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澤城雪道:“亮的,師傅還看么?!?/br> 蘇君默幾乎是移形換影越到魂燈前的,那縷小小的顫動的小火苗,一瞬間燒開了他內心潮濕的陰霾,將他從無望的黑地拽回了藍天之下,他重重吐了口氣:“亮著,好啊……亮著就有希望,去了禁地,火苗竟然燃燒的還是這么茁壯,不愧是我神劍峰的弟子……” 蘇君默喜形于色,轉身又要走。 “師傅,去哪?” “我去找老祖,求他幫我個忙?!?/br> 澤城雪原本緊蹙的眉峰忽而展平,他眼帶希冀神色:“玄天老祖?可是他老人家不是一直神隱閉關,沖擊空冥期大圓滿么?” “拙言還活著,怕是天意不絕他,但是他到底犯了紀律,宗門絕不會為他去做什么,為師能為亦淺,也是無可奈何,說起來,為師跟老祖也算有幾分交情,老祖空冥期通天徹地之威,到后山禁地一趟不是難事?!?/br> “師傅,我和你一起?!?/br> “不必。你注意著拙言的魂燈,若有異樣,即刻傳音給我?!?/br> “是?!?/br> 太清外室,靈植園。 王小君正在使用清風垂露灌溉靈田,他一邊灌溉一邊朝韓采薇的靈田看幾眼,心道待會兒應該去她的田地翻翻她的土壤,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方式,否則就算是她灌溉的勤快,也沒理由大家的都是小花苞,她的就已經開成臉盆那么大了。 正自澆灌,靈植園門衛(wèi)屁顛屁顛過來喊他,王小君自從默認成為弟子們的老大后,對門衛(wèi)套的近乎也受用了起來,他心下鄙夷著他們,卻不排斥他們對自己一如既往的奉承,他心道,這又是來干什么來的? 卻見那門衛(wèi)朝他笑了笑:“王道友,門外有一玄衣的內門弟子,說是要見你呢?!?/br> “哦?”王小君心道,莫不是韓少淵來了,先前還在跟韓采薇提到他,可真是經不起念叨。來了也好,給他看看我已經煉氣五重了。從前不知道,真正有了門路修行起來,王小君才知道自己原來也是人中的佼佼者。 見王小君挑了挑眉毛,門衛(wèi)心道不如借機盛贊他兩句,又道:“那位弟子御劍而來,那劍芒閃耀,好不威風!怎么著也要有個筑基的境界,王道友真是年少俊杰,竟然能結交到這樣有本事的好友!” 王小君嘴角向下,臉色忽的一變,輕呵一聲:“夠了?!?/br> 說著收了清風垂露訣,大步流星的甩袖走出園去。 園中其他弟子都很了解王小君的性子,都噓了一聲,笑嘻嘻的道:“你屁/話真多,王小君該生氣了?!?/br> 那弟子吃了個癟,也不知道為什么,一頭霧水眨著眼睛無辜道:“為什么呀?” “蠢貨,王小君最討厭在他面前夸別人,你個沒計較的,居然還當著他夸別人威風?!?/br> “……” 王小君出了園去,果然看到韓少淵正睜著漆黑的眼睛,立的周周正正的將他望著,見他出來,友好的走上前,拍著他的肩膀道:“好久未見,小君,你似乎瘦了?” 王小君剛擠出的笑臉,一瞬間又有些蒼白無力,他揚著一邊的嘴角:“自然比不得神劍峰的靈氣充裕,我們未習辟谷之術,平日只吃些雜糧,哪比的過少淵你這般好氣色?!?/br> 韓少淵笑了笑,自然是想到他還未辟谷,便從儲物袋拿出一個小盒子:“這是送給你的?!?/br> “是什么?” “是一些強健體魄的丹藥,也有辟谷丹,給你,五谷雜糧帶濁氣,對修行沒有裨益,還是吃辟谷丹好一點。” 王小君眼角帶笑,“那我就收下了,不過,我還當你送我的會是飛行符,聚氣丹之類的呢?!?/br> 韓神劍峰有點窮,王小君說的那些消費有點多,韓少淵的進境很快,需要大量的消耗靈石,雖然因為他屬于天才弟子,宗門對他有額外補助,可是他平日里還是很省…… 韓少淵思慮片刻,但是既然王小君需要這些,他再省一點給他購買,也不是不行,便認真的道:“倒是我思考不周,下次我來,會給你帶點飛行符,聚氣丹?!?/br> 王小君哈哈一笑:“我不過說笑而已,我不需要。少淵,你是筑基了?” 這最后一句話才是王小君想要說的。 韓少淵笑道:“嗯,小君也很強,你也會很快筑基的,等準入弟子名額都到齊了,你就有親傳師傅指點了,再耐心等待等待?!?/br> 王小君耐著性子跟韓少淵尬聊,他發(fā)現自己越來越不愿與韓少淵說話了。 好在韓少淵也不是話嘮,只不過想來看看故人,過不片刻,又說要走了,王小君心里一陣輕松,卻聞韓少淵又道:“小君,這個盒子幫我交給韓采薇?!?/br> “你怎不自己給她?” “她此時既然沒在這兒,想必是在房舍,女修房舍區(qū),我也不便靠近,就由你代勞了?!?/br> “哦……”王小君應下。 韓少淵在王小君面前祭出青冥劍,只見青冥劍上毫光閃耀,端的是美不勝收,王小君心下好生艷羨,待看到韓少淵御劍而起,高高在上的站在自己的頭頂,對他點頭微笑,道了聲:“珍重。”便轉身絕塵而去。 王小君越發(fā)懷疑他就是來炫耀他的劍,還有他筑基的境界。 王小君心情糟透,原本煉氣五層的他趾高氣揚,在準入弟子中不可一世,甚至還妄想能夠壓下韓少淵一頭,沒想到他竟然筑基了。 有丑惡的情緒從王小君心里滋生,連他自己都明白那種讓人惡心的情緒,叫嫉妒。 王小君心煩意亂,想著自己方才仰著頭,去看高處的御劍而飛的韓少淵,他們明明是一樣的起點,為什么?為什么是自己仰起頭去仰望他? 王小君無心灌溉花田,不由自主的往外室竹林行去,那兒的清幽之地,深邃無際,是專門給外室弟子靜心悟道的所在。他需要那片土地,去傾泄自己胸懷中此刻骯臟的情緒。 第31章 竹枝詞 太清山邊境,一艘刻滿了隱息符的飛行船正瑟縮著在平地十尺上飛行,生怕飛太高驚擾了太清山修士,待駛離了太清山境地,掌舵的老者欣慰的捋了捋胡須,觸動船舵的機關,諾大的飛行船一瞬間迎空而上,飛入云端。 船艙上的紗幔被呼嘯的風來回撕扯,涼颼颼的風貫入船艙,吹動竹錦原本垂首遮在眼前的青絲,露出水潤的眸子。自從長老們架了葉拙言上來,她將自己的美人榻讓了出來,給葉拙言歇息,葉拙言一直未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著實讓她的心揪在一起??赡魏嗡簧瞄L搜魂追蹤術,對于丹符醫(yī)術一竅不通,也不知她這位魔尊大人的陰魂,到底受了什么傷。 好在隨行的還有三位長老,長老們關心的審視著葉拙言,紛紛道: “尊主大人的陰神,看上去魔息虛弱,幾近耗盡了一般,可能是太累?!?/br> “是的,我也這么看,內外無傷,只是體內魔息太亂,而且極為渾濁,似乎混入了太清山劍修的罡氣?” “嗯,難怪,尊主陰神本來就是靠魔氣維持,魔氣耗盡已經很差了,竟然還被可惡的劍修們,打入了天罡劍氣入體?無恥的太清劍修!” 長老們毫不吝惜的將自己的丹藥拿出來,什么“小魔魂丹、噬元化魔丹……”全都是滋養(yǎng)魔氣,正魔除罡的頂級丹藥,這些金丹長老的丹藥最低就是五階,這些丹藥先是卡的葉拙言喘不過氣,好不容易給順下去,原本青白交換的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如果額頭上紋個月亮,怕是會被認作包青天。 三男一女像買丹藥不要錢一般,將葉拙言喂了個飽,又拿起儲物袋,各種魔修適用的增益符水給他喝。 這下葉拙言的臉黑的發(fā)起了光,呼吸紊亂,逐漸的微弱下去。 竹錦探了探葉拙言鼻息,擔憂道:“面色有衰敗之相,為何會這樣……” 一位長老翻了翻葉拙言眼皮,捋著胡須:“圣女大人莫慌,只是我們喂的緊,消化有些不良,等祛除了他體內的罡氣,將魔氣儲滿,就醒過來了?!?/br> 竹錦心里悶著的一口氣終于吐了出去:“原來如此,這樣我就放心了。” 葉拙言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沉溺在冰火兩重天的深海,簡直生不如死,這海水忽而滾沸,熱的他感覺自己要熟,時而寒涼,仿佛一瞬間又被凍住,他叫也叫不出,動也動不了,連眼睛都睜不開。 一會兒仿佛飄在綿軟的云里,一會兒又恍如壓在五行山下。 他只能咬著牙關,若屈服的意志就能夠被成功摧殘,尋到解脫,那他寧愿生受著!是刀山,是火海,無所畏懼!他倒要看看,若這奇怪的吞噬了他的猛獸,不能讓他滅亡,待他撐過了之后,會看到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漸漸的,竟然沒有那么難受了,沸騰的海水,霜凍的海水,綿軟的云,沉重的山,都似乎拗不過他,竟然緩緩的,全都退了下去…… 雖然他仍然像被溺在水里,但是水成了普通溫度,他的身體似乎也掙脫了某種束縛,能夠輕微的動作。 先動的是一根手指,隨著他cao縱身軀的意識,微微顫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傳來一聲愉悅的輕喚:“尊主!” 隨著這來自現實世界的聲音,葉拙言處身的夢境一瞬間被擊碎了似的,海潮褪去,葉拙言被甩在了海岸上。 他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灰衣的女子,頭發(fā)簡單的盤起,看上去成熟知性,眸子里有熱情。 葉拙言搖了搖頭,隨著她念到:“尊主?” 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自己在船艙之中,船艙中颶風盈貫,這船想必開的極快。 葉拙言要坐起來,竹錦連忙伸手去扶他,葉拙言渾身酸痛無力,有美女來扶,自然樂意,但心里卻很奇怪,他問道:“姑娘,你是誰?” 竹錦原本扶他的手瑟縮了回去。 船艙外忽然沖進一個白發(fā)老者,看上去竟然仙風道骨,葉拙言想去探他修為,又怕他修為高過自己,到時自不量力,平白冒犯就不好說話了,便消了主意,以靜制動。 老者沖上來繞著葉拙言一轉,大笑道:“尊主,您果然醒啦!” 一個人叫他尊主,還有可能是錯認,但是兩個人一齊叫他尊主…… 葉拙言見兩人望著自己皆面帶關切,心念一閃,裝模作樣的摸著額頭,用迷茫的神色深深的望了兩人一眼,皺起眉頭:“尊主……這個稱呼……好熟悉……仿佛曾時時縈繞在我的耳畔……可是,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來了……我是誰?我在哪兒?” 竹錦:“……” 老者:“……” 船艙此時沖進了第二位老者,正撞見眼前光景,他原本老懷甚慰,心道尊主的陰神終于醒了,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好多天??!一句尊主還沒叫出來,先嗆了口氣,顫巍巍的道:“不好,尊主失憶了!” 太清山外室。 王小君悠悠的往竹林走去,風吹動他灰色的外袍,他走的極慢,心事重重。 他想起在山居城的時候,他和韓少淵是一樣的,他不用仰著腦袋看他俯視他的臉,甚至那時候,因為他是城主的兒子,他的地位還要比韓少淵高一等的。 那時候他很喜歡韓少淵,那時候他們修行的距離還沒有被拉開,他一直都是以強者的姿態(tài),去護著韓少淵的。 韓少淵不怎么喜歡說話,話不多,在山居城的時候,王小君以為他是內向,不善言談,可是到了太清山,同樣話少的韓少淵,給王小君的感覺卻不同了,沉默寡言,忽然就成了恥高氣揚,盛氣凌人,傲慢不屑。 他越想心里越是怨懟,韓少淵,像山居城那樣不好么?為什么到了這兒,你處處都要表現出高我一等,壓我一頭的樣子?像以前那樣不好么?如果你沒被葉拙言選去,你跟我一起在外室修行,我做最強者,你在我羽翼之下,不好么……王小君不知不覺的揚起一個邪邪的笑容,連天賦都讓我望塵莫及啊……以后我怕是都要像條搖尾的狗一樣,仰臉看著你,等你垂憐我了么? 王小君一想到韓少淵和他講話那副淡淡的姿態(tài),心里就像扎了刺。 不知不覺,卻是走到了竹林深處。 此時已月上中天,太清山整座山高入云端,而這片竹林正處在太清山外室的最高處,所以皎潔的明月透過層層竹海望去,只能看到巨大的半個銀盤,倒是將竹林映照的白霜滿地,平白多了一絲氤氳的朦朧光色。 王小君漫步多時,本想借著幽深靜謐的竹林靜心,卻是越想,越是意難平,他站住腳,放眼遠望,忽然在視線之前,望見一個小小的影子。 王小君瞇起眼睛,他緩緩上前走去,悄無聲息。 是韓采薇啊…… 王小君在韓采薇身前十幾步處駐足,只見韓采薇倚靠在身后粗壯的竹子上,蜷縮著身子,已睡的熟了。不知是竹林霧濃,她的睫毛上結了霧水,還是她又在自己哭鼻子,睡夢還掛著淚水。她皺著眉,一副不快樂的樣子。 是啊,她也不快樂。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快樂的人呢。想到這兒,王小君的心情莫名有些平復。 王小君鼻頭發(fā)出一聲輕哼,雖不被承認,可的確也是韓少淵的meimei,哥哥有多爭氣,meimei就有多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