，這一路過去好幾站都是學(xué)校，所以車廂內(nèi)擠了不少學(xué)生，方槐檸已是選了角落貼墻而站，但還是能感覺得出一直有人對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他只能拿出手機視而不見，一開屏幕，手指已經(jīng)比腦子更快的點開了大柚子app。

    只怪他最近一段時間為某人心煩意亂，一亂就更沒法見某人，所以就將精力轉(zhuǎn)放在專業(yè)問題上，而身邊最順手可cao作的專業(yè)軟件當(dāng)然就是這個了，這就是方槐檸最近時不時戳開這個應(yīng)用的原因，對，就是這個原因。

    記賬記錄下果然又多了幾條，其實方槐檸雖然在做變態(tài)的事，但是他覺得自己還算變態(tài)的有底線，那個賬目軟件，有花銷記錄當(dāng)然就有收入記錄，而方槐檸從來不偷窺栗亭進(jìn)賬方面的理財信息，栗亭有多少存款，每天收入是多少，把錢存哪里了，方槐檸都會主動屏蔽這些內(nèi)容，他最多看看對方今天花了幾毛錢，買了點什么打折用品之類的。

    就好比現(xiàn)在，方槐檸知道栗亭今天又吃包子了，他已經(jīng)吃了快一個星期的包子了，吃得倒是不少，一頓能吃五個，隔幾天就吃，午飯包子，晚飯也包子，餡料大部份都是菜的，就在商店街街角的小攤上買的。

    這人真是太不講究了，是真喜歡吃還是因為忙得沒空買別的？風(fēng)信子小舍怎么也不提供員工餐？難道給的太少他吃不飽？那他喜歡吃點什么呢？商店街有一家烤rou飯?zhí)貏e有名，他肯定沒吃過……

    天馬行空一通，回神方槐檸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思緒又跑遠(yuǎn)了。自己想些干什么，對方吃得什么，有什么可吃的關(guān)他什么事，根本輪不到自己cao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