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若真受了風(fēng)寒,還真會成累贅。 長孫敬冷哼了聲“麻煩”,卻聽進(jìn)去了,耐著性子走了一陣,見一家獵戶便去投宿。 獵戶久居山中,豺狼為伴,比旁人警惕得多。見長孫敬魁梧彪悍,令容又藏身帷帽下舉止怪異,便問兩人來處。他顯然也是練過武的,膀大腰圓,目光鋒銳兇狠,一只手藏在背后,怕是握著兵器。 求救嗎?令容遲疑。 單憑這獵戶的本事,未必能拿下長孫敬,倘若一擊不成,只會被長孫敬滅口。 若想脫身,必得讓獵戶趁長孫敬不防備時出手,她被盯得死緊,該如何暗中求救? 她暗自握緊了手,就聽長孫敬道:“鄙人孫振,攜內(nèi)人趕路,錯過了客棧,特地借宿一晚。這是鄙人名帖?!彼f著,竟然掏出名帖遞過去,還扯著嘴巴笑了笑。 獵戶不識字,看那名帖像模像樣,只擰眉道:“孫振,哪個振?” “振興河山的振。” 獵戶將他打量了一眼,復(fù)看向令容,“這位夫人呢?” “我姓傅?!绷钊菥徛?。 獵戶將兩人看了片刻,才道:“請進(jìn)來吧。” 屋內(nèi)燈火昏暗,獵戶指了指正堂閑置的門板,“屋里都住滿了,我在這兒搭個板子,二位將就一夜嗎?” “多謝了。”長孫敬抱拳,又從懷中掏出點碎銀子,“一點心意,大哥打酒喝?!?/br> 獵戶應(yīng)了聲,搬開角落里的桌子,那兩把方椅墊著,鋪了木板做床,又跟媳婦解釋了緣由,叫她去取被褥來鋪。 令容避讓在側(cè),聽那一聲聲孫振叫得耳熟,稍加回想,心里猛然一跳。 前世舅舅提起馮璋謀逆的事時曾說過,馮璋身邊有位猛將叫孫振,驍勇善戰(zhàn),神出鬼沒,據(jù)說從前曾在朝廷供職,后來投了叛軍,是馮璋最得力的助手。再后來馮璋兵敗被殺,孫振帶殘余舊部退守在東南邊,韓蟄受禪稱帝時,那孫振還守著東南八州之地,跟韓蟄分庭抗禮。 那位孫振,應(yīng)當(dāng)不是眼前這兇悍的亡命之徒長孫敬吧? 令容瞧著身旁的兇悍男人,正猜疑不定,忽聽旁邊門扇吱呀作響,有人問道:“洪叔,又有借宿的?” 這聲音熟悉至極,令容下意識看過去。 眉目清朗俊逸,身姿挺秀如竹,穿著一身玉白錦衣,不是高修遠(yuǎn)是誰? 第50章 智計 令容沒想到她竟然能在這荒郊野外碰到熟人。 心里霎時涌上狂喜, 她隔著紗簾,跟高修遠(yuǎn)四目相對,看到他臉上也有詫異。因長孫敬就在身旁,令容怕高修遠(yuǎn)露出破綻, 忙將目光別開,卻朝長孫敬道:“你身上的傷還沒痊愈,睡在這里無妨吧?” 這自然是不肯同床的意思了。 長孫敬瞥了她一眼,并不想徒生事端, 語氣里裝出生硬的溫柔, “無妨?!彼煜蚰谦C戶抱拳, “鋪一床被褥, 能容內(nèi)人歇息就好,我胡亂睡一宿,多謝?!?/br> “隨你?!鲍C戶并不在意他夫妻如何安置。 令容跟在長孫敬身后, 卻將捆在背后的手盡力抬起,撞得背后細(xì)紗亂晃。 高修遠(yuǎn)站在屋門口,將這動靜瞧得清清楚楚。 方才倉促見面,他并未將令容的臉看得太真切, 但故人重逢,那種熟悉的感覺呼之欲出。等令容開口說話,他已確信無疑。屋內(nèi)雖只有兩盞油燈取亮,隔著細(xì)紗, 他也隱約瞧見了令容被縛的雙手。 一瞬間, 他便明白了令容的處境, 也領(lǐng)會了她的意圖。 ——是怕他不慎聲張,惹怒這名叫孫振的賊人。他在京城待得久了,也算見過世面,雖不知這人武功深淺,單看那利落干練的姿勢和眼神氣度,就不比京城那些將領(lǐng)遜色,在場所有人恐怕都不是其對手。 高修遠(yuǎn)眼睜睜瞧著令容走向角落,長孫敬“體貼”地給她鋪床,待令容背靠墻壁坐好后,幫著她摘了帷帽,扶她躺下,又迅速蓋上被褥,只露出腦袋在外。 曾念念不忘的嬌麗容顏再度入目,疲憊而蒼白,高修遠(yuǎn)面沉如水,心里咚咚狂跳起來。 令容卻沒敢看他,只往長孫敬身上掃了幾眼,闔目睡下。 長孫敬隨便取個破舊的蒲團墊在地上,盤膝坐在令容床榻邊。 高修遠(yuǎn)不敢再看,狀若無事地打個哈欠,“洪叔,后晌我去看那山峰了,只是仍不得要領(lǐng)。我先畫一幅給你看看如何?” “我?”獵戶愣了下,“你那些畫,我哪能看得懂?!?/br> “你每日往來山下,最熟悉這山中風(fēng)景,我先畫給你看看?!辈挥煞终f,便拉著獵戶進(jìn)了屋子,關(guān)上門扇。里頭遂響起鋪紙研磨的聲音,兩人談?wù)撋介g風(fēng)景,片刻后安靜下來,偶爾聽見獵戶說哪里畫得不對,高修遠(yuǎn)便跟他探討,聲音時高時低,時斷時續(xù)。 兩炷香的功夫后,高修遠(yuǎn)才送獵戶出來,“多謝洪叔幫忙指點,我暫且這樣畫,剩下的明早再說?!?/br> 獵戶也沉聲道:“早點睡下,養(yǎng)足了精神,明早我?guī)阍偃ツ抢铩!?/br> 說罷,瞥了眼長孫敬,自回屋去歇息。 高修遠(yuǎn)正要回身時,卻被長孫敬叫住,“小兄弟不是這里打獵的?” “我哪會打獵。”高修遠(yuǎn)一笑,光風(fēng)霽月,“是為了畫些山水各處游歷,暫時借宿在洪叔家。兩位安心歇下吧,不打攪了?!弊髁藗€揖,自回屋去睡覺。 令容緊緊闔著眼,竭力平復(fù)呼吸,不露半點異樣。 …… 次日清晨醒來,天還沒亮。 令容睜開眼,就見長孫敬盤膝坐在旁邊,仍是昨晚入睡前的姿勢。她挪了挪,木板微響,長孫敬睜開眼,“醒了?” “我要出恭?!绷钊堇渎?。 長孫敬盯著她,目含審視。