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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滿床笏在線閱讀 - 第56節(jié)

第56節(jié)

    范垣看著她熟悉的動(dòng)作,這才垂下眼皮:“那你想我怎么樣?”

    琉璃愣了愣:“至少,至少不要……”不要那么冷若冰霜,猶如路人。

    “你想讓我,仍像是往日你沒出閣時(shí)候一樣待你?”范垣淡淡地說,“我不能?!?/br>
    “為什么不能?我還是我呀?!?/br>
    “你不是,”范垣的語氣有些古怪,眼中電光石火似的,“你那時(shí)候……是殿下的女人?!?/br>
    那時(shí)候,他的確不能再像是以前一樣對待陳琉璃。

    就如同先前琉璃在宮里面對朱儆的時(shí)候一樣,一定要笑,就算是假裝的笑,強(qiáng)行的笑,也一定得露出笑容,不然就會(huì)哭出來。

    而那時(shí)的范垣面對陳琉璃,則一定要冷,就算是假意的冷,萬分不愿的冷,也一定得如此。

    不然的話……

    就像是烈火焚身。

    可她又怎么知道?

    范垣輕輕一笑,重轉(zhuǎn)開頭去。

    只聽琉璃道:“你、你……”

    “我怎么樣?!?/br>
    “你喜歡我?”

    猝不及防地問出了這句。

    范垣從頭到腳,突然僵住了。

    琉璃聽見自己的心如擂鼓:“師兄……是喜歡我?”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問,太驚世駭俗了。自從她出閣后,范垣始終冷淡的超然,她單方面表示一點(diǎn)親近都不行,何況什么男女私情。

    但眼前像是一團(tuán)迷霧,她不能忍受范垣對自己的若即若離,如真如假,到底是喜歡還是仇恨,不如就此了斷。

    范垣不答,好像連臉都僵了。

    琉璃索性又問:“師兄到底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如果討厭我,就不會(huì)明里暗里幫我了是不是,那……那就喜歡了?”

    范垣轉(zhuǎn)過身。

    琉璃拉住他衣袖:“你說呀!你到底說呀,你、你要是喜歡我,爹那時(shí)候要你娶我,你怎么不肯答應(yīng)?”

    范垣猛然抬眸,有些無法置信地看向琉璃。

    第53章 終身

    范垣雙眸微睜,兩只鳳眼之中,有突如其來的震驚跟意外,又許是情緒作祟,眼角竟微微泛紅。

    “你……”他剛一張口,又仿佛費(fèi)力咽下一口氣般,如此一定神,才問道:“你怎么知道?”

    琉璃看著他這樣復(fù)雜的眸色,不知為何心中竟極為難過。

    范垣卻伸出手來,在她肩頭一握:“說啊,你怎么知道!”

    情緒仿佛是可以傳染的,琉璃不禁吸了吸鼻子:“我當(dāng)然知道啦,因?yàn)榈鶈柲愕臅r(shí)候,我在外頭聽見了!”

    “你……聽見了?”范垣越發(fā)不能相信,“你既然聽見了,怎么還……”

    琉璃奮力推開他的雙手。

    范垣瞪著她,望著她惱怒的神情。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

    陳翰林把女兒寵的太好了。

    又加上這些師兄弟們的疼愛照顧,琉璃在并不算大的陳府之中簡直“稱王稱霸”,生活其樂無邊。

    大概是這樣的日子太過輕松自在,琉璃一味地沉溺于眾小無猜的小兒女情懷中,心無旁騖地只顧玩樂,幾乎忘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年紀(jì)越來越大了,已經(jīng)可以開始談婚論嫁了。

    陳翰林是個(gè)飽讀詩書的大儒,生平最疼愛的自然是唯一的獨(dú)生女兒琉璃,雖然心里想著該給她找個(gè)好人家,但是放眼看去,高不成低不就,家世不錯(cuò)的人品堪憂,人品好的家境窮困,家世跟人品都好的……似乎齊大非偶,高攀不上。

    陳翰林不想委屈了琉璃,且也私心想著讓琉璃多陪自己些日子,所以對此事也是散漫對待。

    其實(shí)陳翰林不是沒想過……從自己的弟子里挑個(gè)人配給琉璃。

    在他看來,最合適的人選,莫過于范垣。

    只可惜范垣的出身有些一言難盡,雖然陳翰林自己對他說過“英雄莫論出身”,但畢竟那是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總想給琉璃配個(gè)稱心如意、無可挑剔的人物。

    然而在范垣跟琉璃的相處中,陳翰林冷眼看著,不管琉璃如何刁蠻任性,偶爾捉弄,范垣竟并不怎么認(rèn)真生氣,反而對琉璃甚是寬和顧惜似的。

    因知道范垣出身寒苦,又知道他是跟內(nèi)斂縝密的性子,起初還以為他只是隱忍,誰知久而久之,竟不像是單純的隱忍。

    對范垣跟琉璃來說,兩個(gè)人大概是“當(dāng)局者迷”,陳翰林卻旁觀者清。

    陳翰林覺著,倘若把琉璃許配給范垣,以后范垣一定會(huì)如他自己一樣好生疼愛保護(hù)琉璃,不會(huì)讓自己最喜歡的女兒受了委屈。

    但唯一的不足,是范垣現(xiàn)在一窮二白,一不能為家族接納,二也沒有什么功名,雖然陳翰林知道以他的才學(xué)能力,將來金榜題名只怕不在話下,可……縱然此事有十足的把握,到底還有一分要看天意。

    就這么冒冒然把琉璃許出去,仍是有點(diǎn)兒不甘心的。

    就在春闈之前,陳府之中,陳翰林請弟子們吃年酒,也算是為即將而來的春闈給他們鼓勵(lì)打氣。

    陳翰林不善飲酒,這日卻吃了三分醉意,同弟子們又說了幾句話,便回書房,只叫范垣陪著。

    范垣瞧出老師有心事,卻不動(dòng)聲色,扶著陳翰林回了書房。

    陳翰林落座,范垣親自倒了茶給老師喝,陳翰林喝了一杯茶,若有所思,并不做聲。

    范垣也垂首在旁侍立,耐心地等候。

    終于,陳翰林開口:“垣兒,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這次春闈,你可有把握?”

    范垣道:“弟子定會(huì)盡力?!?/br>
    這回答,倒也符合他一貫謹(jǐn)慎自謙的性子。

    陳翰林笑了笑,又吃了口茶,才道:“今日我叫你來,其實(shí)并不是說此事。”

    范垣道:“老師有何吩咐?”

    陳翰林道:“你的年紀(jì)不小了,可想沒想過自己的終身大事?”

    范垣心中一動(dòng),隱隱猜到幾分,那顆心突然就敲小鼓似的,咚咚咚亂響起來。

    面上卻仍是泰然自若不露痕跡的:“弟子現(xiàn)在功不成名不就,不敢奢想此事。”

    陳翰林仰頭笑了兩聲,道:“好,昔日霍去病說‘匈奴不滅,何以為家’,你有這種志向,我心里也甚是安慰。只不過……難道你向來就沒有什么中意喜歡的女子?”

    范垣雖然貧寒出身,然而人物卻極為體面出色,修眉鳳眸,神采內(nèi)斂,就算平日里只是簡簡單單一身素色舊衫,也難掩一身風(fēng)華氣質(zhì)。

    聽說上次小章等胡鬧,一塊兒去逛什么花街,結(jié)果那樓上的姑娘們并不理睬打扮的光彩照人的小章眾人,反爭相來拉扯一身舊衣站在最后的范垣。

    陳翰林只隱約聽說此事,面上假裝不知。但他心里明白,那些迎來送往的青樓女子眼神最毒的,就如同當(dāng)初紅拂女一眼就相中了當(dāng)時(shí)一介布衣的李靖。

    另外由此也可見,范垣其實(shí)是很討女人喜歡的。

    跟陳翰林交好的也有幾位翰林院的學(xué)修,朝中的大人等,早也留意他的這幾個(gè)弟子,幾乎所有人都詢問過范垣,尤其是那些家中有適齡女孩子的。

    之所以現(xiàn)在都沒有挑明這窗戶紙,是因?yàn)榇蠹叶荚诘却@次的春闈,如果春闈過后范垣果然高中,那么說親的人只怕要令陳翰林應(yīng)接不暇。

    聽了陳翰林詢問,范垣搖頭,片刻才又說道:“弟子向來跟著老師苦讀,除了師妹,自來不認(rèn)得什么別家的女子,又怎會(huì)有那種心思?!?/br>
    陳翰林眉峰一動(dòng),便又沉吟說道:“前日戶部的曾侍郎來,說起他家中有個(gè)小姐,年方十七歲,自然是品貌俱上的,我看他的意思,倒好象……”

    范垣道:“弟子不敢高攀?!?/br>
    陳翰林笑說:“在別人看來這可是求之不得的,你若是成了曾家的女婿,春闈之后不管如何,曾侍郎都會(huì)照應(yīng)你的前程的……”

    范垣擰眉沉聲道:“老師容稟,如果不能憑自己的才學(xué)博取前程,只想要依仗岳家的權(quán)勢,以裙帶關(guān)系上位,弟子斗膽……實(shí)在不敢茍同,也不能答應(yīng)?!?/br>
    陳翰林一怔,繼而撫掌笑道:“好,這才是我的弟子?!?/br>
    范垣跟陳翰林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兩人在書房里說話的時(shí)候,書房之外,有兩個(gè)人正鬼鬼祟祟的偷聽。

    這兩個(gè)人,一個(gè)是小章,另一個(gè),卻自然正是琉璃。

    琉璃是給小章偷偷拉來的。原本因見父親跟范垣去了書房,琉璃心里猜測,怕是要叮囑范垣些春闈要注意的事項(xiàng),所以不敢打擾。

    誰知小章心思卻多,只攛掇琉璃道:“我聽說近來不少大人們相中了范師兄,老師許是要給他說親呢。”

    琉璃一聽這個(gè),哪里還坐得住,當(dāng)即兩人便沿著墻根溜到了書房窗戶外,蹲在那里偷聽。

    當(dāng)聽見陳翰林果然是在問范垣終身大事,兩人相對,都瞪大了眼睛,后又聽說曾侍郎中意范垣,小章又是驚訝又是羨慕,向著琉璃吐了吐舌。

    琉璃滿心浮躁,恨不得把他的舌頭拉出來扔掉,于是伸手捏住小章的臉。

    小章吃痛,又不敢吱聲,只好無聲地作揖求饒。

    兩人正搏斗著,便聽見了范垣那樣斬釘截鐵的回答……琉璃又是意外,又有些驚喜,便放過了小章的臉。

    小章生的白,被琉璃擰捏了一陣,臉上一片紅一片白,悻悻地伸手去捏琉璃。

    琉璃哪里肯吃虧,立即回手擋住,兩人正又撕扯不休,突然聽里間陳翰林道:“垣兒,你是個(gè)有主見的人,為師再問你一件事。”

    范垣道:“老師請說。”

    陳翰林道:“你覺著……琉璃怎么樣?”

    此刻琉璃正拉住了小章的頭發(fā),猛然聽見這一句,手上微微用力,把小章疼得幾乎叫出聲來。

    兩人不約而同地暫時(shí)休戰(zhàn),相比較琉璃的愕然而言,小章的臉上卻并沒多少詫異,只是凝神聽著里間。

    只聽范垣道:“師妹……師妹自然是極好的?!?/br>
    陳翰林又輕笑了兩聲:“你就不用含糊其辭了,我知道琉璃從小給我縱容的,性子難免嬌縱,自從你來了,也沒少受她的欺壓,大約是敢怒不敢言罷了?只是琉璃這個(gè)脾氣,倒是讓我有些擔(dān)憂,我已經(jīng)是這把年紀(jì)了,總想著給她挑個(gè)真正能容得下她,對她好的人家,只是一時(shí)半會(huì)兒這樣的人又往哪里找去……”

    琉璃張口結(jié)舌,聽父親原來是憂心自己的終身,還當(dāng)著范垣的面兒褒貶自己……當(dāng)下就要起身抗議。

    小章忙拉住她,又百般勸她噤聲再聽下去。

    只聽范垣接口道:“老師多慮了,師妹天性真純爛漫,看著嬌縱,實(shí)則心底善慈的很,一干師兄弟都甚是……甚是喜歡她?!?/br>
    琉璃聽范垣突然夸自己,本是要得意的,不知為何卻反而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